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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归的霍钰蹑手蹑脚地钻进了屋子,烛火摇曳,明明灭灭,他走得近了,眼中只剩一大一小安睡的模样,她们裹在厚实的棉花被子下,似是都做了好梦。
霍钰立在床边赏了许久,他心生眷恋,又不知不觉杞人忧天,此刻的祥和安好仿佛随时都要破裂。
闻人椿以为他今夜有生意应酬、不会与她一道睡的,哪怕他应酬完回了房,看见她与小箩霸占去大半的床铺,应当也会识趣地去另外的客房。
她不太想见他,又找不到无理取闹的由头,只好如此迂回。
可他没有,粗糙地抹了抹脸拂去灰尘,便和衣睡了下来。因闻人椿只留下半人宽窄的空地,他甚至只能侧着身子,将手臂虚虚地搭在闻人椿的被子上。
他没有睡,也睡不着,此刻的闻人椿太让人心动,她就像回到了系岛,面庞柔和,有一丝丝鲜活的倔强,绝不躲闪,也绝不会说出让霍钰不要管她的话。
他不知不觉地叹息,终于还是让闻人椿醒了过来。
闻人椿本就睡得浅,一睁眼,瞧见身上搭了一只男人的手,下意识地便想逃下床。
霍钰抓在她小臂上,说了声:“是我啊,小椿”。她才勉强忍了下来。她发觉自己是真的讨厌男人的触碰,哪怕是挑不出一点点错处的她名正言顺的夫君。
霍钰亦是看明白了,闻人椿仍旧没有接纳他。只是碍于夫妇名分,她不会再惊恐地抵触,让彼此都失了颜面。明明挤在系岛那间小屋子的时候,她是那样欢喜他,动不动就要搂着他睡,得了应允,还要趴在他身上将他当作垫子使。
那时候啊,只供一人睡的木板床都会富余出不少。霍钰便是想想都能弯了眼角。
哪像如今。
“你回来了啊,累吗。”闻人椿僵着身子,找了些为人娘子该说的话。她怕再把小箩吵醒,气息弱得很。
“不累。”霍钰将颧骨往上抬了抬,试图让她感到放松。
“哦。”闻人椿并没有看他,她还沉浸在方才的惊吓中,她在想自己为何如此害怕男人,竟怕到连霍钰都被一视同仁。
难道霍钰是那个始作俑者,难道她是被霍钰强占的。
不像。
睡在她身旁的霍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言不发,屋里的空气都要凝结成三更寒凉的露珠。
越想入眠,眼皮阖得越用力,就越难以睡着。闻人椿沮丧地睁开眼,微微转动眼珠,却看见霍钰正缠绵地注视着她。
那种不舍,就像闻人椿随时都会变作蝴蝶飞走一般。
闻人椿被盯得有一丝尴尬,又有一丝害羞,往被子里缩了几分。
“睡不着吗?”霍钰索性撑起头,眼神放肆。即使闻人椿不爱他了,也不碍着他向闻人椿表明心迹。
闻人椿点了点头,直白道:“我在想从前的事情。”
“觉得现在不开心吗?”
开心,但所有的开心都是飘飘浮浮没有根基的。
“小椿,从前对你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他揪了一根她的白发,揪完一根却又扫到十根。
闻人椿被那细密的痛楚惹得偏过头,“不管重不重要,那都是属于我的。”世上哪有人能接受自己的回忆被人抹去,何况她都要……
“夫君,若有一日你也失却了回忆,你能不去找吗?”
她不愿再拖,猛地抬头质问。
霍钰的笑冻在原地。
“我只是还没有想好如何告诉你。”
“既成的事实,平铺直述地讲给我听不就好了。莫非我从前的回忆糟糕头顶,没有一点值得回忆的吗?”
“自然是有的。”可实在不足以抵挡后来那些欺哄侮辱。饶是学诗书纵横无数,霍钰依旧不知如何轻描淡写地讲出来。
也许讲完,他会和闻人椿一起疯掉。
“再等等吧,等回了明州……”
“夫君又要拖!”
“我保证,过完这个新年,我一定知无不言。”
她小肚鸡肠,想他会不会去找说书先生现编,还是坚定摇头:“那你先跟我讲讲为什么要将我从戏班子里买回来吧。”为了找回记忆,闻人椿甚至转过身,仰了头与他四目相对。
“求求你了,夫君。”久违的语气,可以算作撒娇。
霍钰不忍再拒绝她的纯真,便只好挑了些零碎事情与她讲,譬如她以前学过戏、训过小畜牲、做得一手好菜。与她白日在戏班子听到的有五六分重叠。
不过出身卑微有什么好瞒的呢,明州城里一日要买下多少女使小厮。他一直不肯说的才是关键。
“夫君,那当时是你将我买回霍府的吗?”闻人椿又问。
霍钰想说是,却只能摇头:“是我父亲房里的四娘将你留下的。”
“噢。”闻人椿拉长了声音,“我好似还没有见过夫君的父亲和那位四娘。”
“他们都过世了。”
为何过世,会与她的失忆有关吗。闻人椿看着霍钰忽然阴沉的表情,不敢追问得太露骨:“夫君,你能同我讲讲你家中的事情吗?你的父亲,你的娘亲,或许你还有兄弟姊妹?我似乎一并忘了。”
有时候的她,就像并非一无所知,总挑着难言的地方下手。
霍钰深呼一口气,掐头去尾,描摹出一个平平无奇的商贾之家搪塞她。
闻人椿倒是听出了微妙的东西:“是不是你家中人都不太喜欢我啊?”或许他们还故意分开过她和霍钰,甚至让她遭了许多罪。
这一回霍钰倒是答得妙极了。
他揽着她的肩膀,往她身边挤了挤:“不必管旁人怎么想。为夫爱你、疼你、从今往后都会护着你,绝不让你再受一点点委屈。”
情话很好听,霍钰的眼睛也很真,闻人椿心里却是毛毛的。
他总是说爱她,既然爱,为什么如今她是记忆全失的处处不对劲的小娘子,而大娘子貌美如花地为他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还能代他掌管家中的生意。
她想不通。
难道是因为她快要死了,他可怜她,才在最后的日子里对她施与怜悯、极尽宠爱,免得她这卑贱的一生无声无息、无所回忆。
应当是的吧。
闻人椿最不缺的就是自知之明,她并不觉得浑身上下有哪里值得明州霍府主君的真心。
没有见到想象中的羞涩欢欣,霍钰的心跳得快了些,忙问:“是不是不信我?”
