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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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丛生的杂草掩盖住了矮小的屋顶，曲南星伸手拨开拦路的野草，终于发现了只有双脚宽度的小路，从痕迹上看，大约是很少有人出入。

曲南星心中满是不敢置信。

不会的，他一定是找错了。

可当双脚踏入那只有断壁残垣的院子里时，曲南星还是被震惊到了。

破败的院子中，泥草房已经瘫倒了一半，倾斜的屋子像是破了底儿的麻袋，只在漏了的房顶用塑料布遮挡住，却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曲南星呆在原地，他不敢相信这里会有人住。

不多时，屋子里传出一点点动静。

沉闷的声音并不规则，像是走在不平路上发出的颠簸声。

那声音非常缓慢，曲南星却睁大眼睛看着声音的来源。

木质的平板车下用铁钉装着四个大小不一的轮子，板车上面连接着一个带着半截椅背的椅子，椅子方方正正，上面坐着一个瘦弱的孩子。

是的，在曲南星看来，那就是一个瘦弱的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

男孩目光低垂并没有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曲南星，他推动椅子扶手两侧像是船桨一样的宽木板，缓缓向前行进。

他费力行至井边，拿过桶里的水瓢，慢慢往井里倒水，似乎是想要引水。

曲南星挪动步子，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

但男孩像是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身后院子里的曲南星，当时就吓了一跳。

“你是什么人？”

水瓢掉在地上，男孩有些慌乱的俯身去捡，但是因为动作太大，加上地面不平，他一个不稳就摔在地上。

曲南星慌忙跑过去，想要将人扶起来，但男孩却瑟缩又警惕地着躲开了。

这个人太过耀眼，又一身斐然不同的装束，并不像是应该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震惊过后，曲南星满心酸涩。他急忙道：“你别害怕，你是戚生吧，我不是坏人。”

早就想好的说辞，似乎一瞬都飞走了。曲南星定了定神，伸手将人重新抱回了凳子上。

这具身体骨瘦如柴，轻的好像蓄满了棉花，没有一点重量。

这个简陋的自制轮椅，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头了。边缘磨损的十分厉害，脱落处用铁丝缠了一圈又一圈，勉力支撑着。

曲南星努力让脸上的微笑自然，他抖着手语气放得不能再轻。

“戚生，你好，我叫曲南星，我是来帮你的。”

——

锦城机场。

一行黑衣人的出入引起了旅客的瞩目。

他们看到的除了连片高大帅气的保镖们，更多的目光是停留在被保镖围在当中，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

男人虽然带着墨镜，但只从侧脸也能察觉出是个非常英俊英的人。

痒痒风景线一闪而过，许多游客收回目光，摇头叹气。

可惜了，那么一个帅气的男人，竟然坐着轮椅。

傅寒阳一张冷脸，像是移动的冰山，所到之处带起一阵凉意，加上随行身侧的保镖们，简直是让人退避三舍的存在。

“老板，今天是曲少爷施针的日子，您看回到家里要不要休息一下，把时间改在明天？”

符飞难得开口说了这么多的话，毕竟他们行程很紧，他一是怕老板旅途劳累，二是可以提前只会曲少爷一声，也免得他白跑一趟。

傅寒阳墨镜后的冷眸不辨神色，他只是冷冷开口道：“不用，上飞机之前告诉他，一切照常。”

走在傅寒阳身侧的宋丰宝微微侧头给了符飞一个，你看吧，我就说是这样的眼神。

老板急着赶回莫城，肯定是因为听了曲少爷的话，要按时治疗来着。

他把手背在身后，朝着符飞曲了下手指：我赢了，拿钱来。

一行人路过柜台处，符飞推着傅寒阳笔直前行，打算直接走vip通道，而宋丰宝则走向柜台，去办理登机手续。

但是他们所有人在路过柜台的时候，都停下了脚步。

柜台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他的身前也推着一个轮椅。轮椅崭新，上面坐着一个看起来并不大的孩子。

宋丰宝一愣，转头发现自家老板也侧头看向那里。

神色莫辨。

柜台前的曲南星一脸失望，有些无奈地和柜台的工作人员解释道：“实在抱歉，我没想到这孩子没有身份证，您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我们急着赶回莫城。”

年轻的女职员歉然一笑：“对不起先生，没有身份证明真的没办法为您购票。”

她说着看着轮椅上大眼里满是无措的男孩，好心建议道：“现在所有的公共交通工具都是要提供身份证明才能购票乘坐的，或者，您可以选择别的方式去莫城。”

曲南星明白她的意思，这点也确实是他疏忽了。

他原本这次只是想着能找到戚生，联系到他就好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人带走的。

但是当他看到瘦弱到皮包骨的戚生一个人独自生活在破败的茅草屋的时候，他便下定了要马上带走他的决心。

他知道戚生的性格，胆小怕生，自卑内向。

上一世，他们在莫城相遇时，戚生就已经是这样的性子。但是现在，更为年轻的他，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在几乎将自己缩在自制轮椅上的戚生面前，足足劝说了五个小时，这孩子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你说要带我走？那你能带我去书店看看吗？”戚生睁着大眼睛，“听说，在那里面，可以看到很多的书……”

曲南星当时眼泪都要下来了，当时就下定了决心，要带戚生离开。

他先是联系了村支书，表明了自己不是坏人，说明了情况，甚至留下了自己的地址电话和学校信息。

戚生的情况村支书早就一清二楚，村里人虽然都照顾他，但毕竟不是家人，一个行动不便的孩子，有中医药大学的高材生来，说愿意替他治病，那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再三确认了曲南星的个人信息，村支书帮忙找来了车，送两人去县里坐车。

