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时间维度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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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咖注意到,在江良翰说出自己要设计更多考场的时候，出题人们却丝毫不觉得奇怪，他们已经完全把江良翰——这位脆弱易碎的地球人类当成了属于自己这边的一份子。

续命学校的校长甚至还笑着轻轻拍了拍少年江良翰的头发,赞许地说：“好啊,我很期待未来能看到良良自己设计的考场。”

毕竟这可能是唯一一位续命学校出题人，会真情实感从实际出发去考虑如何能够真正降低普通人类死亡率的问题。

然而……

江良翰已经由续命学校校长亲自内定的出题人岗位还没有正式上任，却先遭遇到了现实中的滑铁卢。

因为续命学校在持续不断的改革中,花费‘大价钱’终于彻底解决了两个世界的受伤值会叠加的问题，也就是说现在续命学校考场中受到的伤害回到现实世界中便会完全消失，所以脆弱易碎的江良良的现实躯壳不会再因为帮助出题人们完善考场而受伤，医院几次检查结果也显示，他的身体状况正在趋向良好。

更重要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江良翰再也没有因为写日记被来偶尔来探望他的父母发现，而有过几次经验的江良翰也不会把续命学校的事情告诉给那些并不相信他的人，所以除了身体方面的检查之外，他的‘妄想症’也有了好转的迹象。

因此在新年的前一天，在院长的同意与父母的陪伴下,七岁的江良翰终于获得了一次短暂出院的许可。

这也是他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在现实中走到那么远的地方，见到这么多的人。

高楼大厦，灯火辉煌，为了贴近新年的氛围，几乎每家商铺门前都挂着大红色的灯笼，led大屏幕上滚动着的新年快乐的字符。

江良翰恨不得把脑袋贴在车窗上，一双大眼睛已经睁到了最大，却还是看不过来外面的热闹景象。

续命学校里一直是没有新年或者任何节日的概念,江良翰从前也是没有的，他虽然知道这一天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很重要，但是在他从前的许多年里，都不了解这一天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但是看到过往人群里每个人脸上洋溢的笑意，小小的江良翰却好像懂了一些。

如果能让续命学校也这么热闹的话……

他指尖微动，有些想把放在包里的日记本拿出来，好把节日这件事情记录下来，等到下一次去续命学校的时候提议给院长爷爷。

只不过他才刚有动作，坐在自己身侧的母亲便将手轻轻搂住他的肩膀，笑着说：“累了吗？放心，我们一会儿就会到家了。”

被其实还有些陌生的人突然碰触的感觉让江良翰身体微僵，但是已经了解到父母这个词汇含义的小江良翰慢慢便放松下来，让自己去习惯、去适应，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才想起来回答：“不累。”

只是他的母亲却收回手开始回复几条突然收到的工作信息，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听到江良翰的声音之后，抬起头：“怎么了？”

“……没事。”江良翰微顿，露出一个简单的微笑，摇了摇头。

在江良翰另一侧的空位置上，路咖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虚虚按在了江良翰的头顶，几乎没有触碰到的揉了揉，想揉散少年江良翰眼底那丝悄悄浮起的黯然。

后面始终保持着沉默气氛的车子最终在路咖有些熟悉的那栋老别墅前停下。

说有些熟悉，是因为现在这栋别墅还没有变成十几年后那么荒凉，没有生锈的大门大开着，周围同样打理地井井有条干干净净，门口挂着艳红的灯笼，花园里的花朵虽然因为冬季而不再绽放，但却不知道被谁堆出了几个圆滚滚的雪人，看起来不仅没有显得萧条，甚至还增添了一丝可爱的童趣。

“江先生，夫人，”一位上了些年纪的老人守在屋内，在听到声音之后笑意满满地出来迎接，看到裹成厚实一团的江良翰后，微微弯腰，“这就是良良吧，真可爱啊。”

因为医生嘱咐不能受凉的江良翰的声音闷在了白色的厚围巾里，他伸出戴着手套的小手：“您好。”

“你好啊！”江良翰的动作让老人脸上的笑容更甚，他握了握那只小手，起身事对江良翰的父母感慨道，“良良真乖啊，不愧是先生和夫人的孩子。”

“良良从小就懂事，”江良翰的母亲听到赞许后眼睛都弯起来，“也不需要我们教什么。”

江良翰稍微仰头看了一眼母亲的笑容，藏在围巾下的嘴唇轻轻抿了一下。

“徐叔，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他的父亲同样露出一个笑容，从怀里摸出一个厚度不薄的红包递过去，“新年快乐，耽误你回家和家人过年了。”

“哎呀，不耽误不耽误！”老人推拒了两次，最后还是笑着把红包收了下来，“祝江先生一家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

