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个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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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御书房。

身披金色龙袍,腰缠龙纹玉带的男子正凝眉阅读奏折，纤细修长的手拿起桌上沾满墨水的毛笔,提笔落下一个准字。

他的眉眼如月,气质如雪。

提笔的男子正是两年前登上帝位的太子，如今的天下之主施言戚。

刚把折子摆在一边，他正准备拿起另一本,就听到门外响起细微的敲门声，随之是尖细难闻的嗓音。

“陛下,有书信传来。”

“进。”

把手心里的毛笔搁下，施言戚端正靠在椅背上,等着来人推门进房。

得到他的允许，门外的太监伸手推开房门，恭敬地垂首，快步走到他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封密封好的书信递给他。

“陛下，这是永池镇县令寄来的急件，说是让您尽快拆开。”

“嗯。”

施言戚接过太监递过来的书信,把封条撕开后仔细阅读，先是蹙眉，随后迅速起身：“邓云,让丞相和太傅过来一趟。”

“遵命！”

邓云接到命令后飞快往房外跑去，让其他太监去分头通知丞相和太傅前往御书房。

邓云不愧是施言戚身边的红人，办事就是利索。

没一会,忙碌中指使其他臣子办事的丞相和下朝休息在家的太傅匆匆赶来，两人向帝皇鞠了一躬：“陛下，请问唤臣来有何吩咐。”

“朕有事需要微服私访，归期不定。你们二人暂管朝政，有急事书信于朕。”

施言戚从桌后绕到两人跟前，扶起两人：“从今天开始，朝廷就有劳你们照看一二。”

“陛下，万万不可！”顺着施言戚的力道，太傅站直身，听闻他的打算后面色惊恐，“朝廷不可一日无主，更何况陛下说归期不定，那更不可呀！望陛下三思！”

“是啊陛下。”丞相皱着脸不赞同地说道，“再有急事可安排其他人前往，怎能劳烦您亲自出动。”

见两人还想开口劝说他，施言戚摆手让两人闭口：“朕自有分寸，此事只能朕亲自前往。朕找她，已经找了太久了。”

她？

太傅和丞相两人面面相觑，搞不明白他话里的她所谓何人。

但是施言戚的性子两人是知道的，一旦下定决心，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之前他登基成皇，众臣劝服他选秀招妃，他能以一人之力抵抗不听，甚至差点以改动嫁娶制度威胁他们，可见他强势执拗的品性。

身为臣子，又吃过亏，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是听从指令了。

想到这，两人无奈叹气，纷纷弯下腰应道：“臣，遵命！”

交代好朝中要务，施言戚没有片刻停留，在马厩里牵走一匹千里马，便与邓云两人策马往永池镇方向赶去。

施月，你只能是朕的皇后。

在心中立下这个誓言，施言戚轻拍马肚，驱使马匹飞快奔往目的地。

永寿宫。

才从嚒嚒口中得知施言戚召集太傅与丞相处理朝政，他自己与邓云两人独自前往永池镇这件要事时，太后怒火中烧，脸色气得涨红。

“什么？！皇帝竟然把朝廷的事委托给太傅和丞相，自己孤身前往永池镇？！”

“嚒嚒，这是为何？！”

“禀告娘娘，据说陛下是收到了书信，才匆忙离开的。”

“书信。”染上蔻丹的右手放在方桌上，太后先是疑惑猜测，随即想起来事情的真相，愤怒得狠拍桌子，“哀家知道了，肯定是那施月！这小贱.人真是块硬骨头。”

“哀家派人杀她，她大难不死，反倒害得哀家与皇帝关系僵硬。好不容易离开了，不躲得好好的，反倒被皇帝发现了，真是该死！”

“就因为她，哀家被冷落，后宫无人，子嗣尚未有。为何她这种人能得到上天垂怜，有人护着，有人疼着！”

越说越生气，太后两手抵在心口，难受得直喘气。

“娘娘！”嚒嚒担忧地凑到太后面前，焦急地扶住她，柔声叹道，“可有大碍？太医告诉过您不能易怒，您别想了，先安下心来，小心身子啊！”

“哀家气不过，罢了。”太后尽可能平复呼吸，等它缓和下来后无奈摇头，“年轻人的世界，哀家插.不进去，也管不着了……”

“娘娘啊。若施月本就是陛下的人，命中注定，我们拆散不了。”嚒嚒走到太后身后，帮她揉.捏肩膀，“但她注定不是陛下的人，陛下再怎么强求，也终究无用。”

“哀家明白。索性哀家老了，也该放下了。”

话落，心里积压已久的沉闷散去。太后遥望宫外的重重山脉，无可奈何地笑了。

皇帝啊，哀家早就告诉过你，她不会属于你。

从永池镇到京城，快马加鞭不足三天便能赶到。

施言戚进镇，先赶去府衙让县令召集人手，随后一波人声势浩大地前往未名山。

正在收拾行李的施月仿佛感应到什么，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心里闷闷的，原本打结的动作停下，施月启唇，对屋后捉住鸡崽往大篓子里塞的施起说道：“小四哥哥，小鸡们就别管了，我们把必备的物品收拾好就够了。”

