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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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湿气渐散，日头渐升，众人行至山腰桃花居。

何伯见两位郎君安然归家终是松了眉头，连忙出院迎接。

谢云曦让人将香椿和菌菇拿去处理干净，并嘱咐仆人先将米淘净，其余诸多配料又一一交代先行备好，待他梳洗完亲自整一顿餐食。

仆人从善如流，各有分工的准备起来。

谢文清行至室内，回头见他家三郎正嘱咐仆人多备些蒜末，全然不在意自己身上斑驳的泥渍，心下一叹，催道：“三郎，何伯已备好热水，赶先梳洗换衣，水凉了可不好。”

谢云曦可不想再听他大哥唠叨，应了声好，自有仆人上前梳洗照料。

换了一声便衣出了卧室，行至前厅时，谢文清正端跪坐在榻上，身前是一张木质茶案，上面摆放着精致的茶具。

时下流行茶饼，更喜在茶内加加盐加姜等，口味极重，谢云曦喝了多年的白水，从不碰茶饼。

去年谷雨前后，他从谢家茶田采摘了不少茶叶，专盯着那一小撮嫩芽摘，回头试着炒茶，霍霍掉一大半，最后总算出了两节竹筒大小的谷雨茶。

起初自然是被族人吐槽暴殄天物，不知茶叶贵重，谢云曦忍痛分了一管茶叶，又表演了一套看似行云流水的茶艺，先是在形式上唬得人一愣一愣，回头一喝茶，先不说味道如何，就那一派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表演就能让这清茶收获满满的追捧。

这不，前几日就有族人采摘茶叶炒了不少好茶，完全不需要再劳动谢云曦亲自动手。

——距离咸鱼的梦想更近了一步了呢！

谢云曦和谢文清现下喝的便是今年刚送来的谷雨茶，在经过谢文清一顿装逼的茶艺表演后，谢云曦总算喝到了一小盏清茶——小到只能两只手指捏着喝的一盏清茶。

临了，谢文清还端着架势，“三郎觉得本君的茶艺如何了？”

自作孽不可活的谢云曦只能职业假笑，“大哥的茶艺自然极好。”哎，早知道不搞这些形式主义了，瞧瞧，这下连水都喝不爽快。

“咳咳~”谢文清谦虚道：“三郎谬赞！”但嘴角还是抑制不住的往上翘。

谢云曦捏着茶盏，默默抿茶——算了，回头到厨房灌几口白开水吧！

一盏清茶，两君对饮。谢文清说明来意，盯着谢云曦梳理完束发礼流程，又再三提醒他两日后的家族赏花宴务必出席。

一盏茶了，谢云曦恭敬地奉上一本雅士名著，逃也似地起身离开前厅。

步至厨房，谢云曦暗自松了口气，“哎，大哥实在太唠叨，难怪有清谈第一的美誉。”清谈辩论不就是需要口才嘛！

身后，怀远听到他家郎君的嘀咕，暗自无语：清谈和唠叨有什么关系，再说大郎君也是被您逼的不得不唠叨的。

“三郎君，您吩咐的食材都已备好。”何嫂熟练的给谢云曦围上围裙，递上干净的手巾。

谢云曦洗净双手，打算先做一锅小鸡炖蘑菇，食材都已由厨娘们备好，他只要做最后的烧制和摆盘。

时下已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但也没有上纲上线到礼教的层面，世家名士们不喜欢庖厨，仅仅是因为油烟之气有碍仪容，影响他们装逼。

谢云曦就没这个顾虑，形象仪容这东西，差不多就行了，大男人的糙一点不是挺好。

对他的这种想法，谢家众人曾试着矫正过，但……

好在人家有颜任性，就算整日油烟熏陶也不见容貌有损，反而越长越灵秀，谢家众人只好当一只眼瞎了，至于另一只眼——看看谢云曦的做的美食，能品尝几口也是极好的。

谢云曦常吐槽：谢家啊，明面上是名士顶流，背地里其实都是一群口嫌体正直——典型代表谢文清，实乃家族之翘楚也！

前厅，谢文清坐立不安的在榻上走了走去，时不时的看向厨房的方向，“阿祈啊，本君要不要再去说说三郎，好好的世家才子，整日流连庖厨也不是个事，这不是有厨娘嘛，何苦要他动手。”

