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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车一触即分,相错而过后,聂伤才看清,自家战车上的车左不见了。
躺在地上的,正是刚才还龙精虎猛的左椒,他躺在地上,脖子上插着一支长长的羽箭。
斗耆国战车一合便败了!
损失了车左武士,战车便没了近战和防御能力,没有遮护的车右和御手非常危险,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战车堪比后世的坦克,非常宝贵,损失一辆都肉疼,聂伤急忙命人鸣金收兵。
可是己方战车上的剩余二人却对撤退命令充耳不闻,驾车转过头来,再次和对方对冲!
这个时代的人气烈,对名声和尊严看的重于性命。尤其是军事贵族,在两军阵前逃命,乃是奇耻大辱,他们宁死不逃!
两车相对疾驰,很快又再次接近了。
两边的车右射手都直身跪坐起,手中劲弓拉满,稳稳的瞄准对方。
不同的是,成国战车上有车左武士顶着大盾为同伴做掩护,而斗耆国车上的车右和御手只能暴露在对方的箭矢下,咬牙硬挺着。
眼见射程将近,斗耆国射手双眉一竖,就要松弦放箭。却听对面一声清喝,那成国射手忽然半个身子伸出车外,动作异常流畅的一箭弹射过来。
“啊呀!”
斗耆国车上二人都不由惊叫一声。
射手失去了目标,慌乱之中不敢放箭,侧身躲闪,御手也急忙低头躲避。
“唔!”
御手一声闷哼,捂着胸口往后倒去。
射手迅速瞟了一眼,只见同伴身上多出了一根箭来,来不及多问,急忙张弓重新瞄准时,对面的战车已经冲到了跟前。
“呼!”
成国车左一根投枪掷来。
斗耆国射手忙伏身,投枪擦着后背扎在了车厢壁上。
射手惊出一头大汗,刚一抬头,就见一个白点出现在了眼前……
“咕咚!”
他额头中箭,滚落车下,一动不动了。
斗耆国战车失去了控制,战马跑出了几十步,渐渐停了下来。
成国战车绕了回来,放缓了速度慢慢靠近,车上三人都轻松的朝斗耆国车上看去。
“啊!”
躺在车厢里的斗耆国御手突然坐了起来,捞起身边长矛,一矛朝对方的射手捅去。
那射手微笑着向后一仰,右手已经抄出一根箭搭在弓弦上。
“一边去!”
车左武士喝了一声,大盾及时挥了过来,把长矛打到一边。
盾牌刚一收回,射手就像弹簧人一样弹了起来,嘣地一箭就放了出去。
斗耆国御手咽喉中箭,软倒在自己的御手车位上。
“……败的好惨!”
聂伤眼角抽搐着,心中虽痛,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战车的实力远胜自己一方。
特别是那个车右射手,聂伤从没见过这么高超的射术,指哪射哪,无有不中,简直出神入化!
这可是在起伏不定的战车上啊,目标又穿着盔甲,只能射薄弱处,他竟然箭无虚发!
能把箭术练到这种程度,也太吓人了,面对这样的怪物,聂伤自己也不敢下场。
果然,斗耆国这边士卒都沉默无语,好半天都没人再主动应战。
阵前的成国战车往来驰骋,喝呼挑战。
无人的斗耆国战车也被成国人赶到联军阵前来回展示。联军士气重起,五千人同声叫喊,如山呼海啸。
宿城墙下战车群里,众武士羞惭难耐,只听一声马嘶,又一辆战车冲出队列,车上武士喝道“城邑扶乙,前去致师!”
城邑便是候主领,这位扶乙聂伤也认得,是当初不服他的年轻贵族之一。生的五大三粗,车战异常勇猛,和左椒一样是战车队头车之一,指挥九辆战车。
聂伤犹豫了一下,再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扶乙之车驰出吊桥,没有做调整,直往前方耀武扬威的成国战车奔去。
成国战车也没有退避,直冲斗耆国战车而来。双方行车路线成一个锐角同向而驰,很快靠近到二十步内,顿时箭矛齐射,劈头盖脸朝对方打去。
“砰砰!”
“乓乓!”