“唔。”闻人椿咬了咬嘴唇,“我只是在想,夫君怎么会喜欢上我呢?明明府上好多女使,瞧着都比我貌美懂事。”
“胡说,没有人能比你更好!当年我落难,世上只有你一个肯不顾生死陪着我。”
“哦,原来夫君真的是为了报恩啊。”
“嗯?”她竟曲解了,霍钰一时陷入尴尬,“你怎能这样想。小椿,我对你,对你……”
他对她是一见钟情,却从未同任何人讲过,甚至与闻人椿最亲密的那段时光,他都将这件事情藏得好好的。
没人知道那一晚的清朗月色下,一向潇洒自在的少年有多么动心。他眼前的少女,有着没有被围墙困住的纯真,抱着小白狗训话的时候傻乎乎的,切换谦卑神情的瞬间又透出一股子机灵俏丽。于是顺水推舟的人生第一次有了想要前进的方向。
可他是懦弱的,从那时到如今。所以他一次次压制对她的别样感情。
若没有四娘当年的无心插柳,恐怕闻人椿只会成为霍钰书屋中的一张潦草美人图。
闻人椿不愿听下去,又开始眼神躲闪。
霍钰看不得,强迫地勾住她的手心,说得字字分明:“闻人椿,我爱你。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你知道吗!”他说得好用力,好像心肝都被捉紧了。
然而——爱,不知为何,闻人椿觉得它比报恩更可怕。脑海中响起很多个声音,他们不一样,却都齐齐说爱她。
骗着她、哄着她、绑着她、困着她,还是要说爱她。
“不要,不要,不要过来,求你了!”她哑着声音,挣脱着将自己埋进了被窝。然后喊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名字,孙二木。
霍钰本就没有用力阻拦,那三个字更是教他一下子失去魂灵,直直地滚落地面。
一室凌乱。
被吵醒的小箩揉着睡眼问了句:“怎么了?”
渠村的事,孙家的事,是霍钰无法触碰的雷区。待天蒙蒙亮,他顶着眼下青黑,装作无事发生。闻人椿不知是真的忘了还是与霍钰有了默契,捧着粥碗,亦是只字不提,乖乖扮好小娘子模样。
文在津坐在他们的对面,晃动眼神,他昨夜被霍钰拉着诉了一整夜的苦,此刻也是神采耷拉。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只能同小箩搭话:“你今年该有八岁了吧。”
小箩对他尚有戒心,看了眼闻人椿后,才冲他比了个“九”的姿势。
“噢,那你可要努力吃饭,长得健健康康、高高壮壮的,才能保护你义母。”
义母?
小箩与闻人椿同时眼冒疑惑,女子天性在此刻发挥效用,后者立马扭头对准了霍钰。
“小椿,难得你与小箩投缘,不如我们就将她收为义女,日后拜师、出嫁也更方便些。”
“你不曾同我说过此事。”
“我也是夜里才想到。”他要与闻人椿有更多的纠缠,而孩子是最好的纽带。
可他的理直气壮只能让闻人椿生气。她重重地将粥碗摔在桌上,确声道:“我不要。”汤水泼在了手背上也顾不上。
生性敏感的小箩一度以为闻人椿并没有那么喜爱她,皱着小脸,轻声插了一句:“主君,小箩出身低微,只要能在姐姐身边侍奉就已心满意足。”
“我不是同你讲过,不要再这样自轻自贱吗!”闻人椿心头忽地烦躁,连着小箩都被她厉声教训了。
还是文在津懂她,婉转地点了一句:“看来小椿早就对小箩有所安排了。”
她原本是没有的,但在医馆大夫那儿得知自己命不久矣、无药可医的境遇之后,她倒是想了一些:“只是不知文大夫可愿成全我?”
“但说无妨。”
“我想让小箩留下。学医也好、学文也好,全凭文大夫指点。”
“姐姐。”
“小椿!”
两个声音一道响起,小箩是不解,霍钰是惊慌多于不解。明眼人都看得出,闻人椿是疼爱小箩的,她却要将小箩送去他人身边,莫非……
霍钰愣在原地的时候,闻人椿已经低头看向小箩,问她:“你想不想自食其力、济世救人?”
听着很远大,可:“小箩还是想陪着姐姐。”她觉得闻人椿很孤独,而她不想让闻人椿孤独。可惜她还小,煽情的话戛然而止,只说一半。
闻人椿听懂了,睫毛上瞬间有了水珠。
为什么她要走进那间医馆,要听大夫说她“毒已入心,无药可救”。若她还活在霍钰施舍的美梦中,还以为自己有几千几万日,她就能把小箩留在身边了。
人啊,一旦有机可乘,就想沉迷于彼此依偎的温暖之中。
“傻孩子,你要为自己活。这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闻人椿摸了摸她的脑袋,向旁人、亦是向自己坚决了心意,随后又折返看向文在津,“文大夫,这个忙能劳您帮一下吗?”
文在津看得透,应得很爽快。
纵使他老友的脸色已经是青了又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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