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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早上,教室里上蹿下跳,到处都是赶作业以及借作业的,还有更多的是一边儿吃着早饭一边儿到处蹦跶的,满教室食物的香味。

贝梨吃饱的时候讨厌食物的味道,可她现在是饿着的,那些各种鲜香咸甜的气味直往她鼻子里钻,味蕾受了极大的刺激。

她趴在桌上欲哭无泪,整个人介于一种萎靡不振和愤起暴怒的状态之间。

萎靡不振是饿的,暴怒则是因为简昔又是迟迟不来学校。

“早。”简昔一出现就往瞪着她满脸不好惹的小公主脑袋上呼噜了一把,她昨晚又赶画稿,打着哈欠落座。

贝梨显然不可能因为她摸个脑袋就给摸顺毛,撑着桌子爬起来,把早餐纸袋往简昔桌上一扔,冷言冷语,“你就不能早点起来?比我还懒。”

“也可以。”简昔没有拆自己那份,而是长臂一伸,先给小公主把早饭拆了搁桌上,已经很习惯小公主的起床气,“明天我给你带早饭吧,想吃什么?”

她并不知道,最近贝梨天天给她带早饭是因为自那天自习事件,贝梨同她开了个不大可爱的玩笑,之后她在贝梨眼里的“黯然神伤”让贝梨记了很久,想要讨好她补偿她才一直刻意给她带早饭。

贝梨黑着一张脸,闻言梗了下,半晌才说,“我喜欢家里的早饭。”

“这样。”简昔点头。

她想,原来小公主还是吃不惯她带的那些廉价食物,才会最近一直自己带吧。

其实第一次她带那三个包子给贝梨的时候,小公主看着纸袋上沾着的油,那种眼神里的抗拒她是看到了的。

灯罩曾跟贝梨半玩笑半抱怨说,“这么多年我约你早饭都没成功过。”

贝梨能够答应她让她在这吃早饭已经是妥协退让。

她真的不该为难贝梨。

简昔吃着手里那份贝梨给带的蛋饼奶茶,状若无意地说,“要不,以后我们还是自己带自己的早饭吧。”

空气安静了一瞬,简昔心里像是走在楼梯上突然踩空了一下,她扭头去看贝梨,就看见小公主一脸“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仿佛很是不忿。

简昔:“?”

莫非小公主觉得她带的早饭自己吃不惯,那么反过来也一样,所以故意天天带早餐,让她也感受一把吃不喜欢的早饭的感受。

贝梨喝奶茶的动作停下来了,瞪了她半天,大概是被她过于茫然的眼神给打败,只好咬牙切齿地解释,“自己带自己的早饭我还在这吃干什么?”

很是恨铁不成钢,“我不就是为了跟你一起——”

戛然而止。

贝梨关键时刻刹住了车,张着嘴眼睛也鼓的凶凶的,然后把后面的字吞了进去,不说话了。

简昔去看她,她垂着头,散落下几缕碎发,开始装自闭啃蛋饼,一嚼一嚼腮帮子鼓的像只进食的小仓鼠。

虽然没说完,但是很明显,简昔听明白了。

——我不就是为了跟你一起吃饭吗?

这是不是说明,小公主没有之前说的那么讨厌她了?

简昔伸手将贝梨的碎发拨开,让人能更方便地吃东西。

可是,拨开之后她看见那处软嫩的耳垂渐渐地泛起薄粉。

所以简昔没忍住,看着无声地笑了下,那处薄粉就又迅速泅成了鲜红,贝梨转头瞪了她一眼,毫无威慑力,接着竟然难得不那么爱护形象自己把头发又拨乱,让碎发掩盖住了侧颜。

......不给她看了。

“简昔。”一个弱弱的声音突然从桌边冒出来,像是打招呼不喊人不好,那声音又喊,“贝梨。”

简昔循着声音转头,看见桌边的班长苗雯,女孩文静,看起来就是小白兔一样,怯而好奇地瞧了眼她,又好像眼睛里还有什么情绪,简昔没来得及看清,苗雯就飞快地瞥下了视线,不敢跟人对视的样子。

“......”

