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棺材里的新娘（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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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队长的痴心妄想当然不可能成真,不过他给女友买衣服的心愿倒是得以实现。

舒颜已经很久没有逛过街了，就像秦远观察到的那样，她的衣服也很长时间不曾添置新的。

走进商场的时候,她甚至有种隐约的恍惚。看着流光溢彩,只觉得光怪陆离。巨大的水晶灯悬吊在天花板上,折射出炫目的光彩,让人眼花缭乱。

商场里红男绿女，交错如织,音乐声跟促销声此起彼伏，冷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却也没办法消除人间的热闹。

秦远招呼了她一声,舒颜才回过神来,笑着跟了过去。

女性服饰是消费品的热门项目，一家家女装店排列开来可以占据商场的大半江山。楼上楼下,除了卖吃的的地方以外，好像都是女人的衣服。

秦远对女性服装的认识,还停留在女友的少年时期,以及被迫陪他妈逛街的经验。

舒颜看他带自己进去的品牌哭笑不得，那都是少女风,距离她现在的年龄整整10年。

“我要是穿成这样去上班的话，钟主任会头大的。”舒颜笑着摇头。

秦远说了句肉麻话：“你在我心中永远是小姑娘。”

舒颜抬起眼睛看他：“现在的我很讨厌吗？”

秦远一把抱住人,求生欲瞬间上线：“现在的你也很可爱，我很喜欢。”

舒颜选了轻熟女风格的品牌。她得承认，有个瞬间,她很想回到18岁。但她又清楚地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10年的时间，她真切的感受过。谁都没办法扭转时光。

秦远一开始不太乐意,总觉得衣服不够活泼，等到舒颜换好了，他又眼睛发亮：“真漂亮。”

原来无论她穿成怎样，都好看。

舒颜总共试穿了7套衣服，按照秦远的想法是，全都买下来，反正都好看。

他都掏卡了，又被舒颜强行摁住：“”不要，这三套就行了。”

眼看着男人不高兴，她又像哄孩子似的哄对方：“”想呢，如果我一下子都买好了，那是不是我以后都不用逛街了。”

秦远这才反应过来，是啊，没错，衣服会常常上新，那就应该多出来逛逛，这样才能紧跟时尚潮流。

天知道为了诱惑儿子陪自己逛街，秦妈妈花费了多少时间精力。他居然觉得逛街也有意思了？

老话说的没错，儿子果然都是替别人养的。

秦队高高兴兴地刷了卡，然后带女友去吃饭。

这事儿他倒是驾轻就熟，已经提前预定好了位置。

舒颜走进顶楼的旋转餐厅时，感觉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餐厅的气氛跟她身上的衣服不搭，所有人都衣冠楚楚，妆容精致，显得她像是跑错了会场的保洁员。

可她又不好换上刚买的新衣服，就只能芒刺在背地硬着头皮走进去。

秦远倒是镇定的很，似乎对这种场合十分熟悉。

是啊，应该熟悉的。

他们曾经生活的小镇，虽然只是乡镇而已，但繁华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市区。而且他们当地的特点相当有意思，就是一般的县根本看不上市区。市区在他们看来是穷的代名词，当初他们县被划分为区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自己以后要过苦日子了。

舒颜恍惚了一下，直到秦远牵着她的手才跟着走向订好的位置，她的心才稍稍安定。

身穿燕尾服的英俊服务生端上了牛排。

至于是什么牛排，舒颜不认识。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这种环境里头用餐了。久到她几乎忘了餐桌礼仪。

在漫长的十年，她的世界是灰蒙蒙的一片，只有一个颜色，晦暗单调。他们将一切都献给了神，摒弃所有的物质享受，潜心练功，全心全意拒绝来自邪灵的一切诱惑。

伸手切牛排的时候，舒颜的动作无比生疏。

其实在她的少女时代，这种举动她常常做。因为她是肉食动物，那个时候她信奉吃肉减肥法。戒糖，控制碳水化合物摄入，但是并不限制牛肉鸡肉。

所以吃西餐对她来说，司空见惯。反正他们学校旁边就有不错的西餐厅。她也从来没担心过零花钱不够用的问题。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住着小别墅的她又怎么会愁没钱花。

可是10年的空白期，足够让人遗忘一切。她切牛排的动作太过于生硬，以致于秦远不得不自己切割好了，送到她面前：“你先吃着饭吧。”

秦远冲她笑，跟她道歉，“是我没做好了，这活应该我做的。”

