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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曜笑着追了上去,拦住气红了脸的文心道：“我家司机家里有事不能来接我,反正咱俩同路，你送我回去好不好啊？”

“才不信你的鬼话！”文心不得已停下脚步,怒瞪着林曜道：“再说了，没人来接你不会自己回家？往前半里路就是电车站。”林曜从小到大坏主意都多，她才不会上当。

林曜故意掏出空荡荡的衣裤兜,厚着脸皮对文心道：“忘了带钱怎么坐电车？本来就是顺路的事,你要不要那么小气啊？”

文心气呼呼地打开钱包，随便抓了一把钱塞进林曜手里道：“这下有钱坐车了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学校外面跑去。

“婉华！！！”文心没想到婉华会来，见婉华站在校门口等她,开心地扑上去紧紧抱住婉华道：“是不是等好久了？”

“没有……”婉华不小心蹭到了文心的脸。今日的风很凉,文心的脸却很烫。她望向文心身后的校园,树荫遮挡了视线，只能隐约看到有个男人的身影从文心刚才跑过的地方走了出来。她站在原地,想看清楚那个男人的模样再走,可是文心已经急急忙忙将她拉进了车里，像在逃避什么似的。

“今天我跟老师说了咱俩合奏的事,老师非常支持，说叫咱们定好曲目把节目名字报上去了。”文心牵着婉华冰凉的手,兴致勃勃地道：“还有啊！我今天听同学说，周末大希园要来知名的音乐剧团，咱们再去玩好不好啊？”

“你周末有时间吗？”婉华抽回被文心牵着的手,忍着快要窒息的心痛淡淡地问道。她以为文心周末会找借口去趟报社的,可是文心似乎完全没有要去拿信的打算。也许文心早就看过信了……

“有时间啊！”文心笑得一脸灿烂,幸福地靠在婉华柔软纤弱的肩头道：“咱们不坐车去，我骑车载你。要是周末也是今日这样阴阴的天气就好了，不冷也不热的。”

“雁雁，你说我要不要再给先生写封回信？你帮我把信寄出去好几日了，却一直都没有收到先生的来信。”婉华望着笑意嫣然的文心，深吸了一口气道：“先生以前回信都很快的，这次没准出了什么差错。你觉得呢？”

文心这才想起来忘了给婉华回信的事，于是安慰婉华道：“也许先生已经收到了信，只是太忙暂时顾不上回复你呢！你再耐心等些日子说不定就能收到回信了。”

“太忙了么？”婉华冷笑一声偏头望向窗外，假装不经意地抹去了突然涌出的泪水。

一路上，不管文心再说什么，婉华都没有接话。她脑子乱得厉害，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文心如果有喜欢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在信上说那种话？为什么要在她想放弃的时候挽留她？还有过往文心那些看似喜欢她的举动，难道都是她自作多情么？

她可以接受文心不喜欢自己，但是无法接受文心有意玩弄她的感情。当文心披着另一个身份，窥探她的内心，左右她的选择时，会不会觉得很得意？或许她一点都不了解文心，或许文心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纯真赤诚，正如她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温柔无害。

心底忽然生起一股另人战栗的寒意。她回忆起幼时的经历，那个她视为挚亲姐妹的女孩子，前一秒还亲热地抱着她玩闹，后一秒却毫不犹豫地将她推进了冰层脆弱的湖里。她又回忆起不久前那天夜里，多年来视作兄长的盛哥儿差点在酒后欺/侮了她。

从小到大，伤害她的总是亲近信赖的人，因为没有戒备之心。经历了幼年的一切后，她原以为不会再轻易地相信谁了，哪怕盛哥儿，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真正得到她的信任。可文心是个意外，文心带着灿烂的笑颜忽然闯进她的生命里。她原以为自己迎来了照亮生命的光，却没想到等待她的是更加残酷的黑暗。

这辈子。她不敢再相信谁，也不会再爱上谁了。

文心靠在婉华肩上，感觉到婉华的身子在不住地颤抖，于是抬起头担心地问道：“婉华，你很冷吗？”她抬起头才发现婉华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连嘴唇都是发白的，眼睛也红得吓人。于是脱下外套将颤抖的婉华紧紧裹进怀里道：“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婉华听着文心温柔可爱的声音，好不容易冷硬起来的心不堪一击地碎成了渣。她还是爱文心……

车停在了文府门口。

婉华挣脱文心的怀抱开门下车独自进了文府。她走得很急，没有理会身后文心的呼唤。

文心以为婉华是冻坏了，想早点进屋子取暖，也就没有多想，乐乐呵呵地跟在婉华身后道：“婉华你小心一点。昨儿才下过大雨，园子里的路滑得很。”

