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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随车开到半道才记起自己因为太忙,还没有通知罗晶晶今晚有饭局,于是拨了个电话给她:“晚上有空没?一起吃饭吧。”

罗晶晶最近几次约她都被她拒绝,此时邀请方与受邀方反过来,占领了高地的罗晶晶阴阳怪气地嘲她:“哼,宴总终于想起世界上还有个卑微渺小的我了?”

“别介别介,前段时间菜鸟入职,难免有个适应期。”宴随干笑两声,“来嘛,我请客,灼灼和祝凯旋也一起,怎么样,来不来?”

听到祝凯旋名字,罗晶晶并不像以前一样激动,犹豫一会:“算了吧,我就不去了。”

语气中的失落满满当当,宴随想说点话安慰她:“水萝卜……”

罗晶晶打断:“我想去整容了。”

宴随斟酌着用词:“我不是说整容不好,这毕竟是没法回头的事情,风险也很大,你要慎重,不要轻易因为一个男人做这种决定。”

“不是因为祝凯旋……”罗晶晶又改口,“至少不全是因为他。”说着说着她烦躁地哀嚎,“算了,你长成这样,根本不会理解我烦恼。”

最后宴随独自赴约,祝凯旋已经带着傅明灼在了,如祝凯旋所说,傅明灼的精神状况显然不太好,整个人憔悴一大圈。

祝凯旋看宴随只身前来,随口问道:“晶晶不来?”

宴随摸摸傅明灼的脑袋她打了个招呼,这才回应祝凯旋,“渣男,”她半玩笑地指责道,“你怎么着水萝卜了?”

祝凯旋喊冤:“渣男?天地良心,我干什么了?六月飞雪了要。”

私心来讲,宴随当然喜欢罗晶晶得偿所愿,她也明白感情事情不能勉强,个玩笑就过了,接下来的全程,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傅明灼身上。

祝凯旋觉得怪怪的,他希望罗晶晶也过来倒不是为了别的,就是觉得跟宴随两个人单独带着个孩子出来不太合适,任谁都会觉得他们是一对情侣。尤其宴随这种全程不提傅行此的态度,更是让他产生一种心疼兄弟仗义。

他干咳一声,给傅行此刷存在感:“行此不知道我带着灼灼来找你,不然估计不肯放行。”

“哦?”提及傅行此,宴随并不避讳,举手投足没透露任何情绪,只漫不经心地回应道,“为什么不肯放行,难道我会把他妹妹怎么样吗?”

祝凯旋否认:“当然不是啊,只是这样容易让别人误会不是,他怕打扰你。”

宴随笑笑:“我喜欢灼灼只是因为我喜欢灼灼,跟别人没有关系。”她冲傅明灼耸耸鼻子,做了个逗趣的表情,“是不是呀,小可爱。”

这时,她包手机开始响。

李睿的电话。

“学长?”

“喂,阿随。”

宴随应一声,问道:“怎么了?”

“是这样……”李睿的语气听起来很为难,似乎每句话都在斟酌措辞,“这边出点小意外,我想我还是得知会你一声。”

李睿的同事最终还是把电梯车祸事件告诉了李睿,自从知道李睿和宴随是旧友之后,博洋内部饭后茶余或工作空隙偶尔会点玩笑,李睿明令禁止了好几次,这才勉强消停。那天李睿请宴随吃饭的事情过后,这个玩笑便又如春草野火烧不尽地重新兴旺起来。

他们那小领导是个关系户,没什么本事,嘴还贱。

平常公司内部开玩笑倒是无伤大雅,没想到一时之失,丢脸丢到了正主面前。

宴随听完事情始末,一言不。

李睿十分内疚:“阿随,实在抱歉,是我没把控好不实谣言,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类似情况。是杨总和小宴总都听到了,我担心会给你造麻烦。”

相比李睿的诚惶诚恐,宴随显得很置身之外:“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其实说实话,李睿打电话告知宴随之前有过犹豫,他不是不担心宴随到时候会因此避嫌,刻意选别的设计组,令博洋大半个月以来日以继夜辛苦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是他没法昧着良心隐瞒她。

宴随撂了电话,祝凯旋关心道:“有事?看你表情好像有点严肃。”

“没,一点工而已。”

“要是有急事可以走。”祝凯旋说,“我陪灼灼就好。”

“没事。”宴随再次否定。

一来确实是木已舟,二来,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陪傅明灼了,她嘴里说着喜欢傅明灼和傅行此无关,事实上现在关系确实不合适了。所以这最后一次陪伴她想尽自己最大的诚,更想有一个完整的道别。

包括祝凯旋,没有傅行此在中间,也没有罗晶晶在中间,大概以后同样不会再有什么联络。

用完餐,人朝停车场走,宴随送祝凯旋傅明灼上车,她趴在后座门的车窗口,捏捏傅明灼的脸:“灼灼,以后你姐姐一定也会很喜欢你。她要是对你不好,你记得跟你哥哥告状,让他再给你换个姐姐。”

祝凯旋在前面哭笑不得:“你怎么坏小孩呢?”