“小月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好。”

施起把篓子里的鸡崽重新放回栅栏边，叫上正在玩耍的白白和黑羽一道往屋里走去。

让两只乖乖待在屋前，施起走进屋内，把自己的衣物和盘缠收拾好，用棉布包起来，最后打结背在身上。

“东西都收好了，我们走吧。”

“嗯！”

施月把包裹提在手上，与施起并肩踏出屋门，顺手摸了摸白白的脑袋：“白白，黑羽，要拜托你们载我和小四哥哥，如果累的话就叫一下。”

“咴咴。”白白用脑袋蹭了蹭施月的手掌掌心，蹲下.身示意施月坐上来。

“谢谢白白。”施月把手中的包裹背回肩上，准备迈开腿跨上去，却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停住身子。

“施月！不要走！”

身子有片刻的僵硬，施月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到了对面奔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施言戚。

原先完好的披风有些许破损，盘好的玉冠有轻微倾斜，俊美的容颜有细微的黑痕，却依旧掩盖不了他的眉目如画。

三年未见，不只是她与施起成长了，施言戚也变化颇多。

可是，她还是要离开他的。

想到这，施月收回一瞬间翻腾的思绪，双腿一迈坐在白白的脊背上。

见她又要离开自己，施言戚浑身凝结的冰霜褪去，整个人显得脆弱无助。

开口，声音却是颤抖害怕：“施月，为什么你要离开？留在我身边不好吗？这皇宫只会是你一个皇后。我可以多抽出时间陪你，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

话里的声声泣血，绝望祈求，让施月的心有点疼痛，又有些心疼。

“殿下，不，陛下，民女何德何能，能得到您的垂青。”施月苦笑着望向他，两人不过咫尺，心却隔着天与地的距离。

“您忘了民女吧，民女的心不属于皇宫，莫要再折磨自己了。”

“施月，求你别离开我。”

原先有多高冷，如今他便有多可怜。他愿意在众人面前放下他的面子，他的尊严，苦苦哀求她，只是因为他在乎她，他的心里有她。

他可以为她扫清前方的障碍，可以为她遮蔽风雨，只求她陪在他身边，哪怕不是爱。

不忍心去看他无助的面容，施月狠下心，垂首对身.下的白白说道：“白白，走吧。”

“咴咴。”白白早就不想待在这里了，一直听到施言戚的哀求话，它便觉得内心烦躁不已。就像心爱的宝物被对方觊觎，心情怎么样都是不开心的。

所以在施月的话落下后，它便拍打着翅膀，带着她不断升高，逐渐飞到半空。

“施月！”

施言戚抬头仰望半空中不断飞远的施月，垂在腰侧的双拳紧握，力道大得手背上的青筋凸显出来。

“你执意要走？”

“抱歉，陛下。”施月低头，俯视地面上直直站着的他，眼神坚决，“施月做不了的事情，从来不会勉强自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和陛下在一起，只会互相伤害。”

说完这番话，她没有等他的回答，而是让白白载着她飞远了。

看到施月在他的视线里逐渐变成一个小圆点，甚至消失不见。施言戚疲惫地后退半步，被身后的邓云扶住身子。

“陛下，您不眠不休赶往此地，已是极限。就算身体再好，也不能累着自己啊！还是随奴才一起回府衙上休息吧。”

邓云苦口婆心地劝着他。即使心里不明白施言戚为何对施月如此执着，他也只是关心施言戚的身体，多余的话倒是没有说出口。

“至于那姑娘，天下之大终究会找到的，陛下就不要太过忧虑了。”

拂开邓云的手，施言戚闭眼调息，片刻后脚步平稳地转身，往山下走去。

见人走了，邓云先通知身后的人跟上，然后赶紧往前跑，追上施言戚的步伐。

与木屋足够远后，施月回头望了一眼未名山，然后侧头看向施起，语气里带着失落：“小四哥哥，小月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了陛下的面子，害得他颜面无存。”

“他毕竟是帝皇，为了小月屈尊降贵来到此处，却还是被小月狠狠伤害。可是，小月也无法逼自己，跟着陛下回去。”

“你做得很好。”

施起坐在黑羽背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成全有时候不如拒绝，在感情面前，优柔寡断最要不得。”

“嗯！谢谢小四哥哥，小月明白了！”施月重新扬起灿烂的笑脸，眉眼弯弯地说道，“希望陛下能找到他的幸福，尽早放弃小月。”

“小月的目标是四海为家，皇宫只是奢华的鸟笼。待久了，就会让人厌烦。”

感受着拂面的微风，施月望向远方，细碎的话语飘散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