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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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前停车，飞星已经生无可恋了。

下车之后,两人跳起来疯狂摇摆,把身上的沙子抖落下来。

龙沁白付了钱,夔宝见外头环境终于看起来没那么凶残了，从龙沁白皮衣下头爬出来，窝在龙沁白肩膀上，无精打采地趴着。

这地方它来过好多次，没有好吃的，也不好玩，没意思。

飞星第一次来，却觉得事事新鲜。

圆顶城门，大路宽敞，人鬼同行。

飞星看着城门前一蓝一红两尊狰狞的雕像,又一回觉得,好像只要跟龙沁白出来，世界就跟他自己一个人出来的时候不一样,好危险啊。

这说明一个问题,哪里有危险龙沁白就往哪里凑。

这姑娘分明就是个危险爱好者啊。

鬼侯城是亢龙星球上一个独立政体，但是他们根本懒得按照人族的那一套规则管理城池。

城门没有境界也没有防卫,随便进随便出,只要有本事自己保障自己的安全就行。

所以鬼侯城是大乾第一藏污纳垢之处，许多穷凶极恶的犯人最终都是在鬼侯城养的老。

鬼侯城也因此声名在外，尤其经常出现在幼儿教育上。

“不听话？不听话把你送去鬼侯城！”

“不好好学习？不好好学习以后长大了进鬼侯城！”

幸而这城跟亢龙星城之间隔着茫茫大海，交通工具只有星空门跟民用航空。

这两种交通工具可以筛选掉一大堆不合格的人,因为乘坐交通工具，需要证件。

而亢龙星城的市民证太难拿了。

拿了还要保证不胡作非为被吊销，故而一个人有证，基本上就能代表此人驯良。

鬼侯城是鬼族的聚集地，飞星从前只在学习芯片里瞻仰过鬼族的风采。

鬼是半人，也就是只有一半形态是人，另外一半形态各异，有动物形，也有植物形。

鬼族之所以变成鬼族，是因为多年之前，有过一次大规模的基因感染。

许多动物植物跟人类交叉感染，形成了一大堆形态匪夷所思的人。

半人半兽，半人半植物，随处可见。

正常人害怕这些人，就把他们流放在一个小岛上，后来经年累月，这小岛跟一片陆地连接上了，就此成了鬼族的栖息地。

鬼族憎恨动物、憎恨植物、憎恨人，于是他们最热衷于做的一件事，就是以土地荒漠化为最终目标，使劲儿造。

土地终于荒漠化了，寸草不生，动物也活不下来，鬼族却活得很自由自在。

鬼族在沙漠里建立起一片红色圆形穹顶的小城。

后来在星际反种族歧视联盟的不屑努力之下，鬼族正式成为一个与妖魅族、巫族、人族、神族、浮屠族、仙族平等的种族。

当然这只种族大类之分，7大种族共同生活在星际上的秘诀就是互不干涉。

多样性没有得到保护，巫族跟妖魅族灭绝，巫女是留下来的最后一个巫，老魅是最后一只魅。

鬼族生命力强大，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基因侵犯感染的产物，故而医学造诣极高。

鬼族的妙手实验室，一个绝顶豪华的大医学院，是多少人和鬼的梦想之花盛开之地。

鬼族近些年也被允许跟人类通婚了，故而鬼侯城里还能少少地看见一部分混血鬼宝儿。

飞星进了成就看到一个红眼珠、头上开着一朵花的小孩子，简直吓得当场去世。

他问：“刚才那个司机说不让你穿裙子是为什么啊？难道露腿是不尊重他们的习俗？”

飞星觉得奇怪，街道上的鬼族人类穿得的确都很严实。

龙沁白说：“不是，因为把腿露在外头，会引诱贪食鬼犯罪。”

