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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文茵甚至能感觉自己的脸都痛了。
她正等着张子畅开口宣方侍郎及其夫人进宫,不想等了一会没有听见张子畅说话。
张子畅脸色一沉,所有笑意全消,手里端着的杯子掼在案几上,发出“咚”一声响。
一殿皆静,众人全失了语似的,再不敢开口说话。
罗文茵:咦咦,皇帝发威了?
张子畅先指着钟嬷嬷道:“你且退下!”
钟嬷嬷二话不敢说,恭谨行一个礼,忙忙退下了。
张子畅这才看向赵慧茹,用手指着她道:“皇后,你真是不惜手段要撕破皇家颜面呢!一个破荷包,你就能扯出一堆子虚乌有之事,硬要诬陷贵妃行为不端。你不给朕硬冠上一顶绿帽子就不甘心是不是?”
“贵妃十五岁进王府当侧妃,朕宠了她这么多年,她刺绣功夫如何,朕会不知道?她若能绣出那样精致的荷包,朕身上不早挂满她所绣的荷包了?”
“朕愿意让贵妃与你对质,也愿意传召钟嬷嬷过来分辨荷包,不过是不想撕破夫妻情面,想让你一番混话开头,未了有个台阶下,好好收场,结果你在宫中闹得不够,还想扯宫外的人进来淌这趟混水?”
“从前你也算贤惠,尚算识大体,朕也敬你几分,但你瞧瞧你现在做的什么事,说的什么话?”
赵慧茹被这样当众痛骂,一下白了脸色,跪到地下道:“皇上息怒!臣妾虽有妄度之罪,但也是为皇上着想,怕皇上被贵妃欺瞒。”
张子畅更怒了,斥道:“一派胡言!明明一心想让贵妃难堪,要给贵妃泼脏水,却说什么是为朕着想?朕又不是老糊涂,还能让贵妃欺瞒了却浑然不知,只等着你来揭破么?”
赵慧茹脸如死灰,叩头道:“皇上分明偏向贵妃,臣妾还有什么好说?”
“还嘴硬?”张子畅怒喝道:“你若安安份份,朕该你的,自然不会缺了你,你若还是这般,休怪朕无情!”
赵慧茹有些绝望,噙了泪抬头道:“皇上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可怜臣妾还一片痴心,等着皇上垂怜。”
诬陷贵妃不成功,只能打痴情牌了。
张子畅指向殿外道:“滚!”
赵慧茹只觉颜面尽失,缓缓站了起来,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挺直腰身走出殿去。
皇后刚才还威风八面,占尽上风,下一刻就被骂得花容失色,毫无颜面出殿。
众人噤若寒蝉,一声儿不敢吭,怕那股火烧到自己身上。
罗文茵更是恨不得自己是透明人。
罗文秀心内痛快,脸上却不敢露出来,只默默站着。
就在众人以为张子畅骂走皇后,这厢该安慰贵妃了,不想张子畅再次开口,却是骂罗文秀的。
“贵妃,今儿皇后想诬陷你,你只须令人从殿内拿出你曾给朕绣的丑荷包,跟将军夫人所绣的荷包搁一起,让人两相对比,便足以证明自己清白了,你偏不,由着皇后这样质问那般质问,在朕跟前装可怜装无辜,想激得朕怒火升腾处罚皇后,你其心也可诛。”
罗文秀大惊,忙跪下道:“皇上,臣妾一向蠢笨,一时之间就由皇后牵着鼻子走了,却想不到还能拿殿内荷包来比较之事。”
张子畅冷笑一声道:“是不想,还是想不到,这个你自己心中有数。”
罗文秀不由珠泪滚滚,哽咽道:“臣妾这些年得皇上宠爱,心里眼里只有皇上,被皇后娘娘如此一诬陷,怕皇上真的误会,心下自是慌了,哪顾得多想?”
众人看着她哭成这样,一时都心软,暗暗道:莫非真是一时想不到?
张子畅同样指向殿外道:“滚!”
罗文秀站起来,掩着脸,哭着走了。
张子畅接着看向安王夫妇。
安王结结巴巴道:“皇上,臣弟这番进宫,本是要探望母后的,现天色不早了,容臣弟带同妻子,过去给母后请安!”
张子畅不答安王的话,只看向安王妃,指着她道:“你当朕这个养心殿是什么地方呢?是你随意说话,暗打算盘的地方么?”
安王妃吓得跪下了,不敢为自己分辩,只一味叩头道:“皇上饶恕臣妇!”
安王也跟着跪下,为安王妃求情道:“臣妻愚笨,臣弟回府,定狠狠教训。”
张子畅“哼”一声道:“看在你们女儿近段时间在宫中服侍母后的份上,这厢且饶了你们,滚!”
待安王夫妇也滚了之后,殿内便只剩下罗文茵和飞尘子了。
罗文茵终是见识到天家之威,这会儿感觉到后背发寒,心下回忆:我有说错什么吗?有做错什么吗?等会将如何骂我?不管如何骂,只要一声滚字,我就可以好好滚回府,不用在这儿担惊受怕了。
张子畅且不看她,只看向飞尘子。
飞尘子不惧张子畅的威压,静静站着。
张子畅在案上拿起杯,自己斟一杯茶喝了,这才朝向飞尘子道:“你今儿进宫,本是给母后诊脉治病的,且说说母后如何了?”
