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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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城的雨总是连着下，程安坐在洗手间的马桶上，听着窗外的雨滴声，翻看着手机里的消息。

看朱经理的样子，她十有八九是要调到江城了。

不过这样也好，程安自我安慰着，省得她还要在晏城这边找房子，江城那边到底熟悉一些，查了下新公司的地址，就在市中心的位置，那附近还是挺多住的地方，她搜了搜，房子看起来都挺不错的。

就是价位嘛，程安抿抿唇，也很可观。

“程安，”洗手间外有人敲了敲门，问道：“程安，你在洗手间吗？”

“在在在，”一听有人找，程安忙站起身来，摁了下马桶旁边的按钮，水声哗哗响了起来，“我马上就好了。”

“张秘书找你，”外面的人说道：“在办公室等你呢。”

张秘书？哪个张秘书？

程安一时没想起来谁，只应道：“好，我马上就出来了。”

没想起来是哪个张秘书，程安不敢耽搁，赶忙回了办公室，看到来人，愣了下，问道：“张秘书，您找我？”

张秘书是总经理身边的秘书，四十多岁，算是总务处那边的小领导，平时都和她没什么交集的。

“哦，程安啊，”张秘书扶了扶眼镜，稍稍打量了一下迎面走过来的女人，便笑道：“上周五晚宴的时候萧曼不是诬陷你吗？这几天总经理那边一直在商讨着怎么处理这事情，今天让你也去一趟，算是彻底解决一下。”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先是安静下来，随即便响起抽气声，几道打探的视线瞟了过来，似乎是有些意外张秘书竟然过来给程安撑腰了这是。

就连程安自己也有点惊讶，毕竟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她早就以为这事儿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张秘书竟然专门跑来带她去解决这事儿。

还当着办公室其他人的面直言萧曼是在诬陷她？

真是......

看着张秘书脸上和善的笑容，一时间，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好像，也没有很高兴。

程安不傻，自然能看出来张秘书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不知道这话是几个意思。

“好，”既然领导都这么说了，程安自然不会拒绝，更不会装大度去说什么没关系，我不生气或者萧经理也是无意之类的话，“我现在跟您过去。”

等到了总经理办公室，看到里面坐着的人，程安这才有点反应过来，怪不得张秘书专门跑到他们办公室，像模像样地给她撑场面，原来还是想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啊。

办公室里除了总经理，就剩下李副总和萧曼，加上程安也不过就四个人罢了。

看了眼里面坐着的几人，程安垂眸，安安静静地走了进去。

“程安来了，”没等其他人开口，李副总率先笑呵呵地说道：“坐坐坐，别拘束，都是自己人，坐吧。”

李副总这人向来圆滑又世故，最喜欢和稀泥了，就是有他在，萧曼才敢这么有恃无恐，今天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吧。

程安抿了抿唇，看了眼坐在沙发上一脸不在乎的萧曼，又瞅了瞅挺着个大肚子，满口黄牙的李副总，莫名有些佩服萧曼了，李副总这种男的她都能心甘情愿上去那什么，果然是有嚣张的资本。

她一直觉得自己挺能忍的，现在对比一下萧曼，程安觉得，自己还是没人家能忍。

“那个，”李副总深深地吸完了最后一口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说道：“上周五的事情我和总经理都了解了，委屈你了，萧曼这边呢，我们也狠狠地批评了她一通，算是给你出气了，怎么样？”

那晚萧曼摆明了是不想放过她的，到了李副总这里就是笑呵呵地批评一通完事儿了，程安觉得有些气闷，尤其是萧曼坐在那里丝毫不以为然，甚至还冲她笑了笑。

“谢谢李副总。”程安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端正正的，冲着李副总腼腆一笑。

李副总顿时满意不少，看向程安的眼神也和善了许多，给总经理使了个眼色，他就知道程安这种性格的人，根本不敢站出来找事儿，只要她不说什么，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我就知道程安你是个心胸开阔的人，”李副总笑着看向总经理，“总经理，您看呢？”

