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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人。
好疼。
闻人椿瞧着那位慈眉善目的奶奶,脸上不禁泛起愠色。老奶奶手指缝里夹着一排比头发丝还细的针,跟落小雨似的,密密麻麻往她皮肤里钻。
靛蓝色的花汁就此在她手臂内侧的皮肤渐渐晕成一朵花。
方才老奶奶问他们,要刻什么定情。
霍钰一派“你做主便好”的宠溺架势。
闻人椿索性利用了今晚这场戏,抱着私心,说要刻只小白狗在自己的手上。她还是会思念那只小白狗,活得莫名其妙,死得稀里糊涂,想到就悲怆。
如果刻在她手上,也算被人间惦念着。
可惜老奶奶只有一种色儿的花汁,摆摆手,说做不了小白狗。
闻人椿觉得她是托词,一定是她本事不精,只能画花花草草。她扁了扁嘴,正要拖着霍钰离去,身旁人却扯高了袖子,露出一截白花花的手臂内侧。
高门大院贵养的少爷,细皮嫩肉,有甚于女子。
“刻一朵椿花。可以吗?”
“可以!”奶奶提了针尖便戳下第一笔。
就像是提前商量好的,不及闻人椿反应,第一朵花瓣便成形了。
这是闻人椿此生见到的第一朵椿花。
她的家乡种不出椿花,娘亲当年是翻了草木杂录翻出这个字的。
临安城,或者明州城倒是有这种花的,但不登大雅之堂,她也没得功夫闲心去郊野乡下慢慢寻。
她一直以为要过些时日,等到系岛种的椿花开了,她才能见一回,才能知道自己的名字该是什么意境。
没想到一夜花开。
那一片片、一瓣瓣,连着霍钰的筋脉骨血,开到最盛。
他醉了。闻人椿扭着头看了他一眼。
“我没醉。”霍钰看懂了她的眼神,挟着气回她。
这是一句酒鬼常用的辩词,闻人椿不跟他计较,扯了别的话:“痛不痛?”
“痛了你也得烙!”他完全想多了,还想得很认真,把她当逃兵,用力地抓住她的手,固定在老奶奶的面前。
“我没说我不烙,你别抓这么紧啊。”闻人椿皮薄,觉得老奶奶正在看他们的笑话。
“小姑娘,瞧你夫君爱你爱得紧呐。”老奶奶嘴上笑眯眯,下手却一点儿不含糊。
闻人椿强忍着,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一向告诉自己不要怕疼,不能怕疼,疼算什么,什么都不算。
“痛不痛?”霍钰话里带笑,把刚才那句问话还给了她。
他要把这个当做笑话放在往后的日子里嘲讽她吗。闻人椿深谙他本性,使劲地扭扭头。
“口是心非。”霍钰瞧她吸气的样子,毫不留情地戳穿。
闻人椿不服,正要表达自己是如何坚强勇敢不畏痛楚,那厢霍钰已经环了上来,留了一段距离,但她已经逃不出,周身都是他的气味。
她猝不及防吸了一口,感觉分寸将要远去。
“嘶。”好像被他抱着,手上的针扎就更疼了。
又或者,是她分去了好多毅力去抵抗霍钰的蛊惑。
然始作俑者并不知错,轻笑着说起风凉话:“你以前不是都不怕疼的吗?”
还不是你。闻人椿恶狠狠地去瞪他,白日那只金步摇仍在她发间,倏地从霍钰眼前打过,没什么痕迹,却留下余痛。
小人得志,她嘴角笑意藏不住。
“真麻烦!”霍钰早就看这只金步摇不爽了,招摇过市,引人肖想,他蛮横地一把将其摘下。
“你……”
她刚要反抗,就得老奶奶一句警告,“别动,花要歪了。”
“你!”闻人椿这下彻底动不了了。
“听话,别动。”
醉鬼索性一丝缝隙不留地抱了上来。
“抱”字太旖旎,或许用“困”字更好。
闻人椿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眼前的花草风月都正在拼命地将她挤去一个写着“禁地”二字的地方。她想了想,还是拍了胸前霍钰的手,小声道:“放开,你要闷死我了。”
“不会的。”他将脑袋摆在闻人椿脖颈凹陷的地方,那一处热得像烈日火烤过,分不清是因为霍钰还是因为闻人椿。偏偏他像失了知觉,一张侧脸蹭不够,还换个方向,用上另一张脸。
闻人椿甚至能感受到他眼睛、鼻子、乃至嘴唇的形状。
“霍钰!”她咬着牙喊了一声。
她没有醉,不想陪他胡闹。
“不要动,花歪了就不好看了。”
“小两口刚在一起吧。”老奶奶总算刻完又一朵椿花,正收拾着残余花汁儿。她爱见年轻人热络甜蜜,忍不住同闻人椿搭话。
闻人椿不想诓人,含糊不清地应付着。
霍钰却忽然插嘴:“没呢,她挺瞧不上我的。”
谁瞧不上谁!