飞尘子答道:“太后双腿肿胀,刺针不能恢复其状,再加久卧,气血已虚,难以恢复了。”
张子畅叹口气道:“你且说实话!”
飞尘子也不避罗文茵,实话道:“太后只有半年寿命了,皇上当心中有数。”
张子畅听完,默默无语良久。
飞尘子安慰一句道:“太后娘娘也算高寿,该享的福也享了,皇上不必太过伤心。”
张子畅长长叹了口气,朝飞尘子挥了挥手。
待飞尘子要走,张子畅突然又喊住道:“荷包拿来!”
飞尘子一捂袖口道:“皇上,这是我的。”
张子畅脸一扳道:“拿来!”
飞尘子磨蹭一下,到底不敢违抗,只得把荷包摸出来,送到张子畅案前。
也罢,没了这只荷包,异日老道再给将军夫人弄几瓶百花蜜,不怕将军夫人不帮着再绣一只。
至于这一只么,其实有些旧,有些残了,皇上喜欢,老道不必跟他争。
有将军夫人,还怕没好看的荷包么?
张子畅看了看案上的荷包,朝罗文茵道:“不是想要回荷包么?”
罗文茵惊喜,啊啊,皇帝要把荷包还我?
也是,皇帝什么宝贝没见过,怎么会稀罕一个破荷包?
她疾步上前,伸手拿起荷包,福下去道:“谢谢皇上!”
太令人感激涕零了!
这只到处惹祸的魔鬼荷包,终于回到我的手中了。
待会儿回府,得马上烧了它,再不能留着。
飞尘子本来要告辞出殿,眼见张子畅并不是自己想要荷包,而是把荷包还给罗文茵,突然停步,回身走到罗文茵跟前道:“将军夫人,老道昨儿帮了你那么大的忙,值当你一只荷包罢?”
罗文茵:啊,什么意思?又想讨走这只荷包?
张子畅已开口问道:“灏然帮了茵儿什么忙?”
飞尘子笑着指向罗文茵道:“你问她。”
罗文茵深吸一口气,昨天的事怎么好意思到处说?她支唔道:“却是府中二儿子飞墨得了咳疾,一直未能止咳,因上白马观跟道长求了一瓶止咳膏。”
张子畅看罗文茵神色,虽知对方没有说真话,但也不打算追根问底,只一伸手道:“荷包!”
罗文茵愕然,只好又把荷包呈上。
张子畅把荷包纳入怀中,看向飞尘子道:“这只荷包是朕的了。”
飞尘子:“……”
罗文茵:“……”
飞尘子无奈,只好一拂袖道:“老道告辞!”
待飞尘子出殿,罗文茵便眼巴巴看向张子畅,该把那只荷包还我了罢?
张子畅似乎看出她的心思,笑一笑道:“你保不住这只荷包,不是被别人得了,就得烧了,还是放在朕这儿罢!”
罗文茵不敢强讨,只好叹息一声,福一下去道:“臣妇告退!”
张子畅却是喊住她道:“茵儿,你陪朕再坐一坐!”
他说着,站起来坐到另一侧茶几上,伸食指揉了揉头,脸上现出倦意。
罗文茵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覆盖在脸上,其中一只一动一动,揉着太阳穴,不由看住了。
“过来!”张子畅又喊一声,示意罗文茵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罗文茵只好过去坐下,眼看张子畅半闭着眼睛,依然在揉头,静默一会,便提起茶壶,给张子畅倒了一杯茶,柔声道:“皇上喝一杯茶!”
“嗯!”张子畅睁开眼睛,接过罗文茵手中的茶,轻呷一口道:“朕今儿听闻你进宫,便满心欢喜等着你过来陪朕坐一坐,不想又被这些事扰了心。”
罗文茵不知道说什么好,见杨公公进来扇炉子,净茶具,很快又退出去,便提起茶炉的水,学着张子畅适才泡茶的手势,另泡一杯茶给张子畅。
张子畅见她不插嘴,不抱怨,不讨好,不迎合,不惴度,只是静静泡茶,一时赏心悦目,因为皇后和贵妃争斗所带来的烦心感觉,瞬间消散。
两人静静对坐喝茶,一时殿内气氛极其静谧安好。
张子畅有些留恋此刻的时光,昨儿至今儿朝中休沐,百官自带着妻儿游玩拜佛诸事,他这个皇帝却命苦,只能留在殿内批折子。
还是听得贵妃召了罗文茵进宫,心头才雀跃了起来。
可怜他得了江山,至今却还没得到心爱的女人。
要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得到罗文茵呢?
他想着心事,视线却一直定在罗文茵脸上,眼神灼灼。
罗文茵被他看得低了头,心下忖度时辰不早了,便站起来告辞。
张子畅这会不再出言挽留,只待罗文茵要走出殿门口,突然问道:“茵儿,你真个不记得江南初遇之事么?”
罗文茵一惊,他怎么知道我不记得?
她回头一笑,声音婉转,“皇上不是给臣妇看过大猪蹄子么?想忘也忘不了。”
张子畅被她临去秋波这一转,又弄得差点失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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