简昔实在不能理解,女孩子性格怯懦文静得不少,也算一种可爱,但作为一班之长还是有点儿弱了吧。

“班长。”简昔仍是露出招牌微笑打招呼。

贝梨就比较随意了,她正郁闷地趴着,被喊了声闻言只是扫了班长一眼,“有什么事吗?”

小公主心情不好,虽然不对人发作,但气势就比较阴沉。

苗雯看了眼简昔,面上温柔实则疏离,又看了眼“阴沉”的贝梨,她后退一步,又摇头,“没事。”

说罢不等两人反应,转身就遛了

和来时一样,这人离开也是无声无息的。

简昔和贝梨略纳闷,对视了一眼,结果火花四射,小公主迅速想起刚刚自己说过的丢脸话,翻了个白眼又扭过了头趴着,留后脑勺给同桌,简昔只好也跟着很快忘记了苗雯,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班主任老张的课是上午第二节,刚打铃他就匆匆忙忙赶过来,“下午有年级会议,各班派学生代表去讨论下个月的学习计划,但是我们班学委上周六就请假了,现在还在医院吊针呢。”

这个年级会议基本是一月一开,各班的学生代表和年级各科目老师组长一起讨论的。

而学生代表一般是班上的学委或者班长,具体哪位看年级排名,毕竟这种学习性的会议自然还是学习实力更对主题有帮助性。

之前一班的代表一直是学委,毕竟苗雯的成绩不过班上中上游,她也不是靠成绩拿下班长职务的。

“老张,那怎么办?”第一排的男生先咋呼起来了,大部分同学都第一反应一起往贝梨简昔那桌看过去了。

按理说,年级第一第二都杵在那呢,随便派一人去就好。

但关键是,派谁呢?

贝梨作为简昔之前的万年第一,一直拒绝任何班级干部职务安排,小公主怕麻烦怕累,相当没有担当,而新晋第一简昔呢?众同学只看了一眼就幽幽闪开了目光。

学神的气场有点儿可怕......温柔归温柔,可比贝梨更不像个食人间烟火的,整个人飘天上呢,能搭理他们凡间事务?

同学们替老张默默捏了把汗,都不吱声。

然而老张说了那么个开头,就是指着大家一起说让谁谁谁去的,结果没有一个敢触那两位的霉头......

老张怒其不争,好歹一班的学生,能不能有出息点,怎么都这么没胆量?

于是,老张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他手指往贝梨那桌而去,晃荡了几下,在贝梨一脸阴云密布的表情下,晃荡到了简昔脸上,“简昔,下午就你去吧。”

反正上次简昔也替他当过一回小老师看自习,似乎人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我知道了。”简昔点了下头,仍旧一副温淡好好学生的模样

老张松下一口气来,“好,那开始上课,今天我们讲第15套卷子,大家把卷子拿出来......”说着一手按在卷子上,另一手去拿粉笔准备开讲。

台下同学找出卷子就纷纷抬起了头,去看黑板。

唯有一人始终低垂着脑袋,她又被忽略了,从头到尾,从同学到老师,没有一个人想起过她。

明明这个代表向来只会是学委或者班长的,学委不在,那么理所当然不该是她这个班长吗?

苗雯实在也没有很想去这个会议,只是她可以让给别人,可以不去,但不能说是根本就没有询问过她的意见......

这事儿她比老张还先想到,起先早上的时候她去找简昔贝梨,就是想说这事儿。

她想问问,她们想不想去,想的话,那么她可以跟她们说,“那我就不凑热闹了。”作为班长她有她的大气。

如果她们不想去,那么,她可以跟老张说,她作为班长愿意担下这么个临时任务,她有她的担当力,重要的时刻总能顶上。

可是......

