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0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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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晋江/檀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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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沐晚枫开车,带着岑楚夕和岑楚昭去s市最繁华的商业街拍照——沐晚枫的两家实体店就开在这里。
商业街富丽堂皇,是各路网红拍照、录视频的胜地,各种让人啼笑皆非的迷惑行为循环上演,置身在这样热闹喧杂的环境里,姐弟俩一开始都有些放不开,适应了好久才算松弛下来。
拍完照已经是中午了,沐晚枫原本要带姐弟俩去吃大餐的,但临时有了急事,只得匆忙离开,临走前给姐弟俩各转了一千块钱,算是今天上午的劳务费。
“你想吃什么?”岑楚昭问。
岑楚夕心里装着事,只想赶紧回家,她皱眉说:“一上午换了十几套衣服,折腾出一身汗,我现在就想回家洗个澡,不然我会浑身不舒服。”
“你们女生就是麻烦。”岑楚昭虽然一脸嫌弃,但还是掏出手机叫了车。
站在马路边等车的时候,偶遇了岑楚昭的好哥们官侠,两个男生说话的时候,岑楚夕就站在一旁低头看手机。
岑楚昭和官侠做了三年同桌,俩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岑楚夕虽然认识他,但并不算熟,偶尔在学校碰见也只是相视一笑打个招呼而已。
聊了没多久,岑楚昭要和官侠去玩密室逃脱,让岑楚夕一个人回家,正好车也来了,岑楚夕笑着跟官侠说了声“再见”,就上车走了。
官侠望着车驶离的方向愣神,岑楚昭冷不丁给他一肘子,不大高兴地问:“你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官侠慌忙回神,挤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
岑楚昭狐疑地看他一眼,说:“走吧,先吃饭,我饿死了。”
回到家已经快一点了,岑楚夕简单冲了个澡,拿着一个苹果进了卧室,把门反锁上。
一边吃苹果一边打开电脑,登录邮箱,节目组的回信已经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岑楚夕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苹果也吃完了,抽张纸巾擦擦手,她起身走到钢琴前坐下。
钢琴临窗,阳光被窗帘阻隔,空调风吹动白纱,上面绣的绿蔓也跟着轻轻摇曳。
岑楚夕静静坐着,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机。
节目组在邮件里给出的要求是,报名者必须拍摄一段时长不超过5分钟的演唱视频,但不能露脸,只允许拍摄脖子以下的部分,视频拍好后发送给节目组,节目组会自行甄选,从数以万计的报名者中选出75名作为参赛者,并将这75名参赛者自己拍摄的演唱视频上传到星工厂网站特设的《我要成为超级巨星》专栏,然后由网友投票决定这75人的初次排名。
岑楚夕正在苦恼唱什么歌好。
这第一首歌至关重要,既决定她能不能获得参赛资格,又决定了参赛后的初次排名,而初次排名对后续比赛又有着极大影响,所以必须慎重选择。
在收藏的众多歌单里挑来选去,花了一个多小时,岑楚夕终于拿定主意,决定唱四月天乐队的《年年》[注]。
这是一首发表了近十年的老歌,抒情风的轻摇滚,曲调清新明快、琅琅上口是一方面,关键是歌词,太适合高考刚刚结束的夏天了,具有超强的情绪感染力。
翻唱了萧顽那么多首歌,拍视频对岑楚夕来说早就驾轻就熟,先把数码相机调到摄影模式,摆放在合适的位置,然后架好麦克风,刚端正坐姿弹了两个音,忽然又起身去换了身衣服,虽然不露脸,但也不能穿得太居家了。
一切就绪,拍摄正式开始。
静谧无声的房间里,穿着绿裙子的少女端坐在钢琴前,白皙纤细的双手低悬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当双手落下的瞬间,琴音如水般流淌出来,短短几秒的前奏过去,岑楚夕缓缓开口:“会不会,有一天,时间真的能倒退?退回你的我的、回不去的悠悠的岁月?”