到了县里，曲南星立即给戚生买了一台全新的轮椅。

这个单纯的孩子换到柔软的座位上，小心翼翼又分外好奇，时不时就要摸一摸。

但是到了县里，天色已晚，并不适合赶路，曲南星只得带着戚生在县城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又带着戚生赶往锦城，一路奔波，导致曲南星根本忘了问身份证这件事。

当他好不容易到达机场的时候，听到戚生小声说他没有身份证的时候，还安慰道：

“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去窗口办个临时的。”

他完全没有想到戚生长到十几岁竟然是没有登记过身份，他嘴里的没有就真的是不存在的意思。

戚生大概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好奇过后，显然有点不适应。

除了过于喧嚣的环境，还有那些时不时就投过来的目光。

即便没有恶意，但对于内向又敏感的孩子而言，都是针扎般的刺人。

所以曲南星想着干脆选一个又快又舒服的交通工具回莫城，除了旅途体验更有质量外，还是因为今天是给傅寒阳施针的日子。

然而，他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了他的病人。

那位霸道总裁带着一行人，如同借贷公司的催债外勤，毫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曲南星：……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要钱，更像是要命的。

愣了一下，曲南星分明从傅总裁冰冷的脸上，感受到了更多不悦的气息传来。

傅寒阳先是盯着曲南星，随后目光在戚生的身上扫过，冷冷一笑。

还是站在最前面的宋丰宝先开了口，“曲同学，这么巧，你也在锦城？”

曲南星笑了笑，朝傅寒阳微微点头，然后才对宋丰宝道：“确实挺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

如果不是为了带戚生走，他应该早一天就回到莫城了，机场相遇这种事，是根本不会发生的。

宋丰宝仿佛没有看到曲南星身旁的轮椅和男孩，热络地询问：“曲同学，和我们一班飞机回莫城吗？”

曲南星面有难色，宋丰宝一愣，道：“怎么了？”

“这个……出了点问题。”

——

曲南星推着戚生随着傅寒阳一行人进入头等舱的时候，不得不感叹，无论到了哪里，权势总是一把□□。

他趁着无人注意，弯腰在戚生耳边小声道：“小七，你别害怕，看看前面那个大叔，他和你一样坐在轮椅上，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就学学他的样子。”

闻言，戚生睁着小鹿般湿漉漉的大眼，偷偷瞥了傅寒阳一眼。

傅寒阳刚刚被移到宽敞的座椅上，一脸的冰霜肆虐，戚生只扫到一个边角就被冻得打了个寒战，急忙缩回脑袋，抱成一团。

曲南星：……好吧，当他没说。

最后，留在头等舱的有傅寒阳、符飞，曲南星和戚生，几乎把头等舱的座位包了一半。

曲南星安顿好坐在前面的戚生，转头看了一眼坐在另一侧和他并排的傅寒阳，傅寒阳此刻已经文件在手，正冷着脸凝眉审阅。

他想了想还是走过去，轻声道：“傅总，这次真的十分感谢您。”

如果没有傅寒阳的帮助，他就只能带着戚生雇车一路开会莫城。时间久不说，一路上必定十分辛苦。

傅寒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目光仍留在文件上，却是冷哼一声：“曲少爷，怎么，你有专门治疗残废的爱好？”

傅总果然就是不一样，损人的时候连带自己都舍得一身剐。

曲南星移动步子挡住戚生的方向，他已经早就习惯了傅寒阳的冷言冷语，却并不想让初出茅庐的戚生更加敏感。

当然了，这人如果不是傅寒阳，曲南星抬手照着脑袋就得是一巴掌。

手痒的曲南星最后握了下拳头，仍旧保持语气客气道：“不管怎么说，多亏遇到了傅总，帮我解决了难题。”

语毕，曲南星顿了顿，恍然发现虽然傅寒阳刻薄冷漠，但自从重生后，似乎每一次的难题都是他帮着解决的。

从酒店到医院，从莫城到锦城。

傅寒阳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煞星，到了他这里好像变成了攻无不克的福星。

想到这儿，曲南星眉眼缓和，他低头看着傅寒阳无动于衷地翻着文件，声音不知不觉放的轻柔了些：“傅总，希望有那么一天我也能像这样对您伸出援助之手。”

广播里传来空姐的服务播报，傅寒阳头也不抬，曲南星道了句谢谢便离开了。

他回到座位没多久后，飞机便起飞了。

傅寒阳放下手里的文件，将舷窗遮阳板拉了上去，闭目休息。

安静的机枪内，他能听到曲南星温柔地低声安慰着那个孩子。

“不要紧的，就像是轮椅硌到石子路的突起那样的颠簸，一会儿走到平地上就好了。”

傅寒阳心中冷哼，对别人倒是细心温柔。

等到飞机飞上平流层，傅寒阳拉开遮阳板，拿过文件再次看了起来。

半晌，他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开，微微转向曲南星的方向。

伶牙俐齿的曲少爷放低了躺椅，盖着毯子，整个人窝进座位中，竟然睡着了。

傅寒阳眯起眼，那边的遮阳板挡住了大部分的光亮，曲南星半张脸埋在毯子里，另外半张脸衬着微微日光，散发着淡淡的珠光。

那双时而沉静时而狡黠的星眸阖起来，落下一道浓密的剪影。

曲南星眉宇间掩饰不住的疲倦，映在了傅寒阳的眼中。

傅总裁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文件冷哼一声：“自找苦吃。”

坐在傅寒阳前面的符飞：“……”这是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