您这是何苦呢，最惦记三郎君手艺的不就是您！

阿祈暗自叹了口气，面上依旧淡定，“大郎君，何伯这不说了嘛，有厨娘们打下手，累不到三郎君的，平日的小菜厨娘也会做，这不今日您来，三郎君欢喜，这次亲自动手的——三郎君想来是重视您才如此的。”

不得不说，阿祈对他家郎君的了解十分到位。

作为一个弟控，再没有比被自己弟弟重视来得欢喜的事了。

谢文清得意之极，又自持仪态，只能压抑着雀跃的心情，握拳掩嘴，咳咳两声，“恩，何伯说的甚有道理，本君也不好辜负三郎的心意。”

说着，便安心坐下，执杯品茶，瞧着端立的何伯越发可亲，“何伯啊，近段时间本君许久未来，你瞧着三郎可有想念为兄呢？”

送命题啊！

何伯缩了缩袖子，蹭掉手心泌出的汗，职业假笑。

“这个……自然是想念的。”不，三郎眼里、心里就只有和吃的有关的事物，怎么可能想您。

”三郎君前几日好念叨大郎君呢！”念叨您许久不来，这日子清净不少！

谢文清满意的抿了口清茶，“今日的谷雨茶格外清香呢！”完全掩饰不住上翘的嘴角。

阿祈默默的看了何伯一眼，何伯回以无奈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暗自喟叹。

——自欺欺人的大郎君啊！

——这么多年，大郎君始终看不破他们三郎君的本质呢！

哎，他们做下人的真的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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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

仆人撤了茶桌，换上两套食案，谢云曦出了厨房本该直接到前厅，脚一抬想起身上难免有一些油烟味，就这样过去肯定又是一顿唠叨，步子一转，先回房间麻利的换了身衣裳。

等他抵达前厅，外仆们将饭菜端上，安静退去。

谢文清见他身上并无不妥，面露满意之色。

谢云曦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被唠叨了。

“大哥，今日来的巧，正好常常今日的小鸡炖蘑菇，配上时令的椿芽炒蛋，香椿蒜汁浇肉丝，还有这些配菜，都是时下最新鲜的。”

谢文清看着食案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口内生津，食指大动。

先一口小鸡炖蘑菇汤暖胃，鲜滑的汤汁润过舌尖，芳湘四溢盈满口齿，肉质的香和菌类的鲜完美的结合，瞬息唤醒味蕾，让人食欲大开。

执筷，咬一口椿芽炒蛋，香椿质嫩爽口，蛋润而丝滑，咀嚼间迸发别样滋味，仿佛置身山涧，如坠仙境。

谢文清喟叹：“雨前香椿嫩如丝，谷雨吃椿正好时，妙哉妙哉！”

“大哥说的极是。”谢云曦满足地品味着香椿蒜汁浇肉丝的鲜嫩，鸡胸肉手撕成条，配上爽口的蒜汁，再伴以丝滑的椿芽，做法简单，却最能品出食材的原生滋味。

日正当空，院外牡丹正浓，桃枝满青，院内珍馐美味，兄友弟恭。

人生当如此，悠然如咸鱼！

谢云曦轻叹：“世间之事繁多，唯美食佳肴不可辜负也！”

谢文清咽下一口香椿，同叹：“世间之士，将口腹之欲说的如此清醒脱俗，理直气壮的，也唯有三郎也！”

何伯，怀远，阿祈：大郎君说得再贴切不过了呢！

谢云曦：“……”埋头吃饭，诸君莫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