总经理没接他的话，他虽然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他可没老李这么好色也没他那么蠢，为了个萧曼得罪景二少。

“萧曼，”总经理想了下，抬了抬下巴，示意一直坐在一旁不出声的女人，“去给程安倒杯茶，道个歉。”

程安眨了眨眼，看向总经理，心道他们总经理看起来还算是个有点儿良心的人，不是无脑护短的那种。

萧曼不耐烦地挪了下身子，不想起身，更不想给程安道歉，有什么好道歉的，上次开完会程安当着她们部门其他人的面说她昧了经费的事儿怎么不说？闹得她们部门的人到现在还时不时跟她怼上几句。

“快去！”总经理冷了脸，看向萧曼的眼神越发不满了，不过就是个部门经理罢了，市场部多的是想升到这个位置的人，现在还敢给她脸色看！

“好，知道了。”萧曼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走到旁边的饮水机那里，接了杯凉水，走到程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喏，给你。”

程安没接。

她还等着萧曼给她道歉呢。

萧曼眯了眯眼，冷哼一声，“对不起，”语气实在不算好，更听不出来半分愧疚，“上周五看错了，错怪你了。”

错怪？

对比了一下，程安才发现市场部的人嘴皮子好果然不是吹的，他们朱经理说话向来都是话粗理不粗，虽然土但实事求是，市场部就不一样了，三言两语就把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搞得好像自己多无辜似的。

她是不是应该哭一下？闹一下？或者骂她一顿？

程安想了想，觉得虽然这些看起来都挺有用的样子，但她也真的做不出来，但凡她要是胆子再大点儿......

好吧，程安接了过来，意思意思地抿了一小口，没说什么。

看两人的样子，估计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李副总心下舒了口气，起身道：“那我先带着萧曼回去，过几天不是团建活动还有分店的人员材料之类的，我得准备准备。”说完就带着萧曼走了出去。

总经理点了点头，想到再过不久江城开的分店，心情很是不错，喝了口茶，看向还坐在这里的程安，问道：“程安，你还有什么要求吗？”又解释了一句，“就当是给你的补偿吧。”涨工资或者升职加薪什么的，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有，”程安眼神微闪，看着桌边烟灰缸里燃烬的烟头，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起来，低声说道：“我想......”

——

忙了一下午，临下班的时候，发现大家三五成群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程安随手拦住一个路过的同事，好奇道：

“怎么了？是公布调动名单了吗？大家都在激动什么？”

那人笑着说道：“估计你还没看群里的通知吧，下周团建，景氏现在是咱们公司最大的股东，大家都在说这是新老板特意给的福利。”

“团建？”程安惊讶道：“这时候团建？”

哪有大冬天快过年了去团建的，他们往年也有过团建，不过多是部门团建，而且大多数都是在春夏之交或者夏秋之交，起码天气适合出行，眼下这都入冬了，再过一个多月都要过年了，怎么忽然想起来团建了？

搞个年会就行了，怎么还要去团建？

“对啊，”那人一脸兴奋的样子，“去北滨市，大老板包机，三天两夜，温泉加滑雪，全程免单！”

“北，”程安怔住，“北滨市？”没等她想再细问一下，那人就走了。

怎么忽然想去北滨市了呢？那里离晏城可不近，就算是团建也没道理选在那里吧？

北滨市这地方，只有昨晚她和小美聊天的时候随口说了出来。

程安忍不住咬唇，坐了下来，捏着手中的笔，视线无意中落到隔壁桌上的小镜子，里面的女孩儿粉腮凝脂，和往常没什么差别，唯有那双亮晶晶的水眸泄露了点儿心思，像是被热气熏腾过后的水雾，朦朦胧胧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一般。

景扬该不会是......