清澈悠扬的琴音搭配少女干净空灵的嗓音,宛如幽谷山泉,潺潺翩翩,又宛如耳畔絮语,温柔至极,却有直击心灵的力量。
岑楚夕迅速沉浸进音乐的世界里,用跳跃的音符讲述故事,表达情感。
“如果说要我选出代表青春那个画面,
浮现了那滴眼泪那片蓝天那年毕业,
那一张边哭边笑还要拥抱是你的脸,
想起来可爱可怜可歌可泣可是多怀念……”
原曲节奏很快,歌词又长,两句歌词之间的停顿也极短,如果肺活量跟不上或者不懂技巧的话,换气声就会非常明显,为了规避这个问题,岑楚夕做了降速处理,节奏稍微慢了一点点,流泻出的感情却显得更加充沛,不经意就避短扬长了。
“成熟就是幻想破灭一场磨练,
为什么只有梦想越磨越小小到不见,
有时候好想流泪好想流泪却没眼泪。
……
终究会有一天,
我们都变成昨天,
是你陪我走过一生一回匆匆的人间。
……
时间都停了,
他们都回来了。
怀念的人啊,
等你的来到。”
弹出最后一个音符,双手静静停留在琴键上。
岑楚夕闭上眼睛,良久,等酸涩的泪意褪去,她才睁开眼睛,缓缓地吁了口气。
共情能力太强就是这点不好,一句歌词、一段话都能让她瞬间心软、热泪盈眶。
把刚才拍的视频从头到尾看一遍,有两处不太满意,于是重新录,一共录了三版,对比之后,还是觉得第一次录的感情最丰满,算是瑕不掩瑜。
岑楚夕把第一版视频导进电脑,剪掉头尾没用的部分,又做了个类似mv的片头,总时长4分半,符合节目组不超过5分钟的要求,最后再播放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了,通过邮箱发给节目组。
终于踏出了第一步,再也没有回头路。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等一个回复。
能被节目组选中当然很好,如果不幸落选,就另谋出路,她绝不会轻言放弃。
活动活动身体,一看时间,已经快五点了。
把相机和麦克风归置好,换回家具服,岑楚夕去厨房准备晚饭。
父母虽然宠她,但并不溺爱,从小就培养她独立生活的能力,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这些家务活她都会,而且做得很好。
从冰箱里取出要用的食材,又给岑楚昭打电话,让他回来的时候去超市买两打鸡蛋。
日暮时分,家人陆续回来,晚饭也准备好了,两荤两素,一汤一饭,四口人吃足够了。
饭桌上,沐晚枫边吃边说:“下午外婆给我打电话了,说特别想你们,问我能不能让你俩过去住几天,你们想去吗?”
外婆由舅舅沐修竹赡养,两家人虽然生活在一座城市,但各自忙于生活,也只有逢年过节才有机会聚一聚。
岑楚昭一脸不乐意:“让外婆到咱家来住不行吗?我烦沐雪莹,不想看见她。”
沐雪莹是沐修竹的女儿,比岑楚夕和岑楚昭小两岁,是他们的表妹,因为是独生女,沐雪莹被父母宠出了公主病,特别地以自我为中心,所有人都得捧着她顺着她才行。
可岑楚昭偏偏不惯她的臭毛病,沐雪莹不来招惹他就算了,只要沐雪莹敢在他跟前犯病,他有的是法子治她,亲戚们都说,岑楚昭是沐雪莹的克星。
“她是妹妹,你让着她点不就好了。”沐晚枫说,“再说外婆年纪这么大了,最近身体也不大好,你忍心让她来回折腾?”
