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真追妻之路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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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前后,传言似潮水般涌了开来。
宫中人人都在说,二皇子殿下也不知从哪里带了一个女人回来,却将她整日关在自己的宫殿中,谁都不许见。
阿兰自御膳房端来饭食,一路走来,不少人拉了她企图从她口中套出些什么,毕竟她是唯一一个贴身伺候那女子的,定知晓许多内情。
“去去去,里头那位可不是二皇子殿下的侍妾,身份尊贵着呢,莫要随意胡扯,也不怕掉了脑袋。”阿兰驱散众人,径自进殿去。
殿内,温亭晚正对着插在白瓷瓶中的几只红梅出神。
她通身的装束都换成了圣洁的白色,分明未施粉黛,依旧眉若远山,唇不画而朱,一张面容美得惊心动魄,红梅点点衬得她的皮肤愈发净白如雪。只可惜美人秀眉微颦,周身似笼罩着淡淡的愁云,挥散不开。
阿兰只望了一眼便怔愣在那里,待回过神,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温亭晚隆起的小腹上。
她倒是头一回看见,怀了孕的女子还能美成这般的,真是教人妒恨。
“圣女大人,用膳了。”
阿兰将碗碟筷箸摆放好,作势去扶温亭晚,却被她轻飘飘地避开了。阿兰的手无措地悬在半空,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自打入了大夏,这位圣女大人便一直是这副模样,整日枯坐着不说话,也不搭理人,只偶尔遣她去寻些书卷来看。
温亭晚扶着腰在桌前缓缓坐下,过了六个月,腹中的孩子长得飞快,沉甸甸的肚子令她坐卧都成了问题,虽是不雅,但如今她落座时也只能将双腿叉开,夜里入眠也需侧躺着。
她方拿起筷子,便觉肚子里的小家伙狠狠踢了她一脚,她勾唇轻笑道:“怎么,你也饿了?我们这就吃饭。”
她夹了两筷子青菜后,又将筷子伸向一块油腻腻的红烧肉,犹豫了半瞬,才皱眉送进嘴里,胡嚼几口,吞咽下去。温亭晚不喜油腻,素来吃得清淡,但她知道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多少还是得沾些荤腥的。
膳毕,阿兰收拾了碗筷,为温亭晚上了一杯清茶后,便离了殿,没一会儿温亭晚便听见殿门闭合及落锁的声响。
她嘲讽地笑了笑。
什么圣女,她对呼延卓来说,不过就是有价值的囚犯罢了。
来了这几日,陆陆续续从阿兰口中探问,她大抵能猜到呼延卓为何要将她抓来了。
夏国不似大骁,鉴于几十年前的夺嫡之乱,便再未设立过太子,如今朝中继位呼声最高的便是呼延卓和另一位四皇子。但四皇子母家尊贵,势力庞大,非呼延卓可比。因此他才会另辟蹊径,求助国师,找寻什么圣女,企图以此功谋天子之位。
温亭晚坐在临窗的小榻上,刚欲翻开书册,便听两声沉闷的扣响,似乎有人在敲木窗,旋即一个甜美婉转的女声儿响起。
“有人吗?”
温亭晚打开窗闩,雕花窗扇吱呀开了一条小缝,挤进来一个小脑袋。
那人乍一看清温亭晚的面容,朱唇微张,眸中满是惊奇与感叹,“真的好像啊,你和祠堂中的那副画像上的人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
见温亭晚不言,只警惕地上下打量着她,那人歉意地笑了笑道:“抱歉,圣女大人,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大夏的九公主,我叫呼延珊。”
眼前的姑娘穿着一身宝蓝的衣裙,明眸善睐,大抵十二三岁,与景姝年纪相仿,但与景姝不同,这个孩子的笑容就像是沙漠中的烈日,热情地耀眼。
温亭晚只轻轻点了点头,旋即问道:“你方才说的祠堂中的画像,是指上一任的圣女吗?”