进了房间，文心见婉华拿着新书包站在书桌前收拾昨儿领回来的新课本，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没心没肺地坐在床边晃荡着脚丫子道：“明早再收拾也来得及的。婉华你先去把澡洗了吧，洗完澡就暖和了。”

“你先洗吧！”婉华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丝哽咽。

“你先~”文心笑着蹦下床道：“我去帮你拿睡衣啊！”说完就跑到了衣柜前。

房门响了。阿梦得到允许后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站在门外道：“小姐，有电话找您。”

“好。我马上过去。”文心把婉华的睡衣放在床上道：“婉华，我接个电话马上回来。你洗澡的时候记得把水放热一点，这两天降温有点厉害。”

婉华沉默地用还在哆嗦的手系好了书包的扣子。

文楮去了警察厅还没回来，文心懒得下楼，就在文楮的房间接的电话。

“喂~请问哪位找我？”文心拿起听筒礼貌地问道。

电话那边传来浑厚低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雁雁吗？是我。你林叔叔啊！”

“林叔叔好。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文心有些诧异。林叔叔一般打电话来家里都是找二叔，如果二叔不在家，林叔叔会打去警察厅。

林副议长笑着道：“叔叔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我们家接送林曜的车坏了，咱们两家住得不远，你和林曜又同校，叔叔想问问方不方便让林曜这几天坐你家的车上学？”

“……方便的。”文心不太情愿地道。林叔叔亲自打电话来了，又不是多大的事，她做晚辈的实在不好拒绝。可是她有些担心林曜会胡说八道让婉华误会，她呆会儿得提前跟婉华解释清楚才好。

接完电话回来，文心见房间里没有人，还以为婉华进浴室洗澡去了。不过很快，她看到了镜台前放着的字条——

【雁雁，谢谢你和叔叔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我今日出门寻到了住处，不好再继续叨扰。本应当面道辞的，想你必定会盛情挽留，还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不必担心我，也不必找我。祝好~】

文心愣愣地打开衣柜，婉华常穿的几身衣裳果然不见了。她再走到书桌前，婉华的书包也不见了，桌面上放着本十分眼熟的相册。翻开相册，满目都是她的相片她的字迹。这是她特意做来送给婉华的，让婉华想她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以解相思之苦。

婉华为什么偏偏没有带走相册？

她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心里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婉华生她的气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婉华连夜不辞而别，又特意留下了她的相册，肯定是生她的气了！

文心焦急地冲下楼，想追上刚刚离开的婉华。

到了大门口，见蔡叔提着桶水正在擦车，文心赶忙问道：“蔡叔，你看到婉华没有？”

“没有啊！云小姐不是和您一起回来的么？”刚打完水回来的蔡叔不解地问道。

守门的护卫对文心道：“大小姐，云小姐半刻钟前拎着箱子坐洋车走了。”

文心本来想问：你们怎么不拦住她呢？

可是一想又觉得这话太不讲道理。婉华是客人，又不是犯人，凭什么拦着不让婉华走呢？

天色越来越暗，文心也越来越担心。婉华要是生气怎么跟她发脾气都可以，为什么要大晚上一个人跑出去呢？她急急忙忙地坐进车里对蔡叔道：“蔡叔，你白天陪婉华看的宅子，知道她找好的住处在哪里吧？快送我过去。”

“找好的住处？”蔡叔更加不解地道：“云小姐没有找好住处啊！倒是看了几处地方，不过云小姐都不太满意。”

文心想了想婉华可能去的地方，果断地道：“那就去医院！”

阿梦喘着气跑出来，趴在车窗前对文心道：“小姐，云小姐刚才来电话，说她已经平安到住处了。”

“她挂电话没有？”文心期待地问道。

阿梦点了点头：“挂了。我问过云小姐要不要等您听电话，云小姐说不用，说就是打电话来报个平安。”

文心委屈得红了眼眶。为什么婉华不愿意见她，也不愿意同她说话？没有任何预兆的，婉华忽然间好像铁了心要离开她。

***

嘟~

挂掉电话，婉华从包里拿出几枚小洋角递给西餐厅的收银员，笑意盈盈地道：“麻烦您了。我还想点些吃的带走。”她白天忙着看宅子，午饭是随便吃的，此时已经十分饿了。

提着食物坐上洋车，婉华问拉车师傅道：“我记得京西中学附近有家饭店？”

“是。”拉车师傅缓缓往前跑着。

到了饭店，侍者拿上衣箱把婉华领去了所订的房间道：“需要帮您把晚餐送上来吗？”

“不用。”婉华打开提包，拿出给侍者的小费温柔地道：“麻烦您了。箱子放门口就好。”

“好的。”侍者开心地接过小费，屈了屈身下楼去了。

婉华吃力地把衣箱拎进房间，反锁上房门的瞬间，她疲惫地扑到床上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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