正胡思乱想着，小美从远处跑了过来，在她面前堪堪刹住车，激动得语无伦次，“安安姐，我，我，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程安从抽屉里拿了瓶小果奶递给她，弯了弯眼睛，“你先缓口气吧。”

正要把吸管拿出来，小美直接咬开上面的塑料薄膜，仰头就开始牛饮。

程安：“......”这样很容易呛到的。

“两个好消息，”小美喘着气，伸出两个手指，说道：“你想先听哪个？”

程安：“......第一个吧。”

重点是，有区别吗？

“嘿嘿，”小美，“第一件事嘛，自然是我转正成功啦！！！”

“人事科那边就在走流程了，”小美忍不住捂着心口，“而且还是他们通知我去的，安安姐，你简直不能体会我这一天感受到的待遇。”

程安笑了出来，“应该很好吧，看你说的样子。”

“岂止是好！”小美闭着眼睛一脸回味的表情，“差点儿让我误以为自己才是公司的老板呢！”

程安：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就是年轻，脑子一转就在做梦。

“晚上我请你吃饭！”小美大手一挥，夸下海口，“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什么贵点什么，不用给我”

一看小美这架势，又要说个不停了，程安急忙打断她的话，问道：

“第二个好消息是什么？”

小美顿了下，想起来了，“第二个就是咱们要去北滨市团建了啊！”说完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猜测道：“安安姐，你说是不是二少昨晚听到我在路上说的话了？毕竟咱俩昨晚聊天不是还说到北滨市吗？”

程安：？？？

小美眉头紧皱，有些苦恼又有点儿害羞，“听说这次也是二少决定的，你说他是不是，”咬了咬唇，“是不是为了我啊？”昨晚刚说完，今天就来了这么一个消息，要说没点儿什么，她周小美第一个不信！

程安：......

正小声说着，旁边路过几个女的，边走边聊着：

“为什么突然说要去团建啊？还是去北滨那么远？”

“听说好像是景氏和北滨那边有合作，人家给了活动优惠券，本来给景氏总部的人去的，结果人家都不想去，说是去年团建去过了，这不就让咱们捡了便宜吗？”

“啧啧啧，”另外一人酸道：“瞧瞧人家那公司的福利，咱们激动得不行，闹了半天是人家不要的啊。”

“那又怎么样，要是没有二少，你想去还得自己掏钱呢。”

“说得也是，难得有这个机会，去玩儿玩儿吧，听说可以带一个家属，自费一半儿。”

“是吗？那我带上我儿子吧......”

“行啊，我也想......”

几人说着走远了。

小美：“......”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小美双手捧着脸，幽怨地看了眼程安，“我果然是太自恋了，是吗？”

程安胡乱应了声，忙低下头假装工作。

心虚又尴尬。

要不是小美在这里，她都忍不住想要拧一下自己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自我感觉也太好了吧，差点儿误以为景扬是为了她才......

小美还在这里自我感叹着：“二少果然是成大事的人！不是个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的，毕竟要是像”

话没说完，就被外面一声怒吼打断：

“程安！！！”萧曼面色铁青，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啪”的一声本子直接摔在程安桌面上，“你什么意思？”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集聚过来，就连平日胆大的小美，这会儿也被吓得不敢说话。

程安平静地看着萧曼，“怎么了？”

萧曼大概是发现了吧，程安也不意外，横竖都是早晚的事情。

“你还有脸问！”萧曼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恨不得烧死眼前这个女人！“是你让总经理把我从调动人员的名单中剔除的？”

“......”

