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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顾念似乎不高兴,薛怀瑾有些摸不着头脑,目光四下里一转,见太后握住一个少女的手,神态是少有的亲热。而那个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
耳根子到脖颈尽已红透了。
薛怀瑾皱了皱眉,忍不住回头去看顾念,见后者原本是专注地观察这边的,对上他的眼神,那丫头便倏然躲开去。仿佛根本不认识他似的。
她不高兴了!
薛怀瑾虽然来得晚,并没有听到方才太后介绍卿羽说说的暧昧不明的话,但是看到此情此景,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太后分明是要把依偎在她跟前的少女和自己凑一对。
薛怀瑾挑眉一笑,对太后道:“皇祖母,这位姑娘是?”
太后以为自己的侄孙女人才出众,所以引起了薛怀瑾的注意,不免与有荣焉地笑道:“这位是卿羽,她是......”
话说到一半,就被薛怀瑾截了过去,“原来是卿羽姑娘,曾经听皇祖母说起你。”
卿羽又惊又喜,对薛怀瑾行礼,满脸都是仰慕。瞎子也看得出来她对他的心思。
顾念不是瞎子,所以看得真真的。
她只觉得心里又酸又疼,还痒痒得十分难受。狠狠地瞪着相对而立的两个人,恨不能现在就奔过去昭示自己的主权。
却听薛怀瑾说:“我见了姑娘就觉得亲切,不如你就做我妹妹吧。”
说罢,不理众人尤其是卿羽姑娘的目瞪口呆,对着皇太后行礼道:“皇祖母,孙儿一直希望有个妹妹,望祖母成全。”
太后原本笑容满面的脸渐渐地阴沉下去,而站在一旁饱含期待的苏卿羽脸色涨得通红,眼眶已经渐渐溢满泪水。
薛怀瑾对这些视而不见,他垂手而立,神色淡漠。只是视线偶尔扫到顾念,脸色才会有一丝松动。
方才,顾念还觉得心里酸溜溜的,此时听他如此说,心里又软又甜,心道果然不负自己对他的心思。
可是甜过之后,却不禁又担心起来:如今他刚刚归位,还没有根基,若是因此得罪了太后,岂不是更加艰难。
自己原不该给他甩脸子的,也许他就不会那么冲动、当众反驳太后。
此时,一直没有出声的皇帝哈哈笑道:“这件事以后再议。母后想必也累了,不如就让宫人们扶您去休息?”
此时宴席还没有开始,看着时辰尚早。皇帝此举也是避免太后在此尴尬。
太后也就顺势站起身来,手交给小宫女扶着,另一只手伸向卿羽,“你也随哀家走吧!”
卿羽扶住太后的手臂,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皇帝看了薛怀瑾一眼,“你其实不用那样的。”
“太后也只是提一提,你若是不愿意,她也未必能怎么样。”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皇帝是真心疼爱。
尤其当他看到薛怀瑾那酷似宸妃的眉毛和鼻子的时候,更是从内心生出一股慈父的愧疚来。
于是,对薛怀瑾也就格外地宽容。
薛怀瑾垂首,姿态极为恭敬,说出来的话却是斩钉截铁,“有些事情本来就没有可能,不如一开始就拒绝。”
“以免害人害己!”
以免害人害己......
皇帝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来多年以前,太后逼自己娶皇后的事儿。
那时候,他早就有了心爱的姑娘,而且对方的家世也足以匹配皇后的身份。
然而,太后考虑到王太师的势力,还是强迫他册立了完全没有感情的女子做皇后。
如果当年,自己像怀瑾一样坚持,把他的母亲封做皇后,也许后来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想到这里,皇帝的脸色就渐渐灰败,颓然一叹,拍了拍薛怀瑾的肩膀,走了。
初战告捷!
薛怀瑾走到顾念身边,低声问道:“我方才表现如何?”那样子,哪里有皇子的冷淡高贵,分明就是一只想要得到奖励的小狼狗。
顾念也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表现得很好!”
