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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康二年(374),五月三十,长安城外。
楼西嘉晌午吃了一碗油泼面果腹,沿路天气酷热,水囊见空,正口渴难耐,瞧见路边茶寮在卖罐罐茶,这茶和巴蜀的清茶不同,坐炉的罐子里塞填了许多龙眼和烤枣,十分稀罕,便向小二要了一大灌,顺口问路。
“小二哥,向你打听个事儿,说长安附近有一个叫周至的地方,该往哪里走?”
关中附近的女子多豪爽利落,加诸连年与胡族混居,平素爱穿些骑装短装,像这般罗衣从风,肤白若凝脂的清丽佳人,实在少见。那煮茶的汉子听声抬头,看得痴了,一时竟忘了回话,楼西嘉连唤了三声,他才开口:“噢,周至啊,出了长安往西面走,到白马河附近就是了。”
楼西嘉抱拳致意:“多谢!”
刚走出两步,那汉子又热切地将她给叫住:“姑娘是头一回来长安吗?往周至去做什么?西面紧邻关塞,鱼龙混杂,你只身一人可得当心!”说完,瞧着她腰上两柄细长的佩剑,又觉得自己多嘴多舌。
“嘿嘿,小哥儿有所不知,只有我找别人麻烦的份儿,寻常人可不敢找我麻烦!”楼西嘉悠悠一笑,拍下银钱,多给了几数,算是对他好意的打赏。
汉子起了茶罐,用肩头的抹巾一扫,麻溜地将钱币收入囊里,随后点头赔笑:“那就好!那姑娘可得多耍两日,东西二市九坊里的桂月居有西京杂耍,倾波轩有楼台小曲,寻常关西酒舍还有弹客说故事,有趣得紧!”
“会的。”楼西嘉爽快地应下,见跟人投契,犹豫片刻,多问了一声:“那小哥可知道,周至有没有一户姓宗的人家?”
茶寮里其他的客人催促,那小哥儿左右忙得后脚跟打后脑勺,只得挠头应付:“长安少说也有千户,附近就更多了,这我哪儿知道……”
年初的时候,白少缺得了信,说是巫彭病得厉害,心头放不下,要回一趟滇南看看,两人在江南分别,约好等老头病情好转,在长安的酒楼里碰面。
楼西嘉滇南不想回,巴蜀不想去,又因为师昂,云梦荆州更是没有半点心思,江南吴郡这两年跟着白少缺也是玩得腻了,最后打定北上。可北边一盘算,冀州幽州不能去,据说千秋殿总殿在那附近,还得避着楼括。
思前想后,或许娘家还有人在,反正左右闲得无事,远远去瞧瞧她们一眼,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十岁那年,楼括曾经给她打听过家里人的消息,含糊地说过娘家还有远房,不管真假,也许可以碰碰运气。楼西嘉逐一回想,排除掉当年任务,楼括去的三个地方最为可疑,其中两处她在北上时已经去过,只留下长安附近这最后一地。
不过,来长安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趁姑萼闭关,正好去看看她在长安的心上人!
楼西嘉叹了口气,走出了嘈杂的茶舍,从挑担子的农人手里买了些鲜果,沿着官道进城,边走边吃。
等他一走,茶棚里跟进一个年迈的儒生,手中拿着铁笔,往茶桌上一放,桌面立刻皲裂,只是他手掌撑着,才没有散开:“刚才那个姑娘跟你打听什么?”
卖茶汉子吓得舌头打结,冷汗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夫子瞥过一眼,顺手替小哥理了理肩上挂着的抹巾,呵呵赔笑,拿蜀中口音回道:“小哥有所不知,前头那位是我家小姐,年前和家里闹了别扭偷跑出来,家里人不放心,所以让我跟着。”
“就,就问周至怎么走。”卖茶的松了一口气,转头就把人给卖了。
这时候,三匹快马从官道上飞速奔来,天干未雨,地上都是尘土,马蹄一扬,全膨了起来,临街的客人纷纷张口骂娘。
“你在看什么?”庾明真见重夷脑袋歪向一边,死死盯着茶寮,不禁也警惕起来。
“我看到一个本该死了的人。”重夷嘴上刚回了话,忽然听见苻坚在旁一声大喝:“重夷!看路!”