鸦雀无声。

程安默了须臾，“你可能误会了，我只是一个秘书助理，还没有足够的分量去影响总经理的判断，更不能代替人事科做选择。”

“除了你还有谁！”萧曼指着程安的鼻子，“上午的时候你最后离开总经理办公室，下午我去人事科看提交的人员名单里面压根儿就没有我！”

这么难得的机会所有人都牟足了劲儿去争取，她陪着李副总那恶心的男人睡了好几晚才确保自己一定能调到江城的！结果全让这女的毁了！

萧曼一气之下，扬手就要打下去，被程安躲开了。

小美一看情况不对，立马站了出来，拧眉道：

“萧经理，你觉得有问题就去找人事科，找总经理啊，在这儿打人算什么？”

“管你什么事！”萧曼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让开！”

小美得意地挑了挑眉，“我这是替公司清理门户呢，毕竟那句话怎么说，公司是我家，和谐健康靠大家。”

“你！”萧曼咬了咬牙，眯了眯眼，“我说你今天怎么胆儿这么大，原来是转正了。”说着恶狠狠地瞪着程安，“我倒是小瞧你了，这么有本事，能把一个实习生转正，还能把我这个部门经理拉下马，程安，你厉害啊，嗯？”

程安：“......”这真和她没关系。

“知道有本事你还敢过来找事儿？”小美是实习生的时候，就敢和萧曼呛声，眼下转正了，又觉得有景扬做靠山，更不怕萧曼了，双手抱胸，“萧经理，我看你才是胆儿大呢，都敢明目张胆过来找事儿了，信不信待会儿总经理就把你叫过去谈话！”

萧曼忍着火气，看了眼小美，又看着程安，放了句狠话，“你最好能一直这么厉害！”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怕你啊！”小美在后面挥了挥拳头，气鼓鼓地说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就靠爬床的本事还有脸了！”说着看向程安，“安安姐，你别怕她！”

程安捏了捏太阳穴，摆摆手，她倒不是怕，主要是不喜欢惹麻烦，尤其是萧曼这种女人，她是真的不喜欢多接触的。

现在她反倒是有些庆幸自己要调到江城了，这样日后也不用和萧曼打交道了。

办公室里大概平静了十几秒后，有人凑了过来，小声说道：

“程安，你知道萧曼为了这次调动自己主动辞了部门经理的职位吗？”

“什么？”

“什么？”

程安和小美两人彼此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俱是惊讶不已。

因为是同事，相处有一段时间了，那人也算是了解程安的性格，估计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事吧，好心地解释道：

“这次人员调动，普通员工的人数要远多于部门经理，因为景氏那边会直接空降下来几个领导，所以我们这边会受限制，萧曼想去江城，要是部门经理的话，几乎没可能，景氏那边直接空降的领导里面就有市场部的部门经理，还是三个人，所以她就算过去了也不可能继续当部门经理，她自己就和总经理说愿意辞去部门经理职位，按照普通市场部员工的身份申请名额。”

“这样啊，”程安沉默了一下，“那她不去江城，继续在晏城这边当部门经理也行吧。”

“哪有那么容易，”那人继续说道：“市场部多少人等着上位呢，她前脚说要辞去部门经理的身份，后脚就有人替补了，眼下她就算继续留在市场部，也不可能做部门经理了。”

更何况，萧曼做部门经理的时候，没少得罪人，眼下自己下来了，多的是在背后看笑话等着阴她的人，她肯定气坏了。

程安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了，她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上午她也只是建议总经理不要把萧曼调到江城，毕竟按小美说的，萧曼已经得罪景扬了，景扬那个小心眼又记仇的男人，要是知道名单上有萧曼，肯定会不高兴的。

至于，萧曼最后选没选上，这真的不是她能决定的，说不定，她最后也没能去江城呢。

“活该她！”小美立马说道：“谁让她自己贪心的！她这叫活该！”说着看着程安，“安安姐，你不会心疼萧曼这女的吧？”

程安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她顶多是有些惊讶罢了，还远谈不上心疼的。

“我跟你说这些其实就是想告诉你，”那人说道：“萧曼现在肯定心里窝着火，她这人向来高傲惯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把火气都对准你，你自己小心点儿就行，有什么事跟大家说一声，不用自己扛着的。”

程安有些感动，点了点头，“好，我会注意的。”

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即便是有，她觉得也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