投矛和羽箭都被车左的大盾遮住了!
这次斗耆国一方有了准备,那扶乙和车右自知己方射术不如对方,在车厢边竖了两面大盾遮护,还真的防了下来。
“哈!”
顶过第一波远程攻击,斗耆国御手打马疾冲,很快就和成国战车靠在了一起。
他们畏惧对方射手,所以打定主意要贴近了近战。
成国战车怕撞轴翻车,想要拉开距离,斗耆国战车却不怕,豁出命来往上靠。
成国御手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分开,两辆并驾齐驱,纠缠在了一起。
见对方挣脱不得,斗耆国车上两个武士从盾牌缝里看到对面准备好了近战武器,不禁大喜,猛地放下盾牌,拎起长矛长戈就往对面捅。
“呃!”
那车右才把戈伸出车去,面上就中了一箭,一头栽到车下。
车左扶乙看到那成国射手只一手持矛,居然用脚蹬着弓一手拉弦放箭,登时惊的面色煞白。
对方箭术太厉害了,绝不能再给其放箭的机会。
他心下一狠,也不躲闪,拼尽全力去捅对方。
成国车左不慌不忙的用矛架住他的矛,往旁边一拨,顺着矛杆刺进怀里。
扶乙武技不弱于他,长矛一搅,又将对方的矛头压了下去。
正要反击时,眼皮子忽然一跳。斜眼一瞥时,对方车右射手又是一箭射来。
“!!!”
扶乙惊的瞳孔放大,顾不上身前的长矛,全力往侧面躲闪。
“哧!”
羽箭险险的在他脸上擦出一道血痕来,那成国射手终于射空了一次。
可是,躲过了箭,却再也躲不过长矛,那成国车左趁着扶乙身体失衡,一矛捅到了他的腹中。
扶乙双手紧握住矛杆,双目渗血,恨恨的盯着对方,激发出全部潜力,大吼一声,一把将长矛夺了过来,又反掷了回去。
那射手正要放箭,突然被这一下惊到,急忙躲时,这一箭便没有射出来。
扶乙一只手捂着腹部,一只手抓起大盾遮住御手,低喝道“走,快走!”
御手见己方武士已败,没必要再打下去,用力一振缰绳,趁机脱离了接触,往壕沟处狂奔。
成国战车转弯慢了一步,在十几步外紧追不舍,射手不停放箭。
扶乙痛苦的挪动身子,把大盾支在车后。
追击战车处于不利位置,成国射手连放三箭都射在了大盾和车厢上。
看到已接近壕沟,壕沟后面有弓手张弓以待,他不再追赶,驻车在斗耆国阵地前继续挑衅。
扶乙逃回阵地,聂伤急忙命战车载他回城救治。
葵婆等医所医护人员就在西门内待命,迅速把扶乙抬下车,展开了急救。
“好变态的神射手!”
聂伤看着对方车上的面白无须的年轻射手,对方也正目光炯炯的向他看来,对着他空弓虚引。
聂伤感觉到了危险,不由得偏了下头,那射手见了,哈哈大笑。
“混蛋!”聂伤深感羞辱,骂了一句,扶着城墙的双手下意识抓紧了土垣,在上面扣出一个手印来。
“哇呀呀,小臣勾仲,出阵致师!”
有一个车上武士忍不住大吼,打马就要出动,却被聂伤严厉的呵斥停住。
“哈哈哈。”
聂伤突然笑了起来,对身边之人说道“此人箭术不错,我有些欣赏他了。派人去问问,他姓甚名谁。”
一个传令兵得了命令,立刻纵马出了营垒,跑到成国战车前叫道“对面车右武士,吾主重你射术,可愿告知姓名?”
那成国射手听了,往斗耆国阵地走近了一些,对着聂伤高声叫道“成国射手余元在此,闻斗耆国主乃斗奴出身,武技定然不凡,可敢和我一战!”
斗耆士皆怒不可遏,纷纷请愿出战,聂伤不在意的笑了笑,高声回道“本候不擅车战,亦不擅射,余元将军若敢弃弓步斗,本候愿意奉陪!”
