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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王宫之后,华辇直接将他们带到了一座崭新的朱雀宫,楚禾这才知道冬矢宫已经进入了修葺当中,他们的一应器具都已经都被搬到了此处。
可是眼前这座高大华丽的宫殿,显然是宫里为赫绍煊准备的王寝,楚禾下脚有些不大自在,于是犹豫着开口道:
“我老是同你挤在一处,底下的臣子们说不好会参奏。不如你替我另寻一个住处,这样也合规矩一些。”
她说的是实情。尧国上至天子,下至诸侯,基本都有自己的起居宫殿,而中宫王后和姬妾们则应当按照品阶,逐级划分至不同等级的宫室,只有帝王召幸的时候,妃嫔们才可入住王寝。
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以防止哪位妃嫔受到专宠之嫌。
可是赫绍煊却显然没有把这条规矩放在心上。
他慢悠悠地坐到软榻上,用宽大的衣袖掩去半张脸,舒适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抬起慵懒的凤眸扫了楚禾一眼:
“东尧穷,除了这间朱雀宫,就只剩议政用的翰澜宫,再就是正在修葺的冬矢宫,实在没地方匀给你。”
这三言两语的,把楚禾的希望尽数浇灭了。
而楚禾却依然没有死心,眼中划过一丝亮光:
“那…等冬矢宫修好了,是不是给我住的?”
赫绍煊抬头看了她半晌,不情不愿地点头:
“是,老家伙们非要修出一座王宫来给你住,名字都起好了,叫凤仪宫。”
看着楚禾脸上那隐隐抑制不住的欣喜,赫绍煊心里却有些烦闷。他本来不想答应重新修葺冬矢宫,谁知道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那帮老臣竟然擅自做主,直接把一切都给他处理好了。
看着楚禾越高兴,他就越烦闷,最后冷冷丢下一句“我去批折子了”,便大步走到了与寝殿连通的书房。
楚禾恭恭敬敬地目送他离去,自己则叫了立夏和敛秋两个去了小厨房,打算做些点心来给他。
看着案头上堆的厚厚一塌奏折,赫绍煊揉了揉眼睛,端正地坐到了案前,开始批阅奏折。
他喜欢由繁到简,于是下意识挑了最厚的一封奏折打开。本以为是出了什么要紧的大事,谁知一打开引入眼帘的是十几张精心绘制的女子小像,下面还写着名讳、年龄、和家世。
赫绍煊神色一凛,快速翻到最前面,果然发现大段大段极为唠叨的规劝。
他一目十行地扫下来,眉头紧锁。
这奏本里竟然挑明了说,新后容姿艳丽异常,有祸水之貌;且她母族乃玉京强族,恐日后有外戚之嫌,劝他不可专宠。对此,那些老顽固们为了防患于未然,规劝他须得修葺后宫,充盈妃嫔,方能防止新后势力太过强盛。
奏本最后,那些忠心耿耿的老臣们还“贴心”地为他准备了一封青都世族未婚女子的名册,供他挑选。
赫绍煊忽然站起身来走到外面,将侍卫九元传了过来。也不知赫绍煊对他说了些什么,只见那一向不通人情的侍卫面色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快速地朝他行了一礼,飞身便离开了朱雀宫。
吩咐完了要紧事,赫绍煊脸色好了许多。他提笔在奏折最后“刷刷”写下两个“再议”,便将它丢到了一旁不再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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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早已封闭的冬矢宫内如今被搬空,等待着重新修葺。
劳工们白日忙碌了一天,到夜间便都出宫去了。毕竟此处是王室禁地,也不需要他们彻夜看护。
谁知有两个身影悄悄潜入了冬矢宫,他们身姿矫捷,熟门熟路地跃入寝殿之中。
其中一个细嗓子朝同伴抱怨道:
“我觉得咱俩就跟有毛病似得,人家修了一天,咱们每天晚上还要来搞一点破坏,这是图了啥呢?”
另一个粗嗓子显然冷静许多,一用力便拆了半扇窗:
“问这么多做什么,这是王上吩咐的,你要不信直接去问个清楚,看王上会不会把你打出来。”
细嗓子还是不死心,不依不饶地问:
“王上让你来半夜拆窗户的时候,就没说其他的?”
“说了啊。”
“说了啥?”
