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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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急诊室的处置室内，纪凯看着面前垂头板着脸的人，不禁露出了笑意。

他和曲南星相对而坐，能看见曲南星视线低垂时，浓密乖顺的睫毛微微颤动。

一门之隔的医院走廊，依旧人来人往，但房间内的两人之间，却难得有了片刻的安静平和。

许久，纪凯轻笑一声，似是难以相信道：“我和你一起长大，还是第一次见你顶撞长辈，以前让你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样伶牙俐齿？”

曲南星头也不抬，只是沉默地用棉球给纪凯的背手消着毒。

刚才的争执中，纪凯一直挡在他的面前，汪静容张牙舞爪，纪凯的手背有一道长长的血印，大约是汪静容随身佩戴的首饰刮到的。

他不出声却不耽误纪凯发出感叹，“你要是早这样子，我也就没有机会荣获那么多次英雄勋章了。”

曲南星拿着棉签的手一顿，目光从纪凯的手背移到虎口处，那里有一道横贯虎口的伤疤，即便过了许多年依旧十分醒目。

那是他们刚上小学一年级，曲杰放学后拿着小刀凶巴巴堵住他去路时，纪凯为了帮他而被失手的曲杰伤到的。

不止这里，纪凯身上还有许多为了他打架留下的伤口。

这么多年，这个人一直都是铆足劲头地在他身前冲锋陷阵。

所以，曲南星实在不明白，纪凯到底为什么会和曲杰同流合污，那个因为他而受了曲杰许多无妄之灾的人，又是因为什么能和曲杰合谋。

这件事，上一世，曲南星到死也不明白。

这时，他听到纪凯轻哼说道：“不过，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曲南星满脸冷漠，他将手里的棉签扔进处置废物桶里，又拿出一根新的棉签裹上碘酒，瞅准纪凯的侧脸按了上去。

“嘶……”纪凯忍不住呼痛，“你这下可比刚才那两巴掌重多了。”

闻言，曲南星不禁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却冷淡道：“要是不想脸上留下疤，你就老实点别乱动。”

他终于开口和自己说话了，纪凯的表情都生动了许多，即便侧脸的肌肉因为牵动而有些痛，他仍忍不住笑道：“怎么，我留下疤你就嫌弃我了吗？”

这张让多少女人为之疯狂的脸，温柔地露出笑意时，可以说所向披靡。

但曲南星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纪凯丝毫不在意，见曲南星倾身靠近，忍着向前抱住他的冲动，委屈道：“你现在可不就是讨厌我了，毁不毁容又有什么关系。”

曲南星的手离他的脸近在咫尺，那清甜的气息又向他席卷而来。

纪凯闭上眼，微微侧过脸，看起来像是有些伤心，内心却在极力克制自己风起云涌的情感。

就是这种让人失去理智的悸动，这么多年像是毒药般，让他越陷越深。

曲南星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将手里的棉签扔了，随后站起身，走向储物柜。

纪凯一动未动，曲南星站在药品柜前不紧不慢地翻找东西，一时间室内只有僵住的空气左右为难。

半晌，纪凯长叹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他皱着眉，盯着自己手背上那道被细心擦拭清理过的伤口，黯然道：“我至少可以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讨厌吧。”

曲南星找了半天，终于翻到了创可贴，犹豫了一下拿出三个。

毕竟，急诊室的存货也不多，他还真为秦医生感到担忧。

重新回到纪凯身边，曲南星无视纪凯落寞的脸，撕开创可贴，贴在了纪凯的伤口处。

纪凯的左脸已经红肿了起来，曲南星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放轻了动作。

他终于开口道：“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纪凯瞬间扭过头来：“你说哪样？这么多年我不是一直这样站在你身边的吗？”

这些时日以来，因为铤而走险的计划失败，纪凯一直在万分庆幸与懊悔苦恼中备受煎熬，他时而庆幸计划没有成功，星星并没有受到伤害。时而又懊悔自己那份浓烈的感情依旧无处安放，自己只能待在最好的朋友位置上，无法移动分毫。

因着这颗埋藏在心底许久的星星，纪凯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疯子，理智和情感都由不得他自己来控制。

曲南星平静地和纪凯执拗的目光对视，这个人说的不错，他确实一直陪在自己身旁。

父母去世后，他隐忍不发，带着妹妹在如狼似虎的一众亲戚中生存。为了不辜负爷爷的期望，他刻苦学习医药知识，期望自己能成为合格的继承人。心中那个继承父亲遗志的念头，从来没有摇摆动摇过。

这么多年，是纪凯一直在他身边帮助他，鼓励他，曾经他以为这个人是上天对他的弥补和恩赐。

但是现在……

“我和家里人自此以后再也不能维持以前表面上那种相安无事了，你没必要卷进来。”曲南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纪凯开口前道，“如果你想要让我一直依赖你，那曲南星就是白活一场了。”

纪凯果然又闭上了嘴巴。

“你觉得我变了，”曲南星盯着纪凯肿起来的脸颊，缓缓道，“也许是吧，人总要长大的，你从前不是一直数落我，说我太过天真了吗？我不过是终于明白了。”

曲南星的声音太过冷静，让纪凯有种什么东西从指间流逝的恐惧，他一脸莫名，“你明白什么了？”

曲南星面色沉静，眉眼清明，淡淡道：“唯有自己强大，才有权利选择是相安无事还是推波助澜。”

纪凯扯动嘴角，似乎是想笑，但是脸颊的胀痛又让他这笑有点怪异，他道：“星星，你想要变强，我不阻拦你。”

他顿了顿，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但你也不能阻止我担心你，别说是你，就是我自己都没法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想你会不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委屈，又或者遭遇未知的危险。”

他说着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问道：“星星，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子一直和我保持距离了？”

曲南星藏在白服衣兜里的手悄悄握成了拳，点了点头，算作承认。

纪凯面色一白，难掩受伤的神情，他移开目光，露出苦笑：“是我错了，总想着自己，没有顾忌到你的感受。”

曲南星不知他这话到底是在指什么，便默然不语。

深吸了口气，纪凯也缓慢地点了下头，他道：“好，星星，作为你的好朋友，我一直都是支持你的，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做你的后盾的。”

他的眼神丝毫不像作伪，曲南星动了动嘴唇，最后道了句谢谢。

曲南星在秦学医生冷冷的瞪视下，礼节性地将纪凯送出了急诊大楼。

直到离开，纪凯的脸色都不算好看。

他离开前，专注的目光一直落在曲南星身上，最后仍是忍不住嘱咐道：“你多加小心，注意安全。”

曲南星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海，许久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电话接通，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透过电话刺得人一瞬间便头脑清醒。

傅寒阳用命令的口吻道：“半个小时内，到我别墅来。”

曲南星还没开口，便只剩下电话单盲音与他相对。

……

好哇，他的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