宴随说:“本来就是,对吧灼灼?”

道了别,她直起身退两步,朝两位挥挥手。

祝凯旋松开脚刹,车子缓缓起步,没开上两米,他又一脚刹车停下来:“小随儿。”

“嗯?”

“我以为你今天会逮着我问些事情。”

宴随微笑:“比如呢?”

她的态度不咸不淡,祝凯旋叹气:“你信我,行此就算你姐有什么,也都是在你之前,他们现在真没什么联络。他妈……”顾忌后座傅明灼,祝凯旋含糊带过,“那事以后,你是唯一给他过过生日的人。”

宴随头发在夜风里被吹乱,片刻,她拨开脸上飞舞丝:“那我太感谢他给我这样的殊荣了。”

*

两天后,博洋设计团队将完工的初步方案带来宴森。

会议室,李睿刻意和宴随避嫌,坐得离她远远。

宴连倒是没什么异常,杨林标看他们的眼神明显带了点探究的意味,宴随装看不到,李睿上去讲解的时候,她还公事公办地问了几个问题。

等到会议结束,她目不斜视地走到李睿身边,在满场心怀鬼胎的注视下,风淡云轻向其发出共进午餐邀请:“学长,有空一起吃个午饭么?”

大庭广众之下,李睿纵使觉得不妥,不可能悖了她的面子拒绝她,还是跟着她一块下了楼。

“阿随,这样不会给你造更大麻烦么?”

“那就造吧。”宴随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跟朋友吃顿饭,难道还要跟他们打份报告么?”

剩下两家设计工作室的初步方案一个比博洋早一天,另一家也在一天后交给宴森。

个方案到齐,到了宴森做决策时候。

度假酒店项目组召开高层会议,加上宴随一共5个人,总的来说,个设计团队中,最交上来的那组中规中矩,勉勉强强,大家意见集中在博洋最后一组方案之间。

宴森最始就打算把度假酒店定位高端型,博洋高级显然比后一家更甚,所有房间都采用独栋房型,每一栋都配备私人温泉池,这就意味着酒店房间的数目有限,为保证运营利益,宾客入住所需代价会非常之高,从极大程度上过滤了消费客户的等级。

宴随是很喜欢这个设计的。

杨林标有盈利方面的顾忌,年纪大的人思想比较保守,他更倾向于第组较为中规中矩的传统楼层酒店方案,抛几个顶级房型,普通房型价格绝不至于让大部分人望而止步。“我承认博洋设计理念很好,想必按照他们的设计来,最终果会非常漂亮。是我们最终目的不是为了满足审美,我们的目的是赚钱。”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领导也支持杨林标,还有个30岁上下男人跟宴随站在同一个阵营,只剩宴连没有表态。

“看来你们年轻人思想都比较新潮,”杨林标问宴连意见,“宴连觉得呢?”

宴连说了会议开始以来的第一句话:“我杨总意见一致。滨城不是什么热门旅游城市,来客不会太多,不适合设置过高门槛。”

宴随反驳:“滨城近年来正在大力旅游业,果显著,游客人数每年成倍增长。而且滨城已经有一家老牌温泉酒店,如果我们的模式他们接近,等于是跟人家抢人,捞不到太多好处。不如把档次直接拉,专心面向某一部分固定群体。”

宴连沉默,没再回应。她是内向性子,从来都不是能言善辩的人。

杨林标为度假酒店项目组一把手,在组内拥有最话语权最高决策权,虽说最终结果也要经过宴其盛那一关,不过他意见宴其盛一般不会干涉太多。

如果没有宴随,杨林标会直接拍板第组,有宴随,他不好驳她面子。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皮球踢给宴其盛。

当天傍晚,宴随被宴其盛叫到了办公室。

“你坚持选博洋。”宴其盛叼着烟吞云吐雾,“说说你想法。”

宴随又把自己观点完完整整说一遍。

宴其盛默不声地听完,来了一句:“还有呢?”

“说完了,暂时没想到别的。”宴随说。

宴其盛把香烟摁灭在烟灰缸,垂眼看烟头在瓷器中熄灭:“私情方面呢?”

宴随眼眸一眯:“这什么意思?”