舒颜尴尬地低下头，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叉着肉块往嘴里头送。

在很长一段时间她是茹素的，不是因为不可以吃肉，而是肉贵菜便宜。

菜场上有很多丢弃的菜叶，但绝对不会有人丢弃鱼肉。

有的时候实在太惨了，阿姨就会用人家杀鱼丢出来的鱼杂，做一份酸辣鱼杂，那就算是违例了。

舒颜食不知味地吃着牛排。

突然间，她的耳边响起了小提琴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差点儿从位子上跳起来。

秦远立刻伸手握住她的手，担忧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他总觉得自从那次爆炸之后，她的脸色就始终没有再养好过。

舒颜慌忙摇摇头，尴尬地笑：“没什么，就是突然间有声音，我有点儿惊讶。”

她很害怕这种冷不丁的靠近，这会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秦远脸上露出笑，压低声音道：“别说你了，刚才我也吓了一跳，这人起调怎么这么高啊。”

不过小提琴是他事先安排的，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着欣赏完乐曲，然后再付小费谢谢对方。

舒颜有些尴尬，小声道歉：“我失礼了。”

秦远笑道：“这有什么呀，怎么样，这家牛排味道如何？你喜欢吗？”

他记得她一直喜欢全熟的牛排，用她的理论就是为什么要装模作样，谁规定吃全熟的牛排就不高级了。东西从来就没有高级跟不高级的分别，她觉得好吃就行。

舒颜其实有点儿不习惯，但她还是点头表示：“挺好的。”

时间不早了，她看外头的夜色提醒秦远：“我们该回去了吧。”

毕竟是住在单位宿舍，如果回去太晚，洗完澡以后洗衣服弄出来的动静容易打扰到同事。

秦远却凑近了她，压低声音，靠近她耳边：“今晚不回去，我订了房间。”

他深深地看着她，黑色的眼睛像是要看见她灵魂深处：“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什么声音？挣扎的呜咽的低吟的，当然是不能被其他人听到的声音。

餐厅还在旋转，临江而立的酒店vip套房中，床上的人也在翻腾，一室旖旎。

夜色深了，云销雨霁，满天的星星都降落。舒颜趴在秦远怀中，沉沉地睡去。

食饱餍足的男人低唇吻着女友的头顶，收紧了自己的胳膊。抱紧她，只有紧紧抱住她，最好再深深地陷入，让她跟自己不分开，他才感觉自己完完全全地拥有她。

10年的空隙太大，他要一点点挤占。

秦远得承认，有的时候，他会觉得女友很陌生，仿佛像变了个人一样。可是到了床上，看到熟悉的反应，感受着她的战栗颤抖，他又清楚地明白，一直都是她，从来都不曾变过。

就连抓在他背上的力道都是那么的熟悉。

就这样吧，慢慢来，刑侦队长在心中安慰自己，收紧了胳膊，也跟着沉沉睡去。

同人不同命，刑侦队长在高档酒店的vip房里头搂着女友春风一度，好不快活。

派出所的值班民警正在辖区巷子里头穿梭巡逻，最近严抓治安问题，他们也得抓紧，别又搞出事情来。

南方巷子太过于狭窄，江海市的老城区更是如此，警车都开不进去。

停好车，两位民警抓着手电筒，一边闲聊最近的球赛，一边往前看。

手电筒的灯光一晃，扫过了一团东西。原本还在讨论足球赛情况的警察突然间噤了声，身上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明明三伏天入了夜，风都带着热度，这会儿他却觉得毛骨悚然。

“你……你看看前面是怎么回事。”

他的同伴也将灯光打过去，这一看，顿时跟着鸡皮疙瘩。

人，那儿躺这个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灯光照上去的时候，可以看到花白的头发。她四脚朝天地瘫在地上，一张脸已经青肿交错不成样子，提示着她遭受了怎样惨烈的暴虐。

她的额头好像还在往外流血。

垃圾堆里头的老鼠从她身边蹿过，似乎都叫她的模样吓到了，吱吱叫唤着立刻逃开了。

巡警顾不得害怕，赶紧冲上去，拍打女人的肩膀：“喂，你醒醒啊，你怎么了？”

靠近了，女人额头上的伤口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黑乎乎的，仿佛无底的黑洞。

女人的眼睛闭着，嘴巴一动不动，像是没了呼吸。

警察小心翼翼地伸手过去试探鼻息，猛然松了口气。

阿弥陀佛，这会儿也顾不上封建迷信了。

活着，还有气在。

站着的巡警立刻摸出了手机打120：“喂，120吗？这边是长宁巷，有人遇袭外伤，额头有伤，情况很不好。重度昏迷，呼之不应。请赶紧派车子过来。”

呼啸的鸣笛声打破了夜晚的沉寂。

红灯闪烁的救护车没能开进巷子里，医生护士推着担架车一路往前冲。

过完夜生活，快到天亮才往家走的人听到动静，好奇地伸了下头。见是长宁巷闹出来的事，又直接缩回脑袋。

哟，长宁巷啊，这种地方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