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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杜玉斐要带江柔珂出席,楚宸婴眉目一抬,神色变得严肃。

“席上都是男子,柔珂一个小姑娘,不合适。”

经他一提,杜玉斐也觉不妥当,挠了挠下巴:“这倒也是。”

楚宸婴沉吟了会儿,终松口道:“明日我会准时参加。”

杜玉斐走后,李秧向楚宸婴请求明日让她回家看望母亲。

楚宸婴居然答应了,但是加了一句:“先随我去趟京郊。”

李秧心里重重一叹,她就不能躲过这些倒霉的事吗!

明天她的运气非常背,明明一心想帮助暮歌,反倒让暮歌变成了罪人,两人友情破裂,没多久暮歌就被调走,换来一个行色鬼祟的侍卫,在她被人牙子捆住审问的时候,她就怀疑这些人和那位新侍卫是一伙的。

最要命的是,明天她的脚会受伤。

这个伤说不重也挺重,却因为身体虚弱,又没有得到很好的照料,直到死那天都还没痊愈,做了将近一个多月的跛子。

因这个伤,她一直没敢回家,怕母亲会担心自己,后面有机会出去探听爹的消息,也因行动不便无法顺利进行。

所以明日对她来说就是个灾难日,是一切坏事的开端。

她原本打算婉转地告诉世子明天场上一个女的都没有。可听他方才和杜玉斐的对话,显然他很清楚这回事,才会反对江柔珂参加。

摆明没把她当姑娘看。

她若主动去提,又显得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儿。

见她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楚宸婴朝她瞧了两眼。

瞧着瞧着,目光不由凝在了她的脸上。

游.走在纸面的笔尖,随之一滞。

虽然下一瞬笔尖就抬离了纸面,但纸上已无可避免地留下了一个突兀的黑点。

楚宸婴垂眸看着那颗黑点,薄唇轻启,徐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柔。

“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正垂首费力思索的李秧闻言,怔愣愣地抬起了头,轻咬下唇的小牙齿跟着一松,血玉似的下唇软软地弹回了润嘟嘟的形状。

见他罕见的询问,李秧忙组织语言把握机会:“奴婢,奴婢担心明天会给爷丢脸……”

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好将心里话说出来,死马当活马医。

因为焦虑不自信,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局促,润嘟嘟的红唇小幅度地蠕动着,微垂的眼眸漾着丝丝缕缕的不安。

“上次只是被人群冲散与爷分开了一下,就给爷添了麻烦,这次场面这么大,来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贵人,奴婢粗陋笨拙,就怕变成爷的累赘……”

说到这里,整片下唇都被她抿进了嘴里。

他的视线施施然停留在她脸上,好似在思索她的话是真是假。

“你埋怨我上次丢下你?”

李秧懵了一懵:“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他慢条斯理道:“你的样子,正是此意。”

李秧傻住了,她说错话了吗,怎么会说她在埋怨?她明明在说掏心窝子话啊。

她抬头想要解释,可刚张唇,猛地发觉世子的视线,比平时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她脸上身上似有若无地流转。

让她有种自己没穿衣服的感觉。

李秧暗咽喉咙,心跳如雷,不明白他怎么这样看她,比利刃抵喉还叫她心惊害怕。

她感到煎熬难受,实际这只发生在极短的一瞬,下一瞬楚宸婴就淡淡别开了视线。

“放心吧,明日不会待多久,好好跟紧了,少跑神做梦。”

李秧怔愣愣的扑了扑眼睫,他这是,在安抚她?

临了,他还好心地提醒一句:“明日穿宽松舒适些。”

好吧,既然绕不开明天的宴会,李秧只能想办法避免事情往糟糕里发展,最重要是避免受伤。

不,就算是真的伤了,她明天也一定要回家一趟。

*

春光晴好,芳草霏霏。

李秧他们来到京郊宴会场上时,此处已来了不少的人。

李秧双目失明,但只听那凌乱追逐的马蹄声,畅快洒脱的欢言笑语,还有轻拂脸颊的春草芬芳便知,此处洋溢着勃勃朝气。

“宸婴——”

前方不远处传来杜玉斐的呼唤。

楚宸婴循声望去,只见一方平地上,插着三五根旗杆,杆下各有球穴,场上有八名身着便服的男子,各持一短柄球杖地追逐抢夺一只圆球。

尘土飞扬之间,不知谁的杆子打着了球,哒的一声落入了球穴,顿时掌声欢呼四起。

“快来——缺一个人——”杜玉斐扬着球杖向他呼喊。

楚宸婴朝他遥遥一笑,摇了摇头,绕着场子走向那排供人休息的帷帐,李秧和暮歌紧随其后。

这时,有人迎过来和楚宸婴打招呼,口气欢喜:“宸婴!能在这儿见到你真难得!”很快又来了三两个,围着热热闹闹地谈起天来。

身为下人的李秧暮歌自然是退到了一边。

为了不让自己出挑,李秧今日特地穿了上白下墨蓝的素净襦裙,只在胸口盘扣处绣了一排刺绣。头上更简单,高高挽了个丸子髻,上面插着根细细的流云银簪。

她认为自己是穿对了,出门前,她故意往世子跟前凑,他只是看了两眼,没作声,来到这儿,也几乎没感觉到旁人的目光。这令她满意极了,心情也轻松自如许多。

孰不知,她的容姿本就出挑打眼,简素的衣服只会令她看起来出尘脱俗。旁的人不敢放肆注视,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楚宸婴的人。

见他们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身旁又没有其他人,李秧心想是个机会,脚步轻抬,向一臂之外的暮歌挪近了一步。

“暮歌。”

曾为暗卫的暮歌长得不算高大,因为常常要上梁跃墙,过于壮硕的身躯不利于隐藏。

此时他一身紧身玄衣,别剑而立,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凛冽。

李秧喊他的时候,他正职业病发作,一双利目嗖嗖嗖地观察着每一个旮旯角落,搜索可能藏匿着埋伏的地方,闻声低头,入眼便是李秧要说悄悄话的模样。

见她这副模样,暮歌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想起数日前,就因为她拉着他说了几句“悄悄话”,害他吃了点苦头。

他可不想再惹麻烦。

腿上撞来一粒小石子。

“喂,我和你说话。”李秧压低声,不满道。

暮歌施施然环臂,声音冷淡:“在下听着。”显然没有配合她的意思。

李秧舔了舔嘴唇,上身微微向他的方向倾了倾。

“我最近学会了六壬。”

暮歌闻言,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般,整张冰块脸都活了过来,环胸的手臂一松,乐不可支地盯住李秧。

“你说……”

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大,他忙刹住声音,将声量降到了比她还低。

“你说你会六壬?”

听着暮歌低到接近气音的声量,李秧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气定神闲道。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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