“听说博洋有个小伙子,似乎跟你私交不错。”宴其盛站起来,面色已经沉下来,“我不反对年轻人趁着年轻多谈几场恋爱,是我想身为女孩子,最基本的道德礼仪还是要有,这是你脸面,同样是你老子我,更是宴森的脸面宴家的脸面!前你在酒吧和女明星争男男人闹上热搜事,我暂且不提。是光前几天带着一个男孩子回家,现在又跟另一个男人纠缠不清,甚至在公事上也沾亲带故不避嫌,你自己说说,你像话吗?!你把宴森当做你游戏的场所吗?我让你出国读书,是让你去学怎么滥交吗?!”

宴随也从沙上站起来,挑着眉点点头,问道:“谁嘴闲成这样找你告状。杨林标,还是你宝贝宴连?”

“混账东西!杨林标是你叫的吗?宴连是你叫的吗?”宴其盛气得满脸通红,宴随对长辈直呼其名做法更是火上添油,他怒不可遏地一掌拍向桌子,巨大冲击力震得他虎口发麻。

宴随就不改口,自问自答:“所以是你宝贝宴连吧。”

宴其盛抄起烟灰缸朝旁边一人高瓷瓶用力砸去,碎裂声过后,他指着门吼:“你给我滚出去!”

——你别哭,爸爸去帮你把它们找回来好不好?

——那个地方空了,一定是有好心人把它们捡走了。你就放心吧。

往事一幕幕。

曾经,这个男人把她护在掌心,理解她善心,保护她童心,在母亲强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时候,为她争取自由和尊。

他是她英雄。

后来突然有一天,他不再是她保护伞,他要她懂事,要她处处忍让,他眼里心,留给她的位置越来越,越来越边缘。

宴随当然明白爱哭的孩子有奶喝,可她不愿言不由衷,更不愿伏低做小才能争取曾属于自己东西。

她看过末代皇帝溥仪生平,印象最深的就是新中国成立后,溥仪回故宫被要求买门票,他说:“我回我自己家,为什么还要买票啊?”

她不愿被宴其盛看到自己软弱,事事跟他对着干,凡事装无所谓。

这一赌气就是12年,生命二分之一长度。

看着宴其盛,宴随的眼睛掉下一滴眼泪。

宴其盛一愣。

第二滴,第三滴……后来便数不清,只是源源不断,一直往下掉,连片。她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父亲,像小时候那个天真娇气小女儿,向他肆无忌惮地发泄委屈。

宴其盛指向门口的手缓缓放下去,面上怒色在短短几秒内褪尽,变不安,他叫道:“阿随……”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宴随用带着哭腔声音指责他,“姐姐来之前,你从来不会这样对我。为什么姐姐一来,你就不喜欢我了。她是你女儿,难道我就不是你女儿吗?她需要你,可我也需要你,你不知道吗?”

她曾不愿用虚伪对付亲情,唯恐玷污曾经美好,总怀揣着某一天宴其盛会幡然醒悟新看到她希冀。

现在最后的希冀被打破。

虚与委蛇效果就像她以为的那么功,甚至更成功。

宴其盛手忙脚乱地给她递纸巾,她不肯接,他便亲自胡乱给她抹眼泪:

“好了好了,是我说错了。”

“你别哭,是爸爸的错。”

“阿随别哭了,爸爸向你道歉。”

“一个项目而已,你想给谁就给谁,没什么大不了,啊。咱们这就把度假酒店设计交给博洋。”

……

宴其盛秘书在门外听到宴其盛砸东西的声音,也听到他怒不可遏的吼声,她不敢打扰,只能频频关注面的动态。

很快,办公室恢复安静。

过了很久,宴随打门出来,除了微红眼眶,一切如常。

笑容浅浅,点头致意。

宴其盛秘书怎么看怎么觉得,宴随像打了场胜战,步下都是生风的。

宴随没有直接回自己办公室,她去找了宴连。

宴连助理想拦她,因为个子矮,她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宴随的步伐:“随总,宴总正在办公室有事,您先等会行吗?或您让我跟她说一声。”

宴随睨她一眼,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来到办公室前,她没有敲门,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宴连办公室还有两名下属在,人正站在办公桌边,半弯着腰指着一份文件说着些什么。

见到她来,宴连下颌角绷了绷。

“抱歉,宴总,”助理办事不力,很是忐忑,“我拦不住随总。”

宴连直起身来,淡淡吩咐下属:“你们先出去吧。”

助理两名属下鱼贯而出,身后响起门被关上声音,宴随开门见山:“上一次纪晓初事我没跟你计较,你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她不给宴连说话机会:“我不跟你争,不是因为我争不过,我只是头铁不屑装。我跟你争,你以为你有什么反手余地,爸爸会站在我这一边。”她一字一顿,“还有你喜欢的男人,也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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