眼前猝不及防撞出个挑担子的农夫,被他膘壮的枣红马一吓,小腿打起摆子,不但没跑,反而在原地打了个旋。
马儿一蹄子下去,准要将这人踏成肉泥,重夷背上惊出一身冷汗,好在他动作比脑子快,立刻挽缰勒马。
“你怎么看路的!”楼西嘉扔了手中沾灰的果脯,往前一奔拉开还在腿软发晕的农夫,踩着扁担筐子一跃而上。
重夷人还没喘匀气,就见寒芒在空中一划,朝他咽喉割去。他下意识反手提长戟,偏头躲避时,看清了眼前女子的容貌,惊了一声:“诶,怎么是你!”
楼西嘉也看清了他,回想和他并辔的两人,只犹豫了一瞬,迅速收剑,轻功一展,从枝头掠去。
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苻坚和庾明真因为勒马不及,已经冲到了前方,听见动静回头,只看见一道白影,随后互相对视一眼。
“风老二上次跟我说,你从云梦泽回来就不大对劲。”庾明真夹着马肚回头,在重夷的背上拍了一下,面无表情地道:“你这个人藏不住事儿。”
重夷挠了挠头,被这么一问,反倒面露苦涩:“我……就是觉得奇怪……可我这个脑子吧又想不清楚。”他缩了缩头,有些害怕的瞥了一眼庾明真,这个老大哥,“六星”里没人不怕他。
好在两人磨蹭半天,苻坚也跟了过来,只是他和庾明真想的角度不同,多了几分尤有深意的揶揄:“刚才那姑娘是谁?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家了,咱这六星里面,还没见谁出双入对,可别叫我耽搁了你们。”
听完他的话,重夷一拍脑袋忙摆手:“谁说我没婆娘,只是我那婆娘是个没福气的,早死了,主子你操心我,不如操心庾大哥。哎呀,不对,这都哪儿跟哪儿,主子你想到哪里去了,这姑娘不是……她是我一个故人的女儿!”
“故人?”庾明真似乎想到了什么,追问,“李长离?”
重夷满口应下:“是啊!”
庾明真回头,看了苻坚一眼,后者脸色当即严肃起来,沉声问:“你确定?”
“如果不是,我把头割下来!”重夷脾气大,拍着胸脯就差立毒誓,不过,因为一个女人,倒是不至于,“在帝师阁的时候我就瞧见了她,眉眼实在像,她随身带着的那支钗子还是我看着老李做的,何况她自己也没否认。你们这样说,是有什么问题吗?”
重夷从帝师阁回来后,先去了一趟凉国,后来又被派去代国,对长安的事情不甚了解,他自己又是个不怎么上心的,对李舟阳和姬洛入秦的事情,就算听过,也是当耳边风。
庾明真跟在苻坚身边,知道的自然比他多,于是心里多了几分衡量:“主子可是觉得她是来……”
“我们的中郎将当初是怎么说的——成汉后裔,孤身一人前来投效,欲报灭国之仇。他可没说过他还有个妹妹……”苻坚将马鞭挽了一圈又一圈,嘴角浮着一抹冷笑,“蜀中接二连三有人叛乱,我总觉得成汉,还有秘密。”
重夷跟不上两人的思路,更是一脸茫然:“诶,你们在说什么……”
庾明真打断了他的话:“你刚才说的那个该死的人是谁?”
“让我想想……我记得那个人姓沈,叫什么不知道,话也没说过,人家不是冲我来的,就当年入蜀的时候跟李长离见过两次,毕竟都这么多年了。”重夷摸着下巴上的络腮胡,努力地想了想。
苻坚问:“那你怎么说人家该死?”
重夷哈哈一笑,顺嘴就都说了:“主子,你不知道,这个人跟屎上的臭虫一样,甩都甩不脱,当年愣是从巴州一路缠着老李到了夔州,后头我跟老李在关外决战的时候,一路也没见着他,我才以为这家伙死干净了嘛!”
