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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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谢因米的玉米地恢复了平静，这让她在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这几天就像不停回放似的一直在重复同样的话，她感觉自己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这天，她和阿蒙一起正在开荒，那边阿赖扭扭捏捏地走过来，仿佛带着全部的勇气，在谢因米跟前站定。

谢因米停下手里的动作，站起身，看向阿赖，没有开口。

前两天她一靠近他，他就跑，今天他居然自己主动找过来了。

“谢姐姐，我，我想问问，我，我能不能，能不能和你租玉米地？”阿赖涨红了脸，说完就低下了头，两只手局促不安地拧着衣角，脚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来回滚着一颗小石子。话虽然说得吭吭叭叭，但好歹把意思说明白了。

谢因米看着眼前的孩子，完全颠覆了那个一直以来，成为坏孩子代称，自己常常念叨季思源要远离的印象。

那时候她刚来，看见季思源躺在乱石滩上，以为季思源死了，后来得知是阿赖抢他源石，他被阿赖打狠了又磕倒，导致昏厥。再后来在接驳车上，她看见拿拳头威胁季思源的阿赖，也就比季思源大一两岁的样子，一脸凶狠。和现在眼前这个羞涩的孩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谢因米还在回忆过往，她面前的阿赖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她的神色，见她没什么表情，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下子泄了气，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只想转身逃开。

“阿赖，你这段时间都在帮我开荒，谢谢你！”这时，谢因米开了口。

转身欲跑的阿赖停住脚，他扭头看向谢因米，只听她继续说：“你知道我在季思源家住过一段时间吧？我把季思源当亲弟弟一样看，那时候你抢走季思源的源石，把他一个人扔在乱石滩，他摔倒以后碰到头，晕了过去，如果当时再磕狠一点，很可能就没命了。”

谢因米停下话头，看阿赖的反应。阿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他的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谢因米接着说道：“你想租地种玉米，我做不了主，你去问问季思源，如果他同意，我就同意租给你，条件和简宁一样，前三年免租，有收获后拿一成抵种子。”

阿赖原以为自己不过是再次自讨其辱，往昔和母亲一起颠沛流离，被人欺辱的经历浮现心头，心里正羞愤难当，听到谢因米后面的话，他赤红着双眼猛地抬头定定地看向谢因米，仿佛在确认她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谢因米没有躲闪，回以真诚的目光。对待阿赖，她此刻的心情，有点儿复杂。

之后几天，阿赖没有出现，谢因米也很快将这件事忘记。

经过这段时间的记录，她发现了一个问题，此时她正一头雾水，根据自己的数值记录笔记，比对种植书籍，按照她的理解，哪怕是速成生长，生长环节也应该是一样的，可为什么对不上呢，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谢因米满头问号。

正揪着头发琢磨，敲门声响起。

谢因米迅速把种植书籍收进空间，又检查了下确认没有纰漏后才去开门。门外站着季思源。

“阿源，这么晚有什么事吗？”把季思源让进屋内，谢因米问。

“阿米姐，阿赖前两天来找我了，他把之前抢我的源石还给我了。”季思源一脸纠结。

谢因米没接话，等季思源继续说，她记起阿赖想租地的事。

季思源在桌旁坐下，接着说道：“他想和你租地种玉米，说是你说的，我同意你才同意。”

“恩，有这回事，是我说的。他那时候抢你源石，你差点没命，前段时间他帮我开了几天荒，和我说想租地，可是我觉得，还是要你同意才行。”谢因米倒了杯水递给季思源。

季思源双手接过，抿了一口说道：“阿米姐，阿赖和我说，那次他抢我源石，齐辉叔叔后来去找过他，他心里也觉得自己以前做错了很多事，想改好。”

听到久违的名字，谢因米心底里的某个角落，有些许一闪而过的悸动。

季思源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没注意到谢因米的神色，他将水杯放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纠结地说：“阿赖其实也怪不容易的，他妈妈被他爸爸抛弃了，他们老被人欺负，后来，他和他妈妈吃了好多苦才流浪到咱们十三号。他说那时候是因为知道了我能上学才抢我源石的。其实我刚去捡源石的时候，是阿赖带着我一起的，他还教我怎么分辨源石和普通石头。唉，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说完，季思源求救似地看向谢因米。

谢因米安静地听他说完，问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我心里。我心里其实挺想帮他的，以前我有齐辉叔叔照顾，现在有你照顾，妈妈对我虽然严厉，但是我知道她那是为我好，和阿赖比，我真是不要太幸福。可是，他怎么可以因为我能上学就抢我的东西呢？我还差点死掉，想到这里，我就又不那么想帮他了。”季思源两只小手来回摩挲着，一边思考一边说。

“那我们就不帮他。”谢因米接话。

“可是，他也很可怜，他也帮过我。”

“是啊，要怎么办呢？”

“而且，他也不是真的要杀了我。”季思源仿佛在说服自己一般，补充道。

“阿源，你有没听过这样一个小故事。”谢因米在季思源对面坐下，接着说：“有个学生问他的老师，‘以德报怨，何如？’，意思就是用恩德来报答怨恨，您看怎么样？”

谢因米停下，看季思源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便继续说道：“这个学生的老师就回答他说‘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这句话的意思就是，那又用什么来报答恩德呢？我觉得应该用正直，真诚，心量，智慧来报答怨恨，用恩德来报答恩德。”

季思源皱着眉头思索，嘴里重复念叨着：“用正直，真诚，心量，智慧来报答怨恨。”

谢因米没有干扰他，过了一会儿，季思源小大人般严肃地对谢因米说：“阿米姐，我觉得我应该同意阿赖租地。”

“怎么会这样想？”谢因米笑问。

“恩。如果我不帮他，我心里会有个疙瘩，他也不能一直靠捡源石，再说现在的源石越来越难捡，以后，他应该会更加嫉恨我。如果我同意他租地，他有了出路，以后我就会少个敌人。”

季思源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喝了口水，接着说道：“至于他抢我源石差点害死我那件事，我现在没法原谅他，就先放着，反正同意他租地又不代表我原谅他，对吧？这个就是心量的意思，是不是？”

惊讶于季思源的聪慧，谢因米伸手揉了揉季思源的头，笑着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季思源笑得一脸灿烂。妈妈说让他自己做决定，他纠结了好几天，一会儿想同意，一会儿又不想同意。这会儿有了决定，他觉得自己的心情一下子舒畅了。

转过天来，阿赖就站在了谢因米的玉米地头，他跑的满头汗，朝谢因米喊道：“谢姐姐，季思源同意了！”

谢因米走过来，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曾经一脸凶狠的脸上，原来也能透出一股子坚毅，她点点头，说道：“那我们就按之前说好的，你要哪块儿地，自己去选。看见那边特别做的记号没有，那是简宁的地。你选好了自己做好标记。”

“好！”

阿赖高兴地去选地，谢因米瞧着他的背影，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圣母了，可如果让她再做一次选择，她还是会做同样的决定，不管怎样，希望阿赖把握住这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