鬼族中有一部分贪食鬼，因为自己身体之中剩下人的基因特别少，所以喜欢吃人。

贪食鬼现在已经被打压得快要灭绝了，但是依旧苟活着一小部分。

龙沁白裙子及膝，纤细小腿露在外头，正大光明，但是没有一个贪食鬼敢向她投来哪怕轻微的一瞥。

龙沁白本身气场太刚，他们不敢靠近。

飞星看龙沁白这气势，感觉她能靠这气场退敌千里之外。

他放下心来，说：“你就是传说中的鬼见愁啊，你是不是以前收拾过他们？”

龙沁白：“胡说，我这种温柔的人，从来不欺压别人，也包括别鬼。他们怕我，是因为我周身被浩然正气所笼罩，他们要是敢多看我一眼，眼睛就要被我身上的仙气给刺瞎的。”

飞星好生失敬啊，但是他一个字都不信。

他说：“小白姐，你每一回胡扯的时候都特别正经。反倒是油嘴滑舌的时候，才说的是实话。”

“你倒是了解我，不信算了，我身上这种旺盛的辟邪阳气，本来也不好随便透露的。”

龙沁白当然是信口雌黄。

大街上的鬼之所以对她道路以目，一半是因为她那些英雄事迹，一半是因为夔宝。

夔宝才真正是那个阳气过剩的辟邪神器。

龙沁白一路问销金窟赌场何在。

有好几个鬼都给龙沁白投去复杂的一瞥，好像“销金窟”这三个字，简直有辱斯文，不该进入他们这些正紧鬼的耳朵里。

从这么一个小姑娘口中说出来，就更不对了。

不过龙沁白最后还是问到了，她坐上鬼族专用交通工具，有鬼电车，带飞星领略这里的城市文化。

飞星觉得这种文化体验真是很不必了。

电车里头黑漆漆的，谁也看不见谁。

座位上有一只手啊、突然一张苍白的脸冲着乘客飞来啊、半人半树鬼用它的枝条手臂轻柔地抚摸着人的脸啊，这些都属于低阶的。

高阶的有鬼电车会一声招呼不打，突然开始狂奔，就跟抽风了一摸一样，而一大堆3d鬼怪就会随着这种观念冲力进入乘客眼帘之中。

每一次出现这种鬼元素，车里就一阵欢呼。

只有飞星，吐了个天昏地暗。

等到了销金窟周边，飞星迈着两条面条腿，下了车立刻抱着垃圾桶开始吐。

垃圾桶里头突然伸出一只塑料手，飞星一屁股坐地上，一声狂喊从嗓子眼顶出来，直窜云霄，“妈妈，我要回家！！！”

龙沁白好整以暇地看着飞星，飞星终于平定下来，开始骂龙沁白，“你个女魔头，你没有心！”

龙沁白说：“你看你吓的，我现在严格一点训练你，还不是为了以后你自己一个人出门，可以少一点害怕，多一点镇定。”

“你又一本正经地说话了！”飞星喊。

一本正经代表龙沁白在胡扯，她就是欺负飞星。

飞星简直了，他站起来，说：“我要回去跟蔚文哥哥告状！”

“你看你蔚文哥，弃文从政，现在这样子，多么超然物外，你学着点吧。”

龙沁白扶起飞星，用一种阴测测的语声说，“小心点，这地方普通鬼民都不来的。”

“你还吓我！”

龙沁白捂耳朵：“你别吼，好好走路。”

这个地方像是鬼侯城当中的贫民窟，房屋低矮老旧，灰扑扑的，一大堆基础设施裸露在外头，电线在头顶缠结成麻团，下水道管子肆意横尸。

飞星提出疑虑：“这样一个地方，怎么会有什么销金窟呢？”

龙沁白说：“就是在这种地方才安全啊，前面就是了。”

一个向下的楼梯通道，里头流淌着污水声，黑漆漆的连个灯都没有。

飞星死活不肯下去，一步都不迈。

龙沁白这属于自作孽不可活，刚才要不是她吓飞星，飞星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吓破了胆。

