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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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沁白脱了羊皮袄，里面穿毛衣跟长裤,她也不是真有多冷,就是觉得这羊皮袄好玩。

外太空她都来去自如,任何一个地方对她来说都温暖如春。

她腰间围了一条深红色的皮带，上面挂着长刀，一颗精灵球，三神器都在精灵球里头。

夔宝贴在她腰上睡觉。

龙沁白坐在床上盘着腿，身边床上站着一个榆木木雕，一个女人，雕得栩栩如生。曲线玲珑，神族的审美。

这木雕是龙沁白从树顶浮城偷来的，在神族的巫蛊之术当中，榆树用来制作女人。

只要将榆树浸润在营养液中,巫女就可离开水晶球,重获生命。

神族对龙沁白的盗窃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想跟她把四象图要回去都有些不理直气壮,总害怕龙沁白抓起四象图里头的神域,咔咔就给坏空了。

当然后来不仅没要回四象图，还损失了一只有灵性的木雕。

此时龙沁白说：“巫女阿姨,他们好像来了。”

龙沁白怀里的水晶球回答她：“去吧,这是你最后一次出现了。”

很快外头有人撞门，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来势汹汹，不是善茬。

龙沁白说：“那就交给你了。”

龙沁白拎起榆木木雕,拿着水晶球，一起放进了浴室里头的洗脸池中。

洗脸池里蓄着一池的营养液。

萧客已经开了门，外头还不见人，先看到一大堆武器。

大申帝国的帝君对打仗有一种高纯度的执念，所以在他们国家，大家日子过得都没着没落的，武器倒是都先进得不得了。

据说帝君说，宁可食无肉，光着屁股，也要造出战舰、炮弹、粒子武器来。

萧客被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马上举起手，“有话好说！”

张松推着萧客往里走，说：“龙沁白呢？”

龙沁白也不喊，默默地朝窗边挪过去，爬到窗边，就要往下跳。

她的房间刚好临街，客栈的门面人面鸮举头朝她看了一眼，喊：“有人要跳楼啦！”

人面鸮任何时候都无精打采的，到了这种危机时候，它终于精神抖擞了，因为这是它平淡的门童生涯当中难得一遇的有意思之事。

人面鸮正要迈步进行事态窥探和播报，突然说不出话了。

它眉心多了一个窟窿，悄无声息地死了。

龙沁白朝窗下看过去，看到了飞星。

飞星手里握着一个弹弓，飞星用这弹弓杀了人面鸮。

这个弹弓还是龙沁白给他做的呢，一个玩具而已，他一直带到现在。

丫蛋见四周都被围住了，慌乱之间，还是从二楼跳了下来，咔呲一声，腿骨折了。

丫蛋大哭，“飞星哥哥！”

飞星缓缓走过来，丫蛋哭得眼泪鼻涕喷薄，“飞星哥哥我腿断了！”

萧客听着龙沁白震天的哭喊，心里想，这丫蛋实在是个狠人，竟然把龙沁白腿给摔断了，等龙沁白醒来之后肯定找丫蛋算账。

都这么狠了，飞星要是还对丫蛋的身份有怀疑，那飞星也是个狠人。

为了逼真，此时龙沁白身体当中真是丫蛋。

龙沁白两手乱抓，抓着飞星的胳膊，嗷嗷哭。

飞星也相信了，龙沁白绝无可能做这种事。

飞星摸了摸她的头，说：“要是你可以永远是丫蛋就好了，我就不会再怪你了。”

龙沁白疼得撕心裂肺，哭得无所顾忌，也听不见飞星说了些什么。

飞星扶起龙沁白，说：“我们去看看转门。”