直到老人已经离开了，江良翰却还记得那个红包的模样，也记得对方收下红包时的喜悦。

他其实从前也收到过红包，可能同样是某一年的新年，院长送给他了一个类似的红包，不过江良翰当时只是好奇院长为什么给他钱，毕竟他始终在医院里，完全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于是之后过年的时候，院长就将红包变成了各种各样属于小孩子的新年礼物。

不过除了院长那一次之外，江良翰再也没收到任何红包。

——包括来自父母的。

大概是因为他没有像那位老人一样为父母做过什么吧……

江良翰轻轻呼出一口气，抱紧了院长今年送给他的哈士奇玩偶，跟着父母走进了他从未来过的家。

*

屋里很温暖，也布置的很温馨。

徐叔走之前已经将年夜饭准备好了，一盘盘精致的饭菜摆在餐厅桌子上，冒出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江良翰父母换下衣服之后才想起了自己的儿子，等回过头的时候，看到江良翰站在门口，脚下踩着徐叔准备的毛绒拖鞋，已经将围巾帽子和厚重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叠好艰难地抱在怀里，对上父母的视线之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嗯，衣服要放到哪里？”

他其实看到衣架了，但是以他现在的身高并不能支撑他安安静静的将衣服挂好。

“给我就好，我去放起来。”他的父亲笑着，一只手便将衣服接了过去，另一只手还能伸出来摸一摸江良翰的头发，“良良真乖。”

“我之前还听说王总的儿子比良良还大一岁，现在穿衣服换衣服都还要人帮忙，连鞋带都不会系。”他的父亲抱着衣服和母亲说话，他明明是在说其他人，声音中却带着藏不住的骄傲。

“王总对孩子太溺爱了，”他的母亲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话题突转，“不过公司之前和王总谈的那个商场的项目进展怎么样了？”

听到父母莫名其妙便开始了工作上面的讨论，再次被遗忘的江良翰已经习惯性地呼出一口气，他抬起头，视线小心地观察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在父母没注意到的时候，迈开步子谨慎地往前走了走。

之前出题人就提到过续命学校的考场背景不够用了，他们毕竟不熟悉地球的建筑情况，唯一一位与地球有关联的还是一位医院的长期居住人，以至于大量的考场都选择在一些空无人烟的环境里，很少涉及到属于地球上的建筑物。

那么江良翰觉得自己可以趁着现在好不容易出来的时候多看几个地方，记下来之后就能够拿给出题人们用。

等到父母谈完工作回过神之后，一眼看过去竟然没看到江良翰的身影！

“良良？！”

“我在这里！”

下一秒，江良翰还带着一点儿奶气的声音从旁边的休息室传出来。

“你真是吓到妈妈了，”江良翰母亲松了口气，她过去握住江良翰的手往外走，“我们先吃饭好不好？等吃完饭之后再带你随便看看，以后你就会住在这里很久很久，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去看。”

“我只是随便走走，”江良翰抿了下唇，轻声补充，“对不起。”

“没关系，”江良翰母亲笑了，“良良最听话了。”

年夜饭无疑是丰盛且美味的。

但是同样有过生病经验的路咖一眼就能看出这满桌子的菜，江良翰能吃的其实寥寥无几。被医院长期清汤寡水肆虐的胃并不是因为身体上的好转就会同样变得和正常人一样，吃了那么多年清淡的食物，怎么可能突然就能肆无忌惮的品尝荤腥？

“尝尝这个，”江良翰的母亲笑着为他夹起一块红烧肉，“特意请大厨做的，尝起来一点儿都不会腻。”

那一刻，跟了一路的路咖只觉得从医院出来开始就燃出火苗的烦躁甚至愤怒的情绪直接上升到了顶点。

可以说江良翰的父母并不清楚，但是这种不清楚的起因，却是不关心，是只残留在表面那一点点拿给外人去看的关心。

江良翰还不知道身边有一个看不见的人烦躁得说不出话，母亲为他夹菜，他就很乖地拿起碗接过去。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不能吃，毕竟他的食谱有专门的医生负责，上面并不会对他强调自己不能吃什么、能吃什么，这些事情有医院的厨师知道就好，反正他几乎没有能自己买东西吃的机会。

而且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小江良良悄悄在心底想着。

少年江良翰的小手努力拿起筷子，那块肥瘦适中还挂着汤汁的红烧肉刚准备入口——

“啪！”

仿佛没拿稳，江良翰手中的筷子连带着饭碗全都摔在了地上。

红烧肉落在了洁白柔软的地毯上，染上了一圈深褐色的污渍。

作者有话要说：　　路路：没错，我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