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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航远和吴堂广回了往来客栈,张航远的眼圈红红的,眼角还残存着泪花。

吴堂广沉默的牵着张航远的手。

“二位客官要洗澡吗?我把热水给你们抬到房间里?”店小二在张航远和吴堂广要进门时在后面问。

张航远没说话,只是茫然的点了点头就推门进房间了。

“抬上来吧。”吴堂广对店小二吩咐了一句也进屋了。

热水被抬进了张航远的屋里。“客官没什么其他吩咐,我就下去了。”

张航远眼中无光,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店小二也没有自讨没趣,连忙又去给吴堂广送水去了。

张航远直直地看着放在房间地上的桶,一动不动,眼神聚焦在一个点上,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好久,张航远抬了抬手臂,开始脱衣服,仿佛刚刚盯着水看是在思考做什么一般,他的眼神渐渐的不再空洞,一点一点的恢复。

水已经调好,张航远身上什么都没有穿,他抬起脚,一步一步地迈向木桶,然后垮了进去。

缓慢的,认真的,张航远一寸一寸的,不落下任何一处肌肤,擦拭着身体。

咦?有什么滴落了,冰凉的滴落在被热水泡过炽热发红的皮肤上,张航远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是自己的泪水,自己又不争气地哭了,明明说话要让堂广好好过,不能让他为自己担心。

张航远用双手拼命的擦着脸上的泪水,但是刚擦下去,又有新的涌了出来,张航远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擦眼泪的动作,却不能阻止汹涌的泪水。

张航远把头插进了水中,让泪水和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时间渐渐流逝,木桶中的水也逐渐变凉,张航远靠在木桶上,湿了的头发紧紧的贴在脸上和身上。

窗户那边有声音,张航远听到有人从窗户跳进来落地的声音。

张航远不敢动,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从窗户吹进来的风吹到张航远身上,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时他才发觉水已经变凉了。

“航远,你还在洗澡吗?”有人在屏风后说话。

堂广?难道刚刚从窗户跳进来的人是堂广?这里明明有门,他为什么要跳窗?发生什么了吗?

“堂广,是你吗?你过来吧。”张航远不确定的问,虽然声音很像,但是却不能确定。

“嗯?好。”吴堂广似有疑惑为什么张航远叫他过去,却依旧照着他的话去做。

吴堂广绕过屏风,轻声的问,“怎么了?”话刚问出口,就看到在木桶里微微颤栗的张航远,连忙走过去,把手伸进水里试了试,“水这么凉,怎么还泡着,快出来。”吴堂广边说着边把张航远从水里架了出来。从旁边拿过衣服把张航远围上。

吴堂广面色急切,直接把张航远抱了起来往床上走,张航远被吴堂广塞进了被里,整个人都捂的严严实实。

张航远看着为自己担心焦急的吴堂广,突然咧嘴笑了,“堂广,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吴堂广刚刚只一门心思的担心张航远,现在看着张航远才看到他红肿的眼睛,看来刚刚又哭了一场。

“可是,堂广,那里有门,你们跳窗来了?”张航远问出了自己想问的。

吴堂广沉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跳窗来,也许是心里有愧,不敢走于门吧。

“想给你个惊喜,可是,好像吓到你了,对不起。”吴堂广扯了一个谎。他坐在床边,把手附在张航远的脑门上。

张航远看着吴堂广只是笑,没有说话。

“水都凉了,你还不出来,小心得了风寒。”吴堂广感觉张航远的温度没有什么变化,才放心的把手拿了下来。

“头发还没干,我给你擦擦。”吴堂广拽过毛巾坐在张航远身后给他擦头发。

张航远头一次意外的话少,他头一次感觉到自己不想说话,他怕打破这样的美好。

感觉自己的肩上一重,吴堂广把头搭在张航远的肩上,温湿的气息若有若无的喷到张航远的脖颈上。

吴堂广的手从身后环住了张航远,张航远想回头看看吴堂广。

“别动,让我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吴堂广在身后喃喃的说。

张航远不敢动了,他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堂广?”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张航远试探地叫了一声吴堂广。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张航远正准备再叫一声,身后传来闷闷的一声,“嗯?”

“天色不早了,堂广你回去睡觉吧,明天我们还要好好出去玩呢。”张航远回头和吴堂广说。

吴堂广看着张航远漆黑的眼睛,摇了摇头,“不,我在这里睡,和你一起。”

“可是你不是说……”张航远说不下去了,的确吴堂广说过要和他回子砚再一起住,可是现在已经回不去子砚了。

停顿了一会儿,张航远郑重的说了一个“好”字。

夜晚,吴堂广抱着张航远躺着。

“堂广,你知道吗?我觉得安阳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诶,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我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去子毓的时候也有很多人,可是哪里跟这里是不一样的,那里的人都是匆匆忙忙的,可是这里的人虽然也匆忙,但是他们干的来劲,那些商贩们都尽力吆喝,每一个都在享受生活,那种感觉是很温馨很美好的,是……我从来没有体会到的。”张航远说着眼前已经浮现出安阳街道上形形色色来来往往的人。

“嗯。”吴堂广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张航远惊讶的看着吴堂广,呵呵一乐,不解的问,“堂广,平常我只要一多说话,你就叫我闭嘴,为什么今天你不说了?”