飞星抱起龙沁白，走到镇子外面，一马平川的山中坝子，停着好多艘小型飞舰，——大申的主力军已经离开了半空轨道，落地山中。

龙沁白一直在哭，是丫蛋在哭。

这是她最后一次出现了，从此以后她将不存在。

可是她都不能跟皓叔叔道别。

因为飞星将她的直言耳机跟腰带都拿走了，夔宝一头撞进飞星怀里，亲昵地打滚。

飞星摸着夔宝的头，心头风起云涌，曾经他们有多好，现在的决裂就有多不堪。

在这地方开飞舰等于是找死，但是总有些人不怕死，对他们来说，军令如山，上峰让开进来，他们就只能开进来。

就算明知道上峰是草菅人命，他们也没有讨价还价的可能。

从航道落地处到镇子里，有好几艘飞舰因为气流的陡然变换，被卷进山里去了，还有几艘直接撞了山。

剩下不到十艘，都是在九死一生当中淘过一遍的。

飞星跟龙沁白上了一艘飞舰，朝山中央飞去。

多次出现失重，还有被飓风狂卷的状况，龙沁白害怕极了，她抓着飞星的衣角，说：“我们去哪儿啊飞星哥哥？”

飞星看着她清澈的大眼睛，说：“去抓个人，取个东西。”

“为什么你跟坏人在一起？”

飞星苦笑，眼角有泪，说：“因为我也是坏人。”

龙沁白忙摇头，说：“你不是的！”

她低头看自己的腿，飞星给她固定包扎好了。

飞星说：“我是的，我只能是坏人，才能获得他们的认可。”

——要成为他们当中的一部分，首先要递投名状。

龙沁白心疼地看着飞星，说：“飞星哥哥，你的脸还疼吗？去医院，医生能给你治好的。我有一回感冒，也是医生给治好的。”

飞星捂着自己的脸，说：“治不好了。”

他之前在治疗的半途中被叛军从神域带走，到了青丘又在治疗的半途中，被他们带走。

他们的力量，没有人可以抵抗，他们每一个人都比龙沁白要更厉害。

他们随手一指，就出现另外一个飞星。再一指，另外一个飞星就被他们关在冰块里头，成了冰雕。

最后再一指四象图，这冰雕就出现在乐园星吾珥山巅了。

他们告诉飞星，只要龙沁白肯第一时间去救他，他们就能在飞星脸上一指，还给他从前的样貌。

龙沁白到了乐园星，他们第一时间把飞星丢进四象图里，送他到吾珥山里。

飞星等了一整个白天，一直等到夜幕笼罩，星一两颗亮起，逐渐变做满天耀熠。

龙沁白没有第一时间来救他。

他们早就告诉过飞星，在龙沁白心目中排第一位的永远不可能是他。

一个不怎么高明的挑拨手法，成功离间。

龙沁白看飞星这么难过，说：“你不要哭，就算治不好也没关系的，我不害怕。”

她看着飞星，勇敢地看着这张乱七八糟的脸，真的没有表现出害怕来。

飞星忽然生了气，他站起来，狠狠地把身后的椅子踢倒，说：“凭什么什么都是你们的？凭什么？什么都是他的？”

龙沁白躲了躲，有点想哭，她委屈地问：“谁的啊？”

飞星说：“我要做最厉害的人，总有一天我要你看到我，真正看见我。你会知道我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少年的朋友各自奔天涯，因为每个人，都各有欲求。

一种深切的悲痛贯穿飞星全身，可是龙沁白不懂，她只是用她清澈的眼睛看着他，提醒他，他们曾经是最要好的伙伴。

可是世事如此，沧海转瞬变桑田，才有“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喟叹。

回不去了。

飞星把眼泪抿回去，他都已经是这种怪物了，再哭就更吓人了。

他说：“龙沁白，我们分道扬镳了，你不要怪我，是你先放弃我的。”

龙沁白似懂非懂地看着飞星，说：“我不会放弃你的呀。”