“我凭什么让着她呀。”岑楚昭小声嘀咕一句,然后在桌子底下踢了岑楚夕一脚,让她帮忙说句话。
岑楚夕先回踢一脚才开口:“我和小昭明天就过去。”
“姐!”岑楚昭不满。
“五百块,”岑楚夕淡淡地说,“买你闭嘴。”
岑楚昭沉默两秒,说:“八百。”
岑楚夕懒得跟他讨价还价,头也不抬地说:“成交。”
沐晚枫哭笑不得:“葛朗台啊你,这么贪财。”
岑楚昭不以为然:“我这叫有经济头脑。”
岑书咎说:“今天16号,去住一个星期就回来吧,刚好23号发布高考成绩。”
岑楚夕点头:“好。”
吃完饭,岑楚昭负责洗碗,岑书咎和沐晚枫各有事忙,岑楚夕呆在房间里听歌,她需要列个歌单,提前为参加比赛做准备。
岑楚夕的音乐取向很杂,民谣、摇滚、hip-pop、soul、电子她都喜欢,但受限于嗓音条件,并不是所有的类型她都能唱得好,而且,她从没受过任何专业的歌唱训练,全凭音乐天赋和一点努力支撑,才能靠翻唱在微博上圈了几十万粉。
所以,选歌就至关重要,一定要唱适合她的歌才行。
很多歌唱比赛,即使是很有名气的专业歌手,也会因为选歌不对路遭遇滑铁卢。会选歌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岑楚夕听着歌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洗漱过后,她开始收拾东西——ipad、两本书、耳机、还有一些小零碎装背包里,衣服、鞋子和洗漱用品装行李箱里——虽然只住一个星期,但该带的东西还是要带齐全。
吃过早饭,岑书咎自去上班,沐晚枫开车送姐弟俩去沐修竹家,一路上,她不停叮嘱岑楚昭要和沐雪莹好好相处,不许吵架更不许打架,岑楚昭左耳进右耳出,一句都没听进去。
到了沐家,只有外婆一个人在家。
舅舅、舅妈去上班了,沐雪莹去上学了,她读高一,还得半个多月才放暑假。
外婆本名阮静蓝,生在书香门第,是一个像她的名字一样温婉娴雅的女人,却嫁给了出身军旅的糙汉子沐森,两人婚后情深爱浓,生下一儿一女,可惜沐森英年早逝,阮静蓝含辛茹苦将一双儿女抚养长大,如今儿女已步入中年,家庭美满,事业上也都小有成就,她终于可以安享晚年。
虽然已经七十七岁高龄,阮静蓝穿着打扮依旧精致,所以外表看起来很矍铄,但其实健康状况并不乐观。
只有岑楚夕知道,再过两年,外婆就会因病去世,所以妈妈说让她和岑楚昭来陪外婆时,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虽然预知未来,但岑楚夕并不能扭转所有人的命运。
她想方设法拯救萧顽,因为车祸是意外,是可以靠人力规避的,但生老病死是自然法则,谁都无法阻止,她能做的,就是在外婆还在世时尽可能多地陪伴左右。
一见面,岑楚夕就扑进外婆怀里,虽然强忍泪意,声音还是有些不易察觉的哽咽:“外婆,我好想你呀。”
“外婆也想你,”阮静蓝抚摸着外孙女瘦削的脊背,话音里满是心疼,“怎么瘦了这么多?你妈都不给你吃饭的吗?”