薛怀瑾满意了,凤眸亮晶晶的,如同天上的星星。
这一场元宵宫宴,在人们的心思各异中结束,顾念依旧跟着陈氏一起回去,一路上陈氏都是脸色阴沉,一句话都没有同顾念说。
到了第二天早朝,皇帝下旨昭告天下,从此以后,薛怀瑾大皇子的身份便做了实。
而就在同一天,顾念的院子里也迎来了一位稀客。
顾念连茶叶没有给倒一口,看着眼前的人面无表情地说:“父亲怎么来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看明白了,无论自己如何想要和顾远宏缓和关系,如何讨好他,对方心里始终没有她的位置。
细细论起来,顾远宏对他大概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所以,她也懒得装什么孝顺女儿了,累!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睡一会儿,或者吃点点心呢。
顾远宏也发现了顾念对自己冷淡,他脸色一僵,忍不住就要发作起来,猛然想起此行目的,将一腔怒气硬生生忍住了。
那可怜的怒气就被盯在了他的脸上,偏他又要装出一副和善模样,因此两种表情在脸上打架,看着又滑稽又可笑。
他道:“薛怀瑾,哦不,就是以前的怀瑾公子,如今身份是大皇子了,这事你知道吧?”
实际上,各府的女眷是首先知道这件事的,昨夜陈氏回来就同顾远宏说明。他当时觉着此事未定,便没有来找顾念。
没想到今天一早,皇帝上朝后的第一件事就下旨做实薛怀瑾的身份。
于是,顾远宏再也没有迟疑,下了朝便来到这里。
顾念听他说完,也不过略微点了点头,淡淡道:“然后呢?”
顾远宏硬着头皮道:“你和以前的怀瑾公子渊源颇深,以后,”他说到这里顿住了,呵呵地干笑了两声,这才继续道:“以后可以多交往一下。”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顾念恍然大悟,心里不免鄙夷。
以前,顾远宏对她不闻不问,甚至在知道陈氏对她多次迫害都置若罔闻,如今听说和她交好的薛怀瑾成了皇子,这就立即上赶着攀关系来了。
为人父亲,怎么能够如此不要脸?
顾念也没有和他客气,“真遗憾,我和他不熟。”
顾远宏:“你和他以前不是常常见面的吗?”
“那是以前。父亲也知道,如今人家是皇子,我只是个五品官之女,又没有母亲,谁愿意搭理我?”
顾念说完,就仔细瞧着顾远宏的神色。果然,后者脸色闪过一丝羞恼,不过依旧没有失去理智,强行压抑着,没有对顾念发脾气。
然而,再说出话来也不大好听了,“你别觉得我这是为了自己,为了顾家,你仔细想一想,如果你和皇子攀上关系,哪怕只是当个侍妾,那也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顾念曾经听过这么一句话:一个人若是特别强调什么,就越是昭示他的真实目的。现在顾远宏此番作态,可以说是这句话的最好印证。
他说不是为了他自己,不是为了顾家,其实他就是为了自己,为了顾家。
至于她这个亲生女儿,不过就是可以被随意牺牲的一个人罢了。前生是这样,今世还是这样。
顾念冷了心肠,淡淡笑道:“父亲想必是打错了主意,我从来不觉得您和顾家给我什么庇佑,所以也休想让我为了你们做出什么牺牲。”
她和薛怀瑾两情相悦是没有错,他也在昨晚向她承诺了,但是这些事情顾远宏没有资格知道。
顾远宏听到这里,终于压不住怒气,他腾地站起身来,指着顾念喝骂,“你这这个不肖女!”
这样的场景在顾念的记忆中有无数次,或是被顾悦陷害,或是被陈氏冤枉,甚至只是顾远宏心情不好,她都会受一顿责骂。
每一次,顾念都会吓得战战兢兢,沉默着只顾着道歉。甚至在顾远宏拂袖而去之后,还期盼着下一次他会对自己和颜悦色-像一个正常的父亲那样。
顾念透过顾远宏怒气冲冲的脸,似乎看到了以前可怜的自己。她淡淡笑笑,仰着脸面对顾远宏,“我不肖?父亲,这么多年来,您可曾做个一个称职的父亲?”
“你!”
顾念不等顾远宏说话,继续道:“哦,我忘了,父亲只是在我面前如此,在顾悦和元郎面前可是扮演得好父亲!”
顾远宏又惊又怒,完全没有想到顾念会变成这么一个牙尖嘴利的人。在他的记忆力,眼前这个女儿常常是逆来顺受的。
无论他怎么对她疾言厉色,她见到他总是带着仰慕的眼神看过来。
到底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了?顾远宏百思不得其解。
他狠狠地瞪着她,顾念突然觉得,如果眼神是刀子,他大约是打算要在她脸上扎几个窟窿的。
她毫不发怵,目光直视顾远宏,丝毫没有避让。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顾远宏渐渐地败下阵来,他颓然一叹,放柔了语气道:“我知道,这些年来为父对你多有疏忽。”
“但是,看在你我是父女的份儿上,你就原谅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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