“好久没听你说这么多话了,我喜欢听,你继续说。”吴堂广亲了亲张航远的额头。

张航远愕然,仔细想想,自己真的有几天没有说那么多话了,也许是因为有许多事情,也许是因为知道吴堂广不爱听,潜意识里约束着自己。

“我从小的时候,从我能记事开始,我就在长须山上了,师傅说我是他在处理完天下之事后回长须山时捡到的,就是我遇见你的那条河,我当时就在一个木盆里,在水上飘着。师傅说我有灵性,小小的家伙自己一个人不哭也不闹,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还冲着他笑,师傅十分喜爱,就把我带回了长须山,后来我五岁的时候,有人把我的师弟送上了山。我以前都只和师傅师弟一起学习,我只能从师弟的口中了解山下的样子,师傅从来都不肯给我讲,当我知道我要下山那天,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虽然和师傅分开我也很伤心,但是我从小就知道我早晚有一天要离开师傅,所以那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我没有多惊讶。”

吴堂广不打扰他,只是看着沉浸在回忆中的张航远。

“我下山后真的真的见到了很多没见过的,没见过的人,没见过的路,没见过的房子,没见过的吃的,以前我的世界只有师傅和师弟,可是现在,我遇到了你,遇到了大妈,遇到了齐书皇子,遇到了子毓国的四个皇子,遇到了柳离轼和柳离恂皇子,我才发现原来世界是这么有趣,我想我一辈子都逛不完,但是我早晚还是要回长须山的,那是我最后的使命,我也要像师傅一样,收一个徒弟。堂广,你们子砚是什么样的?好玩吗?比安阳还好玩吗?”

“我不知道,我经常在军队里,没有去过集市。你明天不是要好好玩玩吗?赶紧睡吧,否则就起不来了。”吴堂广又把张航远往自己怀里抱了抱。

“嗯。”张航远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航远?航远?”吴堂广子时醒来,轻轻叫着张航远。

张航远睡的很熟,眉毛皱到了一起,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吴堂广轻轻起身,生怕惊动了张航远,其实他本可以不用这么麻烦,只要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自然会有人去找他,但是他已经管不住自己的脚,他想要看看张航远,想要和他在一起。

吴堂广从床上挪了下来,推门时的动作非常慢,担心门弄出的声音会吵醒张航远。

“你来了。”吴堂广出门对隐藏在黑暗中的黑衣人说话。

“将军好眼力。”黑衣人客套的夸到。

“把药给我,你可以走了。”吴堂广伸出手。

“诶,将军别着急呀,药给你了,九皇子要的人你还没给呢。”黑衣人手里哪些一个小瓶,没有要给吴堂广的意思。

“他要的人我自然会给他,这不是你还管的事。”吴堂广伸手要去夺,黑衣人就势向后一闪。

“将军不会是动情了吧,向来冷血无情的人也有动情的时候,真是稀奇,你说我要是杀了他,你会怎么样呢?”黑衣人说到冷血无情时死死地咬着牙。

“你不敢动他,你如果动了他一个头发,不用我动手,你的九皇子就会先杀了你。”吴堂广用腿扫过黑衣人的下盘,黑衣人跳起来躲过,在空中向吴堂广踢开一脚。

“告诉我,他到底哪里吸引你了,我可是头一次看到你利用一个人时如此……这般,你不是一向自称冷静,毫无弱点吗?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也敢碰这么纯洁的人,就不怕肮脏的你污染他吗?”吴堂广用双手挡住了进攻过来的脚,黑衣人的话让吴堂广身影一滞,没有看到打过来的拳,黑衣人的拳重重的打在吴堂广的肩膀上,吴堂广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自己?污染了航远?

“啧,恶心,像你这样的人,伤害了他人都不自知,你的心里何时能为他人着想着想,满口的仁义道德,其实也不过是自私自利,你是比我这样的小人还不如的伪君子。”黑衣人嫌弃厌恶地甩了甩打在吴堂广身上的手。

黑衣人一步一步地走向吴堂广,每一步都踩在一个字上,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更显得铿锵有力,“吴将军,你还想害死几个人呢,你是天生的刽子手,子砚国的人称你为英雄,可又有谁知道,你这辈子杀的第一个人是你的母亲,你沾染的第一份血迹是……”

黑衣人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吴堂广大力的掐住脖子。

“怎么?将军……不……不爱听吗……”黑衣人费力地挤出来这句话。

掐着黑衣人的手青筋爆起,只要再一用力手中的人就会命丧黄泉。吴堂广却在这时松开了手,黑衣人弯着腰的咳嗽。

吴堂广不理他,从他手中拿过了药,当面喝下。

“你怎么不杀我,就像杀死母亲一样,你也杀死我啊,你留着我干什么,你不杀了我,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黑衣人向吴堂广喊着。

“我不杀你,你走吧。”吴堂广不再对黑衣人的话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黑衣人看着他,转身隐入了黑暗。

“对不起,堂渊。”吴堂广看着消失的身影在心底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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