“是啊。”呼延珊点点头,“祠堂里挂了历届圣女的画像,我幼时顽皮,时常在祠堂罚跪,因而对那些画像很熟悉,我记得上一任圣女乐环是所有圣女中生得最美的,方才见到你,我还以为是她从画中走出来了呢。”
乐环......
听到这个名字,温亭晚心下生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蓦然想起梦中那个男人唤的一声声缠绵凄婉的“阿环”。
“最后一任圣女她是怎么死的?”
呼延珊皱了皱眉,思忖了片刻,“不清楚,那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不过听人说,上一任圣女是病死的,而且是暴毙身亡,具体如何我便不得而知了。”
病死的?可温亭晚分明记得她梦里出现的女子死的时候流了一地的血,并非病死的。
“我很好奇,她和我长得能有多像,我可以去看看那幅画像吗?”温亭晚问道。
她直觉呼延珊会答应,因为眼前的小姑娘看起来很单纯。
果然呼延珊听闻此话,往门的方向望了一眼,“可是门锁着,要不你从窗户这儿爬出来,我带你去祠堂。”
温亭晚为难地垂首看向自己的肚子,“我可能爬不了窗。”
呼延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似乎才发现她怀着身孕,她睁大了眼,指着隆起的小腹道:“你,你,难不成是二皇兄......”
“不是他的。”温亭晚打断她的猜想,“是我和我夫君的孩子。”
“夫君?你成亲了!”呼延珊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被二皇兄锁在这儿,原来是怕你逃出去。”
温亭晚有些疑惑:“你不惊讶吗?要成为你们夏国圣女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而非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子。”
呼延珊摇了摇头,“我们大夏向来不注重女子贞洁,我父皇后宫不少妃嫔都是二嫁。对了,我好像听宫人偷偷说起过,上一任的圣女乐环在继任圣女前,也是成过亲的,她的丈夫好像是草原部族一位赫赫有名的将军,叫什么来着......”
她皱着眉冥思苦想间,温亭晚却怔忪在那里,一个名字随即脱口而出。
“萧溯......”
“对,好像就是这个。”
呼延珊反应过来,刚想询问为何温亭晚会知道,便听宫墙外传来一阵口哨声,她浑身一个激灵,做贼一般不安起来,“我二皇兄来了,我先走了,等改日我再来看圣女大人。”
温亭晚眼见呼延珊手脚麻利地依靠宫墙边的树爬了出去,旋即只听“哎呦”一声。过了半晌,呼延卓从殿外走了进来。
这段日子以来,呼延卓将她锁在殿中,几乎没有理会她,可今日,两人透过这扇小窗四目相对后,呼延卓突然朝温亭晚的方向走去。
他开口便道:“看你近日听话,我会命阿兰卸了门锁,也会常让珊儿来陪陪你。十日后便是圣女的封祭大典,你好生准备准备吧。”
听他的神色口吻仿佛是给了多大的恩赐,温亭晚冷眼看着他,忽得嗤笑了一声。
“呼延卓,我是你养的一条狗吗?每日囚在笼子里,还得乖乖听你的话。”
呼延卓面色黑沉,一言不发,折身而去,还未踏出两步,便听身后温亭晚问道:“萧溯是谁?”
脚步倏然一滞,呼延卓转过头,眸光凌厉阴鸷,“你从哪里得知这个名字的?以后在宫中,决不能提起这个人,听懂了吗?”
一个六十年前的人,为何不能提起?
凝视着呼延卓那双琥珀色的瞳眸,温亭晚似乎从中看出了些细微的东西,她唇角微勾,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想。
“你很怕他?”
呼延卓的双眸剧烈震动了一下,“胡说八道,我怕一个死人作甚么!”
他掩下被看穿的窘迫,拂袖而去。
“萧溯......”