龙沁白只好在周围游目四望，找到了一个卖饭的小馆子，飞星自然是不敢吃饭的，但是龙沁白发现这馆子是人开的，所以就把飞星给留在这，让他给蔚文发个定位，等他派人来。

飞星强烈建议龙沁白跟他呆在一起，等待援军。

龙沁白才不肯等，她要下去找销金窟，找那两个杀手。

飞星望着龙沁白远去的背影，抱紧自己，分外心酸。

可是让他下那么一截楼梯，他是死都不肯的。

其实那楼梯下方的甬道里头就有光了，虽然十分昏暗，聊胜于无。

龙沁白走下去，看到两个壮汉，两人大概是销金窟守卫，无聊地掰着自己的指头玩。

龙沁白一看，果然没有让飞星下来是正确的。

飞星要看到两个大汉把自己的指头掰下来然后再装回去，一定就地晕在这。

夔宝敏锐地嗅到了危险气息，从龙沁白肩膀上嗖地钻进她的皮衣下头，围在她腰间。

龙沁白手揣上衣兜里，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大汉跟前，目视前方，就要往里走。

大汉当然不会因为她这么理直气壮就不拦她，问：“干什么的？”

龙沁白：“来这地方能干什么？”

大汉需要把脖子贴在胸口才能看得见龙沁白，他说：“满了二十才能进。”

“我二十八了。”

“哈哈哈哈哈，你看看你的胸，还没我的大，你说自己二十八？”

龙沁白：“……”

言之有理。

她说：“我有两个朋友在里头，欠了赌债，我来还钱。”

“叫什么？”

“不知道。”

“长什么样？”

“不知道。”

大汉又笑起来，“你们这是什么友谊？”

“普通朋友，反正我是来还钱的，你们头领要是知道你们把一个来还钱的金主挡在外头，会生气的吧？”

“那过来看看，我看看你有多少钱。”

龙沁白抬起手表，扫了扫两个大汉，说：“我有多少钱是我的隐私，干啥要给你看啊？”

龙沁白看这两个大汉，都是长得比较接近人族的鬼族，身上长了几颗树瘤一样的凸起，估摸着跟什么根茎植物基因交换过。

龙沁白收了手表，对其中一个大汉说：“您最近运气不好，犯水逆是吧？钱也兜不住，跟钱袋漏了一样，是不是家里有人生病了？还排不上妙手医院的号吧？”

大汉瞪大牛眼，捂嘴，“你跟踪我！”

龙沁白：“我没跟踪你，我算的，看你这表情也知道，睡也睡不好，一定是遇到什么需要你昼夜颠倒来打理的事儿。你想不想知道怎么破了现在这种倒血霉的状态？”

“怎么？”

“放我进去。”

大汉气，龙沁白说：“你过来我跟你说，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另外一个肌肉大汉跟这个超强水逆的大汉一起站岗多年，友情深厚，让他去。

龙沁白带大汉到旁边，说：“你去妙手医院，说‘小龙侠’让给你家人安排救治，让他们良心收费，就行了。”

大汉不信，“就这样？”

龙沁白说：“就这样，你现在还是选择相信我比较好，要不然你旁边的朋友为了帮你，这些天肯定收了不少黑钱，做了不少违规的事儿。你别让他再冒险了，你们这岗位重要，要是放乱七八糟的人进去，保不住这份工作的。”

大汉看向他的朋友，这两天的确有过几次，他朋友收了钱，放了不该放的人进销金窟。

龙沁白说：“我绝对不惹事，你看我这样，怎么也不像能砸场子的人吧？”

大汉迟疑。

龙沁白又加码，说：“你因为钱的事情糟心，是不是已经准备要搏一搏，赌一把了？我劝你不要开始，这里头水太深，你赢不了的。”

大汉觉得龙沁白简直不像个人，她竟然连这个都猜到了。

因为没钱，他已经决定要进赌场了。

那赌场赌得太狠，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及时收手的。

他说：“我放你进去，你要是惹事，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当然当然，”龙沁白说，“有没有两个人，欠了大笔钱，非但不慌，还说一定会有人来给他们买单？”

大汉想了想，说：“有是有，但就一个人啊，叫什么风轻云淡。”