怨怼着,话竟真的出了口。
霍钰忽然扁扁嘴:“小椿,是我不好。”
他在说真话,还是假话,是说给旁人听的,还是说给她听的。
辨不明的闻人椿避开了他的好看眼睛,将拐杖从他手里接来,然后把自己的胳膊交到了他手中。
“回屋吧。”
他该好好睡一觉,醒醒酒,忘了这些扰人的胡话。
终于进了屋。
没了看戏的,他是霍府二少爷,她是签了死契的小女使。
闻人椿试图将刚才一切忘掉,她不敢对上霍钰的眼神,不去搭理霍钰说的醉话。像世上任何一个知本分的女使那样,伺候主人洗漱换衣。
哦对,霍钰还多一桩,他得换药。
待闻人椿装了新的药包再进屋子,床上的人已有了稳稳的呼吸声音。他的胸膛起伏平稳,闻人椿喊了他一声“霍钰”,没人应,她便自己掀开了被子,将旧的药包拆下,将新的药包换上。
一切妥当,他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
“霍钰。”她不自觉地开了口,大概只有对着熟睡的他,她才能放任自己说实话。但还是谨小慎微,于是她深深呼了一口气平复心绪。
“明明都是假的。”
“但我还是会忍不住欣喜若狂。”
“……以后不要这样了。”
她不知道哪一天,自己的心就会凌驾在理智之上。她怕她会生出歪念,想要占有霍钰。然后她会变成二娘、三娘,又或者四娘、五娘。
她不要那样拘于后宅怨气之中。
她想要同陈大娘一般自在生活。
黑夜行至一半,下了一场小雨,不是铺开满地的那种,而是左一处、右一处,似乎只想下在有缘人眼前。
霍钰在那场雨中醒来,膝盖上的药包已经过了药效,除了徒增分量,没别的用处。他花了些时间将它解下,也许是因为他在心中想着旁的事情,也许是因为闻人椿系得太紧。
闻人椿,闻人椿。
她当真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彻头彻尾的假象吗。
可她是对的。
无论真假,他们都应该当成是假的。
除非……除非……
他想到了一个能自圆其说,使自己良心过得去的法子。他希望老天爷能眷顾他一次,如果不能,也请眷顾闻人椿一次。
只要一次而已。
待到第二日,无论霍钰还是闻人椿都将昨日那档子事撇开不提。
就像那两朵同根椿花,只能隐在各自衣袖中。
待无人时分,她抱着睡,他闻了又闻。
***
八月中,日头高烧的时候,临安终于有商船来系岛。
他们带了丝绸、香料、碧瓷,但都不是顶好的品质,估计是瞧系岛地广人稀,只将两城间贸易当作漫长航行中的消遣。
霍钰并未挑明身份,他作了系岛武士的打扮,乌发用一支短剑竖起。陪同期间,只在桑武士问到他时,他才给出几句简短回答。
桑武士以为他是个中庸之徒,不曾想人群散去后,被霍钰一手拦下。
他从货品种类、货品价值说起,又同桑武士重新讲了一遍临安、明州几座城的什么东西稀罕、什么东西泛滥。
然重中之重是最后一句:“为何他们要什么,你们就卖什么。应该是你们想卖什么,就让他们买什么。”
霍钰顾着面子,才没同桑武士讲更扫兴的话。
“克扣价钱?你方才怎么不说,我把他们赶了去。”桑武士不是生意人的料,脾气上来了,就一棒子打死。
“价钱是可以谈的。只要他们最后仍有利可图,便能答应。”
“那……怎么谈?他们能听?”
“我可以帮你们。”
桑武士闻出了狡诈的味道,大笑了一声:“万一你同他们成了一伙儿,我们系岛岂不是成了砧板鱼肉。”
“桑武士,您觉得小椿会让我这么做吗?”
霍钰不值得信,闻人椿就不一样了。
她可真是个大大大好人啊,桑武士一想到她日日除了做活,还要去陪他家那位有了身孕作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夫人,他就感激不尽。
“那今晚你们一道留我宅中吃饭,人多好商量。”
他留了心眼,霍钰也做了万全的准备。
去桑宅之前,霍钰便将今日看货的事情同闻人椿讲了一遍。他预备做个中间人,靠抽成赚取佣金。
“我已经摸得很清楚了。这支商队有底子,价格抬高些也能吃得下。从前他们在系岛拿过几次货,该是知道品相的。只要我不恶意做高,他们该拿的还是会拿。何况系岛还有好多货没放出来,那些货在系岛是稀松平常,在临安、明州却是见所未见。无价的东西,最好做价!”他筹谋调研许久,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那能赚多少?”闻人椿眯着眼问了一句。
霍钰对着她,将整个手掌张开。修长的五指绷得紧,似是他蓄势待发的野心。
“五百两?”
“是五五分。”
“你拿一半?桑武士能答应吗?”
“这钱本就是我帮他们赚的,何况再多他们也用不上。”相反地,霍钰很需要这笔钱。只有无数财富打通人脉,才能安全无虞地将属于他娘和他的东西夺回来。
这是闻人椿最不喜欢他的时候。
快要被仇恨和欲望吞噬了。
“霍钰。”她没来得及说话,霍钰已经开口,“我决定了。”
闻人椿觉得自己多余,怎么能因为在旁人面前演了恩爱就真以为自己在他心中是不一样的。于是她低头,借着整理书卷掩饰尴尬。
“你放心,我不会害系岛。”
她不仅仅是怕他要伤害系岛,更怕他伤害自己。
刚来系岛时,他有过的每一个念头,她都还记着。
那样危险,不择手段,令她忧心。
“我知道你要报仇,必须报仇。可是二少爷,你不能为了报仇就把自己变得像大少爷那样。”
“够了!”他不会变成霍钟,绝对不会。
两人于是再次僵着,但凡扯到霍家的事,他们永远有分歧。更别提许还琼,闻人椿连这个名字都很久没有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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