温亭晚反复琢磨着这个名字,她总觉得她所知的一切冥冥之中可以与什么东西联系在一起,可就像是缺少了什么细小的部件,所有的东西都是七零八落,无法拼接。
或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夜,温亭晚又发了梦。
只是这一次,她却像一个观戏的看客,站在滂沱的大雨中,却淋不湿半分。
她看见雨滴砸在泥泞的道路上,溅起鲜红的血花,横七竖八的尸首顺着蜿蜒的小径铺开一路,路的尽头,一个身披盔甲的男人持剑站在那里,雨水从他的头上浇下,洗刷他面上和盔甲之上的血迹,纵然狼狈不堪,他那双鹰眸仍死死地锁住眼前的女子不放,他缓缓伸出手。
“阿环,我来接你回去。”
几步开外的油纸伞微微上移,露出伞下之人精致的面容,温亭晚倒吸了一口气,因那人几乎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只眉宇间多了几分妖娆。
她眸色冰凉,淡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萧溯,你是不是会错了意。我乐环对你不过只是一时痴迷罢了,如今我放着好好的大夏圣女不当,凭什么跟你回去,是要再冒死为你采一次天山雪莲还是再为你取一次问心剑?”
萧溯的眸中透出悲伤,“我知道你说得不是真心话,从前是我不好,往后我都会好好待你。”
乐环摇了摇头,“当初你救我的那份情,我也算是报给你了。萧溯,你根本不是真心喜欢我,我骗了你一件事,我曾对你下了虞族的禁术易情术,你对我的情意原是属于我的,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假的而已。既已两不相欠,我们此生......不要再见了吧。”
易情术!
乍一听到这三个字,在温亭晚脑海中缠绕难解的红线倏然理顺散了开来,所有的一切都完美无瑕地拼合在了一起。
滂沱的大雨一瞬间倾泻而下,像一道帘幕,将那些场景隔绝开来,最后她只能看见乐环决绝地上了马车,留给萧溯一个残忍的背影。
床榻之上,温亭晚缓缓地睁开眼,却是眸色清明。
来自草原部落的将军,南疆巫女出生的圣女,还有圣女口中的易情术......
原来老道给她的那本话本中的故事竟然是真的,那应该就是乐环与萧溯的故事吧。
可为何乐环会与她生得这么像,是巧合吗?
温亭晚屈膝坐起来,夜色寂寥,连一点虫鸣之声都没有。
身在异国他乡的浓浓无助感随着凄凉的夜色一同向温亭晚袭来,想起梦中萧溯来救乐环的场景,她终于忍不住低声呢喃。
“殿下......”
有了呼延卓的许可,呼延珊时常光明正大地来她殿中小坐,她那俏皮的模样,总令温亭晚想起景姝,景姝很是喜欢和她撒娇的。
可她毕竟不是景姝,每每呼延珊同她说话,温亭晚都只是干巴巴地回两句,但呼延珊也不觉得无趣,自己一人便能讲上好久。
这日,呼延珊兴匆匆跑进殿内,献宝一般把手上的东西给她看:“圣女姐姐,你瞧,我今日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呼延珊把手心打开,其上赫然是一支纹样质朴的白玉兰发簪,虽说是平平无奇,却是吸引了温亭晚的注意,因这发簪的式样分明来自于大骁。
“这个你哪儿来的?”她问道。
见温亭晚难得生了兴趣,呼延珊把发簪递给她道:“我就知你喜欢,这是自骁国到大夏行商的人带来的,之前有人引荐给我,我看过了,这一批首饰的样式都很不错,我就想着让圣女姐姐你也来挑一挑。”
说罢,呼延珊拍了拍手,便有一人垂首进殿来。
即使弓着背,也依然能看出身形高大,看他远远地从庭中行来,温亭晚一瞬间竟有些恍惚。待走近了,那人一抬头,却是完全陌生的一张脸,温亭晚失落地垂眸为方才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感到可笑。
商人捧着一个木匣,对呼延珊恭敬地行了个礼。
“将饰物的样式给圣女大人看看吧。”
“是。”商人应声将木匣展开来,从木匣中挑了一件,旋即半蹲着身子呈给温亭晚。
温亭晚无精打采地抬眸看去,却怔愣在那里。
商人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一支金累丝镶宝牡丹花步摇,只听他用那低沉熟悉的声儿问道。
“圣女大人喜欢这式样的首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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