苗雯双手搁在课桌,指尖死死地抠着桌面。

早上的时候,她看得分明,那两位学霸学神什么的,高冷又傲气,看不起人,根本不是能沟通的人。

-

下午简昔拎着笔记本去了阶梯教室,她第一次跟其他班的学委班长开会,转来快三个月了,想一想,她好像还挺宅的,天天窝教室里刷题了。

不过,简昔单手在本子上随意地划拉着记几句笔记,她抬头看了眼在坐的各位年级里佼佼者,似乎比她还要宅,更是那种沉迷学习的学霸流,各个都厚厚的眼镜片。

简昔走了个神,她想起扒妹之前跟她开玩笑一本正经地安利,说让她去弄个金边眼镜戴着,学神味绝对还能窜上一截,更能唬人。

不知道如果给贝梨弄一个架鼻梁上,会是什么样子,简昔脑补一下,贝梨这孩子,就很没有学霸气概。

比较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四不像。

这会议开得严谨,最后结束的时候已经一节课过去,连着下课时间都过了一半。

简昔走到班门口发现,平时还算学习氛围浓郁的一班,今天竟然特别......喜庆?

好几个同学戳门口笑,尤其扒妹笑得简直花枝乱颤,扶着门框,整扇门都摇摇欲坠,简昔怀疑那身板不会直接给门框扶塌了?

她走过去还未及开口,扒妹一见她就扑了过来。

当然,又在离她一步之遥极有分寸地停住了步子,学神的气场就是这么方圆一米内活人勿扰。

“简学神,你可算回来了,等你半天了!”扒妹一副又好笑又觉得歉疚的表情。

“怎么了?”简昔问她。

“贝女神。”扒妹瞄了眼班里,单手捂住嘴巴一边儿,小小声跟简昔报告,“不知道哪窜来的蟑螂,都这个月份了,那么顽强的,刚下课从贝梨桌上爬过去了,爬到一半还飞起来,几乎擦着贝梨鼻尖飞过去,嗷地一声贝女神就给吓哭了。”

“......”

简昔疾走几步,下意识就往班里冲,问着,“现在呢?”

“蟑螂?早给男生拍死了。”扒妹说。

“......我说贝梨。”简昔头疼,“那小家伙还哭吗?”

“啊?”扒妹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家伙说的是贝女神,她心说也就学神你敢这样称呼贝梨了,“没哭了啊,灯罩过去安慰了一会儿就没哭,不过现在不搭理人,觉得自己被吓哭丢脸了。”

“......”

“所以我在这等你嘛,贝女神比较吃你那套,她生气的时候也是只理你......”

简昔无语。

是哦,那是因为贝梨常常生气的对象是她,她俩互怼来着,可不得理她吗?

难道小公主会默认吃亏任由她怼不还嘴?

简昔回到座位的时候,果然附近两米内已经没有同学了,远没有平时热闹,平时经常有人围着过来问题目的。

小公主一个人趴在桌上,不说话也不玩手机,安安静静的。

眼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不过确然是没哭了。

简昔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公主仍旧不说话不动,还把脑袋往胳膊里埋深了些。

“小哭包。”

简昔看着她的小动作,心底就软了一片,像是平静的海滩,漫过一层薄薄的潮水,温热又酸软。

“我不是。”

贝梨埋在胳膊里,瓮声瓮气。

简昔就笑了,眼睛弯起一点儿弧度。

她悄悄地凑到贝梨耳边,故意逗弄人,“还说不是,分明就是一只小哭包。”

小鸵鸟终于从土里冒出脑袋,她看着简昔,小声又委屈,“我不是!我说了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之前哭红的眼圈又给气到充血。

贝梨是真的生气了。

她搞不明白,简昔这么一个优雅学神,逮谁谁说温柔,怎么在她这说话就这么能气人呢?