龙沁白成功被放进去了。

一进去她立马闭眼，里头乌烟瘴气，死亡金属乐震耳欲聋，这是一个酒吧舞池。

不芦草烟雾散发过慢，龙沁白进来就已经觉得有点晕了，这里头简直是个致癌的优良环境。

龙沁白想也知道，肯定不会一进门就让她看见赌场的。

毕竟那些人又不是小赌怡情，赌注大，而且不一定只是钱，见不得光。

舞池里头一大堆人群魔乱舞，龙沁白确信他们食用的是致幻的不芦草，浓度还不低。

否则但凡浓度低一点，也不至于疯成这样。

里头的酒保常年浸淫在这种环境里，百毒不侵了。

两个酒保看见龙沁白，绕过一大堆已经神志不清的客人，走过来问她干什么。

龙沁白看到舞池里头有一个表演台，甩脱皮衣就站了上去。

她今天为了扮演中二少女，里头穿了一件十分朋克的闪亮吊带裙，又化了一个厌世烟熏妆，耳环又大又炫，简直好像专门来这夜店玩的。

她抓起舞台中央那个十分古典的话筒，说：“风轻云淡。”

“跳舞跳舞跳舞——”

龙沁白刚好赶在两个女人舞蹈battle的换场时间上了舞台，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另外一位要跳艳舞的女主角。

周围闪烁的灯光忽然歇了，一道光打到最中央，刚好把龙沁白拢在中间。

她本来不是这种跳舞皇后的绝代艳丽款，奈何灯光太过到位，所有人都高呼着她的名字，让她跳舞。

龙沁白看着台下，人族居多，个个眼神涣散，神色迷离，跟疯了一样，估摸着台上就算是罗丽，他们的情绪也会这么高涨。

“风轻云淡，有人来给你还钱了，赶快出来！”龙沁白说，“给你三秒钟，再不出来就没有机会了。”

众声喧哗，龙沁白的声音被淹没。

她眼神一凝，凶：“都闭嘴！”

众人懵了一下，酒保已经看出龙沁白是来者不善了，冲上来要把她拖下去，她说：“最后一次机会，三、二、一！”

早有人进到内室去报告去了，出来一个小头头，倚在墙上抽着烟看龙沁白有一会儿了，他冲押着龙沁白的酒保招了招手，两人把龙沁白带到小头头跟前。

“还钱？”他对龙沁白说。

龙沁白说：“还钱，我还，你是管事儿的是吧？”

小头头说：“是啊，有多少钱啊。”

“欠了多少啊？”

“嚯，口气不小啊，进来吧。”

这小头头是个人族，他放龙沁白进了内室。

里头有一个黑洞洞的长走廊，龙沁白只能看得见小头头的烟头忽明忽暗，她也不觉得害怕。

小头头对龙沁白这表现有了兴趣，他说：“不怕啊？”

龙沁白说：“超怕。”

小头头提唇一笑，“说谎，小孩儿怎么能说慌呢？谁教的？”

“有爹生没娘教，就这样。”

他蓦地止步，把烟丢地上，“那你爹没教过你，别来这种地方么？”

龙沁白说：“没啊，他说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寸土地，没有我不能去的。”

小头头笑了，“口气这么大，怎么，跟帝国帝宫里头的那位沾点亲啊？”

龙沁白说：“那倒没有，就是跟鬼侯城里头那位带点故。”

“呦喂，我信了。”

龙沁白说：“别废话了，我就是来还钱的，那个把自己外号取成风轻云淡的哥们，到底在哪？”

小头头说：“看来果然是个大小姐。我们这里的规矩，你赢了我告诉你，你输了，我要你。”

龙沁白回忆了一下，这男人长得十分普通，普通到再见一次，她都认不出来。

果然人不可貌相，不管多么朴实的长相，能在这地方混成个小头头，都有点过人之处。

她说：“我看低你了，原来你不是一个朴实无华的大叔，你有梦想。”

“我有梦想？”

“对，可惜，有梦想不总是一件好事，尤其是注定要梦碎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