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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疯了吧?!”如愿脱口而出,慌忙问,“什么有意?是差人来说,还是让陛下赐婚的那种?”
“赐婚倒还没有,只是他既是陛下亲生兄长,为示荣宠,总得走这个流程。”元留脑内一转,迅速明白女儿打的什么念头,含混地提醒,“陛下向来敬重豫王,又暂且要靠他处理政事……约摸不会为难他。”
“也对,他们看起来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如愿焦灼地抓抓脸,祈求的目光落到林氏脸上。
“平山那边恐怕也没什么法子。”林氏读懂如愿的目光,惨淡摇头,“这条路走不通。平山一向有意结亲,隔三差五同我可惜你与她生的两兄弟互相看不上,如今有个侄子能替上,又和陛下关系那么密切,不好说她是不是乐见其成,但必定不肯蹚浑水。”
如愿也知道其中难处,一时失语,呆呆地坐在榻上。
元留看着这个失魂落魄的模样,难免心疼,低声劝慰:“其实也未必有想得那么差,每每朝上相见,豫王举止有度文质彬彬,样貌也不差……”
“你什么意思?”如愿还没回神,林氏的声音突然拔高,指着如愿割开的袖口处露出的一线绷带,“文质彬彬?文质彬彬的人能做出当街抢人的事?女儿前脚被人弄成这样,后脚你劝女儿嫁过去,你试着和外人说一句试试,我看你还有没有脸做这个阿耶!”
她越看如愿越心疼,对着元留就越气,说着说着撸起两边袖子,大有要重振雄风一顿暴打的架势,吓得元留连忙改口。林氏哪里肯这么轻易放过,非要就此截断元留当墙头草的心思,步步紧逼,逼得元留连连讨饶。
眼看父母要打起来,虽然铁定是林氏单方面殴打,如愿依旧一声大喝,在父母混杂和疑惑和怔愣的目光里往后一躺,仰面看着床帐:“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靠我自己的聪明才智了。不如这样,就说……”
如愿就这样成功地卧病在床,对外只说是受了风寒,面对宫里派来的太医,则支支吾吾地暗示是受惊所致。那边大约心里有愧,接连往元府送温养身体的名贵药材,连独孤行宁都借故过问过这回事。
然而小皇帝和摄政王的那条裤子委实穿得稳稳当当,身体虚弱卧病在床的女子当然不能赐婚,然而他硬是不肯松口另选贵女,一拖拖到过了九月,长安城内真的一天天地冷下来,街边满是黄叶。
与此同时元府外还多了一支常来巡逻的金吾卫,领头的是都尉萧余,高大俊朗,又没什么架子,和出入的门房下仆都混了个脸熟,时不时能从外出置办东西的侍女仆妇嘴里试探出些府内的消息。
唯一软硬不吃的只有个香桃,今天出门甚至刻意戴了帷帽,编织复杂的纱网从头至颈遮得严严实实,看见萧余下马过来,只不咸不淡地问:“萧都尉有什么事吗?”
萧余一怔,旋即笑起来,半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甚至往后退了两步:“没什么,恰巧和兄弟们巡逻到这里。就问问,娘子是要去哪儿?”
“并非作奸犯科,奉夫人的意思,去玄都观取替娘子求的平安符,也要同萧都尉报告吗?”
“当然不用,问问而已。”萧余迟疑,“照这么说,元娘子的病,是还没好?”
香桃略一迟疑,冷淡的声音从帷帽后传出:“我也不知。失陪了。”她不再停留,扶稳帷帽,翻身上了马车,马车当即掉转马头,朝坊门而去。
萧余跟着翻身上马,目送马车远去,才一勒缰绳:“走,去玄都观。”
“都尉这是追着小娘子去啊?”副手跟上他,打趣,“别说,这小娘子还挺辣口的,有点意思,但到底是个丫鬟,太端着就没劲了。”
“你懂个屁。还想要这条命,就别再让我听见。”萧余说了句粗口,警告般回头看了副手一眼,“走!”
副手霎时噤声,老实跟在后边,马蹄迈出几步,忍不住回头和其他几个金吾卫对视,从对方眼中读到的是一样的信息。
老大这回……玩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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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玄都观前停住,戴着帷帽的女孩下车,一路直向着静室冲,黑纱下的眼神决绝固执,直到冲进静室跪坐下来,才一把掀开黑纱,露出一张秀美的脸,嘴唇紧抿,眉眼肃穆坚毅如同玉琢。
“明镜,我只问你一件事。”如愿把准备好的话一气倒出去,“你不要害怕,也不要问我为什么突然过来,只要回答就好。若我没听见想要的回答,转头就走,从此真的不会再来。”
玄明脸上的微讶一闪而逝,缓缓点头:“请问。”
如愿看着那张端丽的脸,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你。我想和你成婚。你愿意吗?”