“叮嘱咱俩每天晚上都来,最好让人以为这儿开始闹鬼了,以后就没人敢住了。”
粗嗓子说了这么多,细嗓子愈发摸不着头脑:
“不是,那这是为啥啊,莫不是这督办大臣不合王上的意了?”
粗嗓子瞪了他一眼:
“咱们王上像是这么委婉的人么?要我说,你想想这座宫殿以后是给谁住的?”
细嗓子想也没想就说:
“那当然是王后娘娘啊,不都改名叫凤仪宫了么。”
粗嗓子说:
“那不就得了!你想想这凤仪宫要是十年八年都修不好,王后娘娘不就没地儿住了么?”
细嗓子终于恍然,一下子就掰下来两扇窗户,干的比平时起劲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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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楚禾醒来的时候,旁边睡着赫绍煊的地方已经换成一只毛茸茸的貂,而赫绍煊已经不知去向。
她将貂抱进自己怀里,伸手掀开纱帘唤道:
“立夏。”
听了她的招呼,立夏和敛秋很快便从外面进来,手上还捧着她用惯的玫瑰花露和漱口用的小瓶。
她先捧起清茶喝了一口,抬眸问道:
“王上呢?”
“回娘娘,王上去议事了。他起得早,不让奴婢唤醒您。”
楚禾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下次早些叫我起来,要不也没人通知小厨房做早膳,省的他得饿着肚子去上朝。”
立夏和敛秋两个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见楚禾有些不解,立夏神色暧昧道:
“娘娘如今倒是关心起王上来,奴婢觉得这是好事。”
“谁说我关心他…”
楚禾脸颊飞起一抹极淡的红晕,忍不住掀开锦被走到妆台前上妆梳发。
东尧比玉京的春天来得要晚一些,尤其是早上寒霜尚未褪去犹让人冷得打个哆嗦。
楚禾穿着寝衣,感觉身上一阵发凉,打了一串喷嚏。
立夏和敛秋连忙走到一旁,一个灌汤婆子,一个找出披风。
立夏小心翼翼地用一条围巾裹了汤婆子,递到楚禾怀里:
“来的时候把专门给汤婆子买的布套落下了,娘娘垫着点,当心烫手。”
敛秋则给她穿好披风,小声抱怨了一句:
“这东尧果真不如玉京,连个卖汤婆子布套的小贩都没有,非得自己织一个才行。”
楚禾转眼瞧见外头进来一串送早膳的宫女,连忙轻轻拍了拍敛秋的手安抚道:
“既来之则安之,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改天去找宫里的绣娘做两个便是。”
她说这话的时候,留心看了一眼那几个宫女。
等她们几个退下去,楚禾才轻声嘱咐道:
“在这宫里头,说话一定要小心些。你们都是楚家出来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楚家,切莫让人抓着把柄。”
上辈子在皇宫里,敛秋就是因为有一次替她打抱不平,因而被手下的宫女检举到楚明依那儿,这才被打发去了苦役所。即便如今的境遇比起上一世好了不少,可她仍然心有余悸。
在她羽翼未丰之前,还是要谨慎行事,才能保全自己和她们。
等用完早膳,立夏和敛秋收去餐具,围坐在她身旁闲聊:
“娘娘在行宫住得怎么样?吃的可还合胃口?”
楚禾擦拭着唇角,想起前几日在姚家村的经历,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忽然,她脑中毫无征兆地冒出“唐尤生”这个名字来。
她总觉得这名字不像是赫绍煊为了隐藏身份,随便取的。
忽然一个念头钻进她的脑海里,楚禾心中一动,抬头问道:
“立夏,我听闻先惠文皇后才是王上生母,你可知道她姓什么?”
立夏摇了摇头道:
“奴婢听闻先惠文皇后诞下王上之时正值朝廷动荡,先皇为了保护他们,便将他们安置在别处,于是鲜少有人见过她,关于她的事便更少得可怜。”
楚禾有些遗憾,喃喃道:
“连姓名都不曾留下么…”
话音未落,外殿忽然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宛如玉石之声悦耳:
“先惠文皇后名唤唐潇,乃是玉阙阁天策士之一——”
这句话犹如古老铜钟一般给了她沉重一击。楚禾抬起头来,看见谢照衡隔着珠帘,站在外殿朝殿内躬身作揖道:
“微臣参见王后娘娘。”
楚禾想起上一回赫绍煊的警告,随即沉下脸来:
“后宫乃外臣禁地,谢大人还是速速退去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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