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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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霞倾今日穿的是一袭红衣。

这本没什么稀奇，但她是大雍的君王，这就有点稀奇了。

每一位开朝的帝王于登基之时，必先改正朔，易服色，殊徽号，异器械，别衣服。

大雍为金德，尚白色。

而红色属火，火，克金者也。

一个金德之朝的君主，从来不穿白也就罢了，居然穿了克金之色的衣裳。

怎么说都有些惊世骇俗。

不过这君主是九霞倾，想想还是能理解的。毕竟这位君主那是从来视白色为粪土，也不拜雍人供奉的西王母，更是将一些宫室建筑器皿上的图腾由虎豹改为凤凰或朱雀，如果不是那群白须白髯的文官以死相逼，怕是她九霞倾连国号都能直接废咯！

昆仑裳一度觉得，九霞倾那么讨厌自己，可能和她天天穿着个白衣服有关系！

胡思乱想间，九霞倾已经从主座上站起身，转过来面向她。

昆仑裳霎时觉得刚刚想的那些全他妈是屁话，克金之色怎么了？九霞倾就该穿红的！

刚才坐着的时候并不能看清全貌，加上那时九霞倾也背对自己坐着，如今正面往那一戳，真是朝霞难夺其辉，旭日不减其色。叫人眼睛一望过去，就黏在上头撕也撕不下来。

昆仑裳不得不承认，虽然九霞倾这个人很讨厌，但他大爷的就是好看！

九霞倾见昆仑裳木头似的杵着，不行礼也不开口，瞬间冷了神色，下巴微微扬起，雀似的眸子倨傲地望过来。

昆仑裳瞬间破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九霞倾面色更冷，声色俱厉：“你笑什么！”

昆仑裳连连摆手，想先让对方消气努力解释，可还是忍不住：“哈哈哈哈哈臣错了，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只是陛下您真的是哈哈哈哈……”

太好玩了！

原本她就是觉得九霞倾今天这身衣服穿着挺好看，便多看了两眼一时忘了话，结果九霞倾那个眼神，就跟以为自己在心里编排她似的，实在是，太逗了！

九霞倾见她还笑，拍案大怒：“昆仑裳！你放肆！！”

昆仑裳本来已经强忍住笑声抽搐了，结果偷偷瞥了九霞倾一眼，见那人长眉蹙得很紧，额角上仿佛突突突地往外蹦着火星子，偏还穿着那身红衣，整个人就跟冒了火似的，直接放弃挣扎：“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九霞倾没脾气了。

终于等昆仑裳笑够，弯着腰步履蹒跚地扶着椅子瘫下，九霞倾才冷着眸子打算发难，结果薄唇方启，就见昆仑裳给她比了个赞。

“陛下今日这身，好看啊。”

九霞倾瞬间语塞。

昆仑裳：“？？”

九霞倾：“……………………………………”

九霞倾：“哼。”

昆仑裳连忙低下头，狠狠抽搐几下，再抬起头，一脸正色。

内心则继续狂笑：虽然平时有点气人，但是在调剂心情这方面，九霞倾比血耳狐好使。

九霞倾见状只道她又在犯抽，浑然不知昆仑裳此刻内心正转着多么大逆不道的东西。

昆仑裳笑够了，终于站起来对九霞倾行了礼：“臣恭迎陛下。”

九霞倾：“………………你迎得够早。”

昆仑裳“誒”了一声，笑道：“臣心中时时刻刻都迎着陛下，何分早晚？”

九霞倾：“……你今日心情不错？”

昆仑裳摆手：“之前不好，见到陛下就好了。”

昆仑裳说的是实话，九霞倾虽然并不这么觉得，但面上的寒霜终究是融化了一些。

昆仑裳道：“不知陛下今日前来，是有何事哇？”

九霞倾挑眉：“没事就不能来么？”说完她立刻感觉到这样说似乎并不妥，于是很快改口，“放肆！你上回答应朕的事情还没完成，居然有脸问朕怎么来了！”

昆仑裳一头雾水：“上回……什么事啊？”

九霞倾大怒：“你的新菜品！”

昆仑裳：“…………………………”

昆仑裳：“那个啊……”大爷的你还记着呢？！

九霞倾“哼”了一声，道：“想起来了？”

昆仑裳低头叹了口气：“今日不行。”

九霞倾摔袖：“大胆！这岂容你决定！”

昆仑裳幽怨地抬起脸来：“臣还有三日便要成亲了，陛下不让臣准备准备么？”

九霞倾怔住。

昆仑裳又叹了口气：“今晨收了扈家的聘礼，我也在置办嫁妆了。只希望扈家的兵器库能大一些，别让我那一库房的神兵利器没了遮风挡雨的地方。”

九霞倾忙从一旁几上摸来茶盏，埋头喝了两口。

“咳咳咳！”

“陛下别气！”昆仑裳赶紧过去查看，被九霞倾挡在一臂之外。

昆仑裳垂着眼帘极温驯的模样：“陛下不必担忧，臣自当遵循陛下的旨意，安心嫁给扈家二郎。”

她怕这么说九霞倾还是不信，便又补充道：“陛下你看，臣为扈家铲除弊根那是尽心尽力啊，扈家那个夫人，毒杀女使不计其数，这要不是臣查出来，回头指不定东窗事发连累扈——臣的夫家啊！”

“砰”的一声，那茶盏被九霞倾重重一搁，她缓缓转过脸来，眸光幽明不定。

“哦？前几日你还指责朕将那不成体统的夫家指了你，今日怎么就为他们如此死心塌地了？”

昆仑裳从善如流:“那不正是爱之深，责之切么，如今已还他们兄弟二人清白，臣——”

“够了。”九霞倾很没好气，“朕是来享用菜品的，不是来听你们鹣鲽情深的。”

昆仑裳笑得有些无奈:“陛下这就不讲理了，臣已说了，今日——”

“等你今后入了扈家，莫非朕还有来寻你的机会？”

“……”昆仑裳看着撇过脸去的九霞倾，第一次，真的有些没看懂她眸中之色。

怎么觉得陛下，好像有点，难过？

昆仑裳笑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想上哪儿自然都是可以的。”

“一派胡言！”九霞倾振袖而起，站在那却没了下一句，一口气堵在那不上不下，一时有些无措。

昆仑裳不知道自己这是触到她哪片逆鳞，毕竟据她以往经验来看，九霞倾浑身都是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