眼见苻坚和庾明真多有追问,重夷隐隐觉得不妙,便有些慌不择口:“诶,你们可别打那个姑娘的主意,她若是没做对咱们不利的事儿,就随她去吧,老李的死……”
苻坚按了按重夷的胳膊,微微一笑:“哪个说了要对付个丫头?没准儿我们还得好好关照一把,‘西侠’李长离乃侠义之士,他的后人不该就这么埋没。”
重夷听过后松了一口气,屡次提到李长离,他心头颇有些触动,嘴巴没上锁,顺着苻坚的话往下应了:“有一件事儿我一直没跟任何人说过。有次醉酒,老李曾跟我浑说过,他背上背着和南面官家的血仇,还有祖宗的担子,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却非要去劳什子山林隐居,当时我一门心思想要建功立业,实在看不下去,就游说他投靠主子你,但他不肯,还非跟我扯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才一气之下和他约了一架……最后……最后……”
“血仇?”苻坚右手指尖在左手掌心里扣了扣,哼哼道:“有意思。走,先回去再说。”说完,趁重夷不备,扬鞭在他的马屁股上狠狠打了一下,马儿嘶鸣,朝前头狂奔。
庾明真礼让扬手:“您先。”
苻坚勒马跟上前,深深看了庾明真一眼,压低声音飞快道:“传令给小宗,让‘芥子尘网’盯着那个丫头,顺便再好好查查,我这无故失踪的中郎将。”
————
从泰山南下,姬洛单骑走的陆路,很快到了沛县,稍作休整后,按照庾明真交代的方法,开始联络‘芥子尘网’里的人,随后进入彭城。
当年吕秋一家人就是在这附近将他带回洛阳,姬洛旧地重走,却没有什么印象,只依稀记得当初睁眼时,人在车马上,已出了青州地界。
风马默是夜里来的,打了一盏灯,又穿着一身读书人爱穿的宽袍,走在微润的风雨里,像个无神的孤魂野鬼。
“主上居然派你来。”
“是啊,大概撞大运了。”
姬洛见他第一眼,发现他脸色很臭,袖子上还沾着一点未干的墨迹,想来本在执笔读书,却被横来的自己打乱了作息。
不过,这个推论在他们去到营地的时候被推翻。
彭城虽然离泗水近,但毕竟城市大,人多眼杂,霍定纯和风马默,还有其他的手下,都在城外的山里。霍定纯走的时候还没过年,这几个月下来,他们几处勘察,选了最佳的位置,仿军制搭了小楼营地,就算有细作瞧见,也只会当是军备部署。
毕竟,彭城乃战略要地。
经过前哨塔楼时,夜已过子时,霍定纯等在中帐中等得睡不着,听见动静,跟着出来瞧。恰好在门边听见咳嗽声,顺手给风马默带了一件斗篷,照着脑袋扔过去:“军医说你没吃药就走了?既然着了风寒,怎么还抢我的活?”
风马默瞪了他一眼,后者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立刻欲言又止。
两句话,姬洛听出了不对——
他们在这里该是有大动作的,不然不会那么惊讶,更不会如此防备自己。
姬洛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挑了个中帐附近的帐篷,扔下两人去睡觉了。等他走后,霍定纯将风马默拽走:“既然主上派他来,自然是信他,等到了地方,以他的聪慧,我就不信他猜不出。”
“所以不能让他去。”风马默一口回绝。
霍定纯问:“你和他是私怨?”
“是也不是,”风马默压低声音,“我和你们不同,长安的事情我一直在留意,听说他替主上解决了钱府。”
“这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但福祸相依,也有可能是坏事,”风马默蹙眉,继续道,“听说王丞相曾参奏要杀他,没杀成,因为落了口实,陛下最后妥协折中,反倒送走了宫里头那位。这么久了,那位在宫中一直没人动过,他一来人就放出去了,我可不安心……”
霍定纯却觉得他有些杞人忧天:“朝廷的事情,丞相是有分寸的,他和陛下之间的交情早超越生死,纵有一百个姬洛,也比不过丞相一句话。”
“丞相有大略,能经国治世,我自认不足,”从不服软低头的风马默,难得对一个人表达倾慕和敬佩,但也因此,目光颇有些阴狠,“但论到识人防小,该是我们这些出身市井的,眼睛清楚一些。我不宽宥,宁可错杀也不可错放。”
霍定纯虽然狂,却没有风马默那般刚愎自用,他还想再劝说两句,风马默却拂袖阻了他,愤愤开口:“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破解水上的迷雾。我手里头有父亲留下的《山川十卷》,如果都解不开,凭什么姬洛就能解开!他如果真能帮上忙,才是有鬼!”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丞相是大智,而风马默是小智,就是在解一些刁钻古怪的问题,给人下套子圈套设计上面比较厉害,但是没什么大智慧。因为性格胸襟决定了格局和气量。
这里开始长安泗水双线叙事,我尽量写清楚,不让大家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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