“我愿意。”曾经问答过的话主客颠倒,玄明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才觉得唐突,一时想不明白称病不出的如愿为什么会突然跑来问这个,藏在袖中的手紧了又紧,“唐突了,但是……”
他说了几个字,话又断了,兀自停在那里组织语言,而如愿一个字都没听清,脑中只剩下他的一点头,他的“我愿意”。
从做出决定起就砰砰直跳的心终于短暂地平静了一瞬,但在下一瞬就跳得更剧烈,过往无数的忐忑、心酸和忧愁都在玄明的一句话间被击碎,转而涌上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狂喜。她呼吸急促浑身发颤,忘了问玄明为什么之前那么冷淡,也忘了问为什么这次如此决绝果断,甚至忘了问他为什么略显病容,披着曳地的披风显得有些脆弱。
她只反反复复地想,这是她心爱的人,十七年来唯一的红鸾星动,绞尽脑汁也想要得到。
在那种狂喜的冲击下,如愿脑子一抽,突破了矜持和克制的界限,向着玄明猛扑过去,双臂勾住他的肩颈,回忆着那场清晰的迷梦,把自己的嘴唇送上去。
玄明躲闪不及,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如愿敢这么做,只感觉到女孩柔润的嘴唇贴上他的,一瞬间就让他浑身紧绷,仿佛回到了长桌前的那场不该有的暧昧纠葛。但区别又如此明显,那时如愿烧得昏昏沉沉,吐息都是烫热的,此刻她神智清明,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饶是这样亲吻,多看一眼都让他觉得自己可耻。
但这不妨碍他呼吸跟着急促起来,本能地偏头躲避,如愿却不肯放,强行要贴过来,玄明拗不过她,只好主动低头,在她嘴角轻缓地啄着,难得有些磕巴:“怎、怎么突然……”
“我喜欢你,就想亲你。不行吗?”如愿也有些脸红,但她自有打肿脸充胖子的本事,回想起梦中的唇舌纠缠,颤着睫毛,说话时舌尖在他唇上一舔而过,“我还想要你能用……”
玄明慌忙想捂那张会吐出危险话语的嘴,偏偏双方嘴唇贴合,插不进一只手,唇上细微湿滑的痒又让他脑内一空,恍惚间居然真低头吻下去,死死堵住如愿还想说话的嘴唇。
过后的纠缠就顺理成章,不知是他先主动探出舌尖,还是如愿先舔过他的齿列,原本的嘴唇厮磨渐渐变成真正的吻,久别重逢的情人紧紧相拥,在对方的呼吸间探求。
分开时双方都微喘着,如愿红着脸,盯着玄明眨了几下眼睛,忽然伸手在他脸上揪了一把。
玄明毫无防备,吃痛地一皱眉,刚想问如愿怎么了,就看见女孩转而摸着他被揪红的脸颊,喃喃:“不是做梦……”
“不是。一直都不是。”玄明哭笑不得,看着如愿失神的模样,又心疼起来,抚上她的手背,“抱歉,之前……”
“没关系,不重要了。这样就好。”如愿以为他是为之前的冷淡道歉,朝他露出笑容,“我现在想的是别的事。好像有人要逼我成婚,但是,如果我和你……”她的手缓缓下移,直到环住他劲瘦的腰身,人却凑得更近,在他耳边低声,“……先有了夫妻之实,应该就能逃脱了吧?”
玄明被她话中的暗示激得浑身一僵,把脑内冒出的种种想法压下去,同时沉下声音:“不可以……不行。”
“我也没有说要在这里。”本就是一时冲动,细想起来如愿也不好意思,含糊地给了另一条路,“那就只能赶紧和我成婚了,不然我就真要被抓去摄政王府了!”
“……什么?”
“摄政王、豫王,是姓独孤的!”如愿想想都觉得浑身发毛,“我才不要嫁给他,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我不能嫁给皇家的人,他出身皇室,肯定要开枝散叶,我才不想一辈子囿于后院,就只给男人生孩子。当然,或许还等不到我有个孩子可生,他就看上别的女人。侧室自然要为自己生的孩子打算,我既打不过侧室,又没有孩子可以和侧室生的孩子对打,到最后肯定惨淡收场,说不定被得宠的侧室克扣粮炭,大冬天的吃不饱穿不暖……”
她迅速进入清平斋写手创作状态,越想越难过,眨着眼睛,居然真掉了几滴眼泪,“我又冷又饿,好不容易能进摄政王的屋子,他抱着千娇百媚的侧室让我快滚,最后我就冻死了,连我阿娘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不,不会。”玄明听得一阵阵地头晕,“你这么想,未免……不,这么讨厌他吗?”
“是啊!”放在平常,如愿可能会老实说并不讨厌,但她现在是求着玄明赶紧点头,当然怎么夸张怎么说,甚至撩起袖子给他看,“你看,之前他抓我,放我的血,有些地方还没长全……”
她试图昧着良心塑造一个欺男霸女的摄政王形象,还没开始艺术加工,声音突然中断,覆盖其上的是静室外铁甲摩擦的声音。
“金吾卫。看来真是要抓我了。”如愿扫过竹帘外的幢幢人影,心里一沉。
“元娘子在里边吧?不知扮作侍女,来玄都观是要做些什么?”萧余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三分笑意三分威胁,“还请出来说话。”
如愿没有应声。
“你要是愿意,就告诉我,婚帖上写什么,总不能写你的道号。”片刻后,她红着眼眶起身,刚才说得情真意切仿佛只有玄明这样一根救命稻草,但金吾卫真逼到眼前,她还是愿意放手,“要是不愿意,那就……”
一身道袍的郎君霍然起身,在她之前掀开竹帘,倒还记得先回答她的问题。
他说:“独孤明夷。”
作者有话要说: 不解释清楚是因为想写小型的追妻火葬场。
改了个版本。打扰了,阿晋不给写夫妻之实。感谢在2020-10-1120:10:47~2020-10-1320:0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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