沐晚枫哭笑不得:“您可别冤枉我,还不是因为高考嘛,孩子们压力太大,吃不好睡不香的,瘦一点也正常。”
为了不让老太太担心,前几天岑楚夕在浴室摔倒入院的事沐晚枫没往外说,所以这边根本不知道。
岑楚昭也过来挂到外婆身上,佯装不满:“我也瘦了,您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怎么不心疼,都心疼的,”阮静蓝笑着说,“外婆天天给你们俩做好吃的,把掉的肉都给养回来。”
岑楚昭立刻顺杆爬,报起菜名来一点不客气。
沐晚枫待了不到十分钟就走了,祖孙三个待在一块儿,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客厅角落里摆着一架钢琴,阮静蓝让岑楚夕弹首曲子,想看她这段时间有没有退步,岑楚夕有心炫技,又不想显得太刻意,于是选了一首难度适中的曲子——《升c小调第20号夜曲》。
这是岑楚夕最喜欢的钢琴曲之一,上辈子弹过不下千遍,谱子早就烂熟在心,闭着眼睛都能弹得行云流水。
但这首夜曲的难点并不在于弹奏的技巧,而在于情感的表达,如果没有足够深刻的音乐修养,根本弹不出作曲人想要传递的意蕴,有形却无神,不过是音符的堆砌罢了,空洞又无味。
上辈子十八岁的她或许青涩稚嫩,但对于重生的岑楚夕来说,四年的专业教育、在交响乐团的熏陶、还有多出来的那段人生阅历,早就让她的技巧和情感完美融合在一起,根本不用刻意去营造或酝酿,丰沛的情感就会随着音符流淌出来。
岑楚夕端庄而优雅地坐在阳光折射出的金色光晕里,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自如地游走,轻柔的琴声宛如在月光下跳舞的精灵,忧郁又浪漫。
弹奏的人沉浸其中,听的人也入了神,仿佛被音符带回了那些遥远的岁月,虽然记忆早已朦胧不清,但感情依旧镌刻在心底,只要想起,便忍不住在嘴角浮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一首曲子弹完,岑楚夕静坐片刻,才从音乐的意境里抽身,她回头看向阮静蓝,微笑着问:“外婆,我有进步吗?”
旁边的岑楚昭插嘴:“外婆刚才都听哭了。”
岑楚夕愣了下,急忙走到阮静蓝身边坐下,有些歉疚地问:“外婆,我让您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吗?”
阮静蓝笑着摇头:“没什么,人一上了年纪呀,就容易多愁善感。你刚才弹得很好,简直突飞猛进,几乎可以和专业的钢琴演奏家媲美了。”
岑楚夕还没来得及谦虚,岑楚昭倒先打击起她来:“有吗?我怎么没觉得?我一听她弹琴就想睡觉。”
阮静蓝被他逗乐了:“你一个门外汉当然欣赏不了音乐的美妙。”
岑楚夕补充一句:“标准的对牛弹琴。”
岑楚昭打个呵欠,站起来说:“本牛困了,要去补个觉,就不凑你们高雅人士的热闹了。”
岑楚昭去客房睡觉了。
阮静蓝说:“夕夕,我想听《梦中的婚礼》。”
岑楚夕点头:“好,我去弹。”
《梦中的婚礼》是阮静蓝最喜欢的一首曲子,五十年前,在她和沐森的婚礼上,从头到尾弹奏的就是这首曲子,这首《梦中的婚礼》承载着她最幸福的回忆。
上午很快过去,午饭是岑楚夕做的,饭后小憩,岑楚昭依旧睡客房,岑楚夕则和外婆一起睡,跟以前一样。
阮静蓝极爱干净,身上总散发着一种特别好闻的味道,岑楚夕从小就喜欢跟她一起睡,会睡得特别安稳。
下午,岑楚昭在家打游戏,岑楚夕陪着阮静蓝去社区的老年活动中心参加读书会,她长得好看又有礼貌,收获夸奖一箩筐,甚至还有要帮她介绍男朋友的,被阮静蓝三言两语给搪塞回去。
读书会结束时已经四点多,岑楚夕和阮静蓝直接去附近的超市买菜,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在超市的生鲜区买虾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楚夕”,岑楚夕循声回头,看见一个衣着朴素但长得很好看的中年女人,女人推着购物车站在岑楚夕身后不远处,见她眼神迷茫,径自笑着说:“怎么,不认识我是谁了?”
岑楚夕看她有些面熟,但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得怀着歉意问:“不好意思,您是?”
中年女人依旧笑着说:“我前两天还送给你一张梦童的签名照呢,你爸爸没有给你吗?”
岑楚夕立即反应过来,瞬间又惊又喜:“萧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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