飞舰很快到了山中。

一道巨大的鸿沟横亘在眼前，莲花状的山峰正在巨大沟壑对面绽放。

其中最激动的当属萧浪。

萧浪亲眼目睹了一场时空反转。

就好像一间房屋，突然把里头的空间全都翻转吐了出来，这是当前的物理规则之下绝对没有可能发生的场景。

但是此时此刻，乐园就要被吐出来了。

那道天沟上逐渐有了内容，影影绰绰。

鸿沟背后的莲花状巨山的山体花瓣剥开，轰隆巨响之中，露出里面郁郁葱葱的人间乐园。

乐园的大祭司站在莲花山峰最顶端，遥遥望向山下。

山下的鸿沟被陆地填满，出现了很多人，很多树木。绿树掩映，更显得树下的人红得像火，热烈地烧满了整片土地。

看清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在最前头，她坐在一辆硬派越野车顶上，穿红色紧身t恤，红色军裤，红色战靴，手里□□抵在车顶。

萧浪亢奋不已，说：“这是时空嵌套啊。”

不等人问，他自己解释：“就跟俄罗斯套娃一样，一层时空在另一层时空里头，互不侵犯，只有转门这一天，里头的空间跟外头的空间会掉个个。两个时空的对接一定是靠荏苒完成的，有人能把转门变成两次，那就是说这人能操控荏苒！”

展炎皓看着长发飞起的红衣女孩，姜梓。

萧客说不定还真没说错，每一个午夜之子，都有不一样的能力。

萧浪对展炎皓说：“一定要抓住姜梓，她是我的了。”

展炎皓半点不客气，说：“你想多了。”

姜梓不会是任何一个人的，就好像龙沁白不会是任何一个人的一样。

姜梓身后的红衣军都布好了阵，她们背后是进入乐园唯一的入口山门。

明离觉得挺奇怪的，这是姜梓第一次在外面等着他们，平时她都在易守难攻的山门背后等他们的。

姜梓跳下车，直接朝明离走过来。

明离这边的人都将枪支上了膛，对准姜梓。

萧浪推展炎皓：“你快点行动啊！”

展炎皓半个身子探出车窗，看热闹呢，萧浪的急切要求他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萧浪气得很，说：“你白瞎了你这种流氓气了。”

木雀坐在后座上，听得直笑，说：“流氓那是一种气质，谁说流氓就得见人就砍啊？而且还是帮你的忙。”

展炎皓决定不辜负自己的流氓气，他看着萧浪说：“你求我啊。”

萧浪气死了，若非他自己毫无战斗力，此时他已跑出去挟持姜梓了。

明离挥了挥手里的旗，叫所有人别动，他也跳下车顶，朝姜梓走过去。

姜梓的队伍全穿红衣，开红车。明离的队伍全都穿白衣，开白车。

一队红得似火，一队白得像花事了之前，开得最盛大的荼蘼。

如火如荼。

姜梓扛着枪，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向明离，说：“我听说你结婚了啊？”

明离说：“你听谁说的？”

“人面鸮都传疯了。”

人面鸮，沟通两个嵌套时空的桥梁。

明离心里高兴得很，却只是冷冷地说：“八卦。”

姜梓看着明离，不露声色，说：“你真结婚了？”

明离说：“你觉得呢？”

姜梓把长头发拢在脑后扎起来，说：“这件事我觉得有什么用？”

明离说：“你觉得就是有用。”

姜梓咬着牙，说：“那我觉得你没有。”

明离忽然一笑，就这么一句话，他就觉得所有跟姜梓的争锋相对，都好像失去了理由。

吊着的那口气，彻底松了。

他说：“我没有。”

两军对垒，战事一触即发。

姜梓忽然也笑了，她从听见人面鸮的八卦开始，就恨不得马上出来问个明白。

她说：“你带人进去住吧，今年我守着外面。”

明离盯着姜梓不说话，姜梓说：“快点，一会儿我反悔了。”

她一扭头就要走，明离拉住她，说：“我在外面陪你。”