许是她红着眼的表情太可怜,贝梨看见简昔原本弯着的眼睛一下子就失了笑意,看着她微蹙眉,像是想要摸摸她的头,但不大敢了。

“生气了?”简昔果然没摸她头了,拽了拽她的校服袖子。

气场强大的学神作出了弱势的模样,像是顾及她的情绪,变得紧张起来。

贝梨咬着唇,要瞪简昔,又没瞪,她呼出重重的的气,很不开心很生气。

但是,是跟自己置气。

因为简昔这个样子让她想起那天她戏弄过简昔之后,简昔就再也没喊过她小贝梨。

简昔对她小心翼翼起来,她们之间都还没有来得及多亲近,就隔上了一层距离。

明明很多时候,她们相处得很开心,也很和谐,好像又走近了许多,更加了解彼此之间的性格跟喜好,她们还一起都喜欢雨声,但是贝梨感觉得到,那份距离始终都在。

所以,她现在特别生气但也不敢对着简昔把脾气大发出来。

她就只能自己憋着。

结果越憋越觉得委屈......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呢?

“哎,别。”简昔像是被她吓到,一向从容的学神无措起来,像要伸手安抚她,又不敢,只好一个劲道歉,“我错了,别哭,不哭......”

竟然莫名的有一丝笨拙。

简昔凑在她面前,压低了嗓音哄她,“贝梨不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

贝梨委屈又执拗的眼神愣了下。

简昔一直都很喜欢逗贝梨,看傲娇小公主甩脸色翻白眼气呼呼瞪人,又或者骄傲地笑出一颗小梨涡。

但她知道真的惹人生气是不对的,此刻看着贝梨不开心的样子,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很恶劣。

“以后我说话一定注意分寸,不会再这样。”简昔跟她认错。

贝梨:“!”

简昔:“我会改。”

虽然被简昔的态度突然软化弄得有点儿懵,但贝梨下意识就怼回去,“你嘴那么欠,你改的了吗?”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生气。

反正,她确实也是被蟑螂给吓哭了,简昔也没说错,她就是恼羞成怒了。

但现在就......因为被简昔这么认真有丢丢拱得高高在上了,好像更没法轻易下台。

好像两人在演一场戏,如果对方只是平常心对待,整个过程气氛平淡,那么这事儿过了也就过了。

可是,如果对手偏偏就是这么捧你,偏偏叫你好像就是可以随便发作。

那么你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反而会觉得奇怪。

贝梨现在就是这个感受,她真没想特别为难简昔,偏偏简昔吃错了药要一个劲地哄她,她就忍不住作了。

简昔还在继续,“我会改的,我再嘴欠以后最多只会让你跟我气着玩,不会再惹你讨厌了。”

她真的不想贝梨一直那么讨厌她。

那天在贝梨家里的地毯上,贝梨说她讨嫌说得那样从心,一点儿不作伪,是真的讨厌她吧?

可我的逗弄、嘴欠、招惹都是因为想多看看你,看看更多不一样的模样的你,是不由自主的,只对你。

放低身段地去一个劲儿道歉哄劝,则是因为不想看到你真的不开心的样子。

所以,你不要真的讨厌我啊,不要真的那么讨厌我,好不好?

说到底,简昔有多大呢?她装大人,在人前永远自信优雅,天天挂着温淡笑容。

大人都夸她,是人家嘴里别人家的孩子,同学们则都羡慕她,也敬畏她。

可实际,她也不过17岁而已。

在极偶尔的时间里,在面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好感对象跟前,她还是会有一个小女孩的小小担心害怕,她也会对某人没有底气。

如此,便失了风度,失了学神的那份从容优雅。

于是,贝梨被又哄又道歉了一箩筐,心情分外复杂。

她握着桌沿一角,偷瞄着认真看她的简昔。

即使慌了神的简昔,也还是很好看的,只是淡淡的眼神紧张,没有常人那份惊惶不安的模样。

不过贝梨此刻没心情欣赏,她内心很崩溃,这个学神是真的看不出来吗?以为她平时的所有闹别扭真会是讨厌?

跟讨厌的人,她才懒得多说一句话。

贝梨咬着唇,又偷瞄了一眼简昔,蹙着眉很是不情愿,但她觉得她再不说些什么这学神只怕不得安心了,所以还是小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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