那余元就要答应,却被身边的车左武士拉住,说了几句话后,余元改了主意,嘲笑道“我等贵人,出入驾车,战则驱车,焉能效徒卒步斗?斗耆国主,只擅步斗不擅车战,鄙贱之人也!”
“哈哈哈哈!”
三国联军放声大笑,那些徒卒们没注意到此言也在鄙视他们,也跟着一起笑。
斗耆士气闷不已,聂伤也不和他逞口舌之利,冷笑着吩咐道“传令下去,不准再与此人致师。哼,让他叫骂好了,有本事杀进来试试!”
那余元在阵前辱骂了一会,见斗耆国不再应战,得意洋洋的退了回去,受到了联军士卒英雄般欢迎。
聂伤本以为阵前单挑就这样结束了,正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却见对面阵中又跑出一个人来,大叫道“听闻斗耆国国主要步战,吾特来一战!”
“嗯?”
聂伤停下脚步,回到墙边看去。
只见那人是从任国阵中出来的,想来是任国不想见成国独自出了风头,也想派人致师。
不过见斗耆国不敢再派战车出战,索性抓住聂伤的话头,让武士来步战挑战聂伤。
若是成、曲两国前来步战,聂伤随便派个斗奴护卫就打发了。可是任国不一样,那任国世子椎擅养斗奴,手下斗奴有高手存在,自己手下这伙斗奴不见得能赢。
让他自己出战,绝对不可能,他现在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和一个无名之辈比斗?
那余元勉强配的上他出手,而且聂伤对余元也有兴趣。若余元真的答应了步斗,聂伤不介意出场将之生擒。面前此人就免了。
“国主,让我去吧。”
亢站出来说道。
亢是剑舍一众斗奴中除了剑父之外剑术最高超的,聂伤相信他有把握战胜对面的任国武士。
不过,他已经对单挑没兴趣了,也不想让自己的心腹去冒险,无聊的摆了摆手,道“不用。”
那任国武士等了半天不见聂伤下城,放肆的叫嚷起来。
“斗耆国国主,言而无信,懦弱小人也!”
“斗耆国国主,有胆快快出战!”
聂伤皱着眉头看了看仲柏,仲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一个大嗓门的军官说了几句。
那军官便大叫道“我国国主乃堂堂侯爵,一国之主,怎可屈尊和一介莽夫比斗,平白坠了身份。”
“汝匹夫小人,大言不惭,可敢让任国国主来战?”
那任国武士顿时语塞,回头看向阵中的己国贵人。
任国贵人们激烈争执起来,不一会,就见一个贵人跳下战车,提着剑盾走到场中。
此人挥剑支走那个武士,看着宿城城头的聂伤,哈哈笑道“聂伤,你可认得我是谁?”
对方既然这么说,肯定是个熟人,聂伤饶有兴趣的看去。
距离较远对方又戴着青铜盔遮了大半面目,认不出来。不过听着声音确实很熟悉,稍一回想,立刻想起是哪个了。
“你是任椎!”
聂伤也欢喜的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老熟人,老对手。
“哈哈哈,正是我,任椎!”
任椎拄着剑盾,昂然道“聂伤,我乃任国嫡世子,可能堪与你一战?”
“可以!当然可以!”
聂伤胸中豪气迸发,猛然转身,喝道“取我剑盾来!”
身边军臣皆面色大变,纷纷劝止。
聂伤喝道“休要阻我!敌方嫡世子来叫阵,我若再不出战,士气沮矣!”
说完,分开人群,提着剑盾大步走下城头,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走到了壕边。
“任椎没有带人来,你们也不要过去!”
聂伤喝令护卫留下,自己一个人穿过吊桥,一步步的走到任椎面前。
二人想对而视,都不禁露出了微笑。
这一刻,聂伤忽然感觉任椎像个交情深厚的老朋友一样,不禁开口笑道“你真有自信,竟敢和我比斗?”
任椎把剑抗在肩上,也笑道“你聂伤是什么人,我当然晓得。徒手自然不敢,但是比剑嘛……”
他挥了挥剑,轻松笑道“若非身份所限,我早就想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剑法。知道吗,剑父脸上那道疤,便是我所赐。”
聂伤面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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