“我用你陪啊？”姜梓眼皮一掀，白了明离一眼。

“那我进去了？”明离转身招呼所有人，开车进山门。

姜梓一咬牙，说：“那你还是在外头吧，那个，万一你真要结婚，我在里头收不到喜糖。”

明离背对着姜梓，笑成了偶像剧里头的少年。

红鸾扒在窗口看着，嗷嗷叫，喊：“发糖了我的天！”

“咋人家谁谈恋爱都跟你有点关系呢？”木雀说红鸾。

红鸾托着腮，说：“你没有心，少女心。”

明离用力收了笑容，转身看姜梓，两手搭在胯上，整个人松松垮垮的，说：“我如果真的要结婚，你就是发喜糖的那个。”

姜梓一下愣住了，明离说：“那我就住外面了啊？”

姜梓脸上发烫，说：“什么时候学会这样说话了？要不然还是打一架。”

明离大笑，招呼所有白衣团体进山门，姜梓的红衣团体这一次会留在外面。

展炎皓欣慰，至少他们之间不会打了。

红鸾佩服，说：“小白真的厉害，她一下就看穿了姜梓跟明离的症结所在。”

“那是她的天机厉害，”木雀说，“皓哥赶快的，等会儿人来了。”

展炎皓从车窗翻身上了车顶，抬头看。

已经听见嗡嗡的声音了。

姜梓也听见了，明离叫他们红衣团体也都赶快上车，所有人都进山门。

姜梓开车，明离坐她副驾驶座上，她说：“谁？”

明离说：“大申的军队。”

“他们为什么突然进犯？”姜梓说。

明离说：“有人要抓你。”

“我怎么了？”

明离扭头笑：“你特别。”

所有人都进了山门，但这也只能保证乐园里面的人不受侵犯，不能保证人之外的器世间不被损毁。

因为时空的置换是全体性质的，现在内部的时空已经覆盖了外部。

每一次置换之前，所有人都会到莲花状山体内，大家借此机会，搞个一年一度的大型聚会，转门结束之后，就会有一个无比盛大的典礼。

明离他们就是想进去参会，然而每次都被姜梓挡在门外。

龙沁白跟飞星发现他们身下的雪山消失，转换成了郁郁葱葱的温柔山峦，秀丽的大湖，烟波浩渺。

萧浪在感慨，说：“怪不得他们要抢里面住呢，你说这么一比，外头能住吗？”

冷峻高岭与温软山水，选择很好做。

展炎皓站在车顶上，说：“木雀进去找菩提，顺便帮忙守门，别放任何一个人进山里。”

山门狭窄，俗称一线天，这么守着，几乎不会放任何一人进入。

木雀化形，招呼朱雀从后备箱出来，她骑着朱雀守在一线天的顶端，对半个身子露在越野外头的姜梓喊：“菩提在哪？”

姜梓转头看明离，说：“他们是谁？”

明离说：“她是傀儡人，他们要借这个场地赶走那些准备抓走你的人。”

姜梓问：“找菩提做什么？”

明离说：“菩提不是有一串菩提珠吗？他们要用那串菩提珠进星海。”

姜梓仰头看木雀，喊：“等会儿就来了。”

她觉得自己也得祭出最高级的武器了，光靠枪估计跟人家抗衡不了。

姜梓指挥人开了坦克过来，又用对讲机跟联络台联系，让报告大祭司，叫一个坦克队护送菩提过来。

对姜梓来说，结盟很容易，只要木雀他们帮忙守山门，就是盟友。

就好像飞星跟张松，也很快成了同盟，他们的目标一致，要抓铃主。

至于是哪个铃主且赞不论。

展炎皓变了形，等张松的舰队前来。

姜梓看得心向往之，说：“这不是小说里头的机甲吗？”

的确是。

张松的舰队已经到了。

其实都没什么可打的，星寇直接就能让大申停手。

就算他们死不停手，星寇的武器配备是神隐枪，现在就能把正飞过来的战舰都给打下去。

问题在，飞星背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