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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谢钧辞“平复”下来,就掩面快速逃离了浮云宫。元宜在原地持续脸红了好一会儿,也才终于恢复正常。
这也太要命了。
当晚两个人自然是一个也没睡好。
元宜瞪着眼睛看了一晚上的床帘,谢钧辞从冷水池里出来,批了一晚上的折子。
还抽空抄了几遍清心经。
清晨鸡鸣三声,谢钧辞放下手中的笔换好朝服,走向正殿进行例行的早朝。眼下有两片淡青色的阴影,加上周身的气势,显得他今日格外的……不好惹。
谢钧辞眼神示意了一下杨有才,后者心领神会,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厚厚的本子。
正殿。
众臣已经在台下候着,待行过朝礼,眼尖的一些官员自是已经发现了今日陛下心情不佳,自觉收敛的声音。
眼拙的大多是一些清高死板的老臣,他们如往日一样高声宣扬自己的观点,内容依旧围绕着皇帝纳后宫、延绵子嗣等事宜。
毫无价值。
而且,竟没有一个人谈论西疆的异动。
昨日西疆的折子一进京,朝中的人基本都知道了这件事。西疆异动不是小事,而且地理位置又极其特殊处于边境,战.略地位极其重要。
可今日一个关注的人都没有。
谢钧辞目光在上面淡淡一扫,看见蒋昭那里的空位。蒋昭今日告假,其余还算有才干的人则大多官位不高,被那些高声讨论老臣搞得不敢作声。
偌大前朝,正事无人论,只充斥着老臣絮絮叨叨的烦躁声音。
谢钧辞眉头皱紧,周身戾气又多了几分。
净是蠢材。
看来今年的官吏选拔,要多盯着些了。
杨有才默默往旁边退了几步,台下的赵容夙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唇角微微勾起。
那位老臣终于说完,后面站着的几个人刚大着胆子准备迈出步子,就看见前面突然又多出了一个脑袋。
他们相视一眼,丧着脸又把脚缩了回去。
这个脑袋的主人正是元正。
他昨日从醉香楼回来,就看见了家中的一片狼藉。自己的妻子趴在地上疯狂捶着地,而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靠在墙边浑身发抖说不出话。
他吓得连方才美人在怀的喜悦都消失了大半,问妻女无果后,又问了一圈府上的侍女侍从,这才终于把整件事弄明白。
元宜竟然这样明目张胆拿走了她母亲的嫁妆?还这样对待林夫人和元清宁?
元正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他记得元宜小时候性情还算张扬活泼,但自从她母亲去世,再加上受了伤,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对家里所有人都是谦逊有礼,温柔懂事,从来没有顶撞过他或者林夫人。怎么今日突然就这样了?
按理来说先帝已经去世,她现在满打满算是个挂名太妃,哪里来的底气呢?
再者就是嫁妆的事。
林夫人暗自动了嫁妆的事他一直都清楚,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一是因为没听过元宜抱怨什么,觉得她并不知情;然后就是……这嫁妆确实丰厚。
丰厚得可以极好地帮衬元府。
反正如今林夫人才是他正正经经的正妻,处理一下自己女儿的嫁妆,有什么不可以的?反正元宜脾气好性子软,到时候随便几句糊弄一下,也掀不起多大的浪。
所以一直以来元正和林夫人算是在联合动用定远侯府送过来的嫁妆。用来满足自己或者补贴缺口。
元宜入宫得宠的那一阵他其实紧张过,但见元宜并没有什么反应,一颗心也就慢慢放下来了。
谁知她今日突然搞了这一出?
元正越过情绪失控的妻女,回到书房坐了好几个时辰。
这件事虽然说是他不占理,但那嫁妆……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他根本不想让元宜拿走。
反正如今元宜只不过是仗着自己那个太妃名头才敢这么做,若是没有了这个名头,还不是任他拿捏?
元正冷哼一声,决定先出手为强。
他还准备用这些嫁妆讨醉香楼姑娘的欢心呢。小香姑娘向来喜欢那些好看的钗子,到时候要多拿几个给她。
挡他的人,全都要被铲除。
包括他女儿。
于是元正大步一迈,对着谢钧辞跪倒在地。他高声说着话,言辞恳切满脸悲痛,活生生一个痛惜女儿的老父亲。
“陛下,臣今日要弹劾元太妃!以给元府上下一个交代啊!”
谢钧辞身子往前坐了坐,脸色更加阴沉,眼瞳冷厉,似乎酝酿着雷霆之怒。他居高临下看着跪着的元正,像是在看一只蠕动的爬虫。
谢钧辞并没有说话,但元正前面的赵容夙却是回过头,饶有兴致地问道:“若是在下没记错的话,这元太妃,是元侍郎的女儿吧?”
“怎么元侍郎今日,还弹劾起自己女儿来了?”他像是闲事情不够大一样,看戏看得快乐,嘴角翘得更高了。
元正自是早想到了这个问题,顺畅地把话头接了过去:“自然是因为——”
“且慢。”冷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干脆地止住了元正的话头。
赵容夙像个失去乐子一样,挑了挑眉毛转了回来,不过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意外。
元正被猝不及防打断,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
然后迎面就飞过来一个厚厚的本子。
哐当,他向后一仰摔到地上。
杨有才在前面摇着拂尘,朝他道了个没什么歉意的歉。
“这本子,元侍郎先好好看看。待把这些解释完,再弹劾元太妃也不迟。”谢钧辞冷冷开口,声音不大,却不自觉地让人身体颤栗。
元正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本来还有些生气,可抓过本子翻看起来,脸色越来越白,到最后整个人无力地跪倒在地,整个人抖得像筛着的米粒。
这满满一本,都是他这些年,在西疆和在京城贪.污的证据。大到国库拨款,小到几根金条,分毫不差,全部写在了本子上。
按照大楚的律法,这东西估计能让自己跌入泥沼,生不如死。
“陛、陛下……这……”元正紧紧抓住手里的东西,手上的汗水几乎要把纸页全部浸湿。
“怎么,元侍郎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谢钧辞缓缓开口,冷嗤一声,却又朝杨有才挥了挥手:“让其他人也看看吧。”
元正哀嚎一声,面如死灰。
杨有才道了声遵旨,抱过来一摞的本子,依次分发到每个大臣手里。
窸窸窣窣的翻页声在正殿里响起,殿里的人脸色全变了。
这不单是见证,更是一种警告,杀鸡儆猴。朝廷众臣脸色各异,怀揣着各种心思看完了这一本赃.物罗列本子。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谢钧辞再操心了。
很快就有人站出来了。
而且还是后面一个存在感比较低的官吏。他逻辑清晰地把理由阐明,对元正的弹劾简单明了。大楚本就国库亏空,积余不足,而元正挪用这么多的国家拨款转为己用,实在是不可饶恕。
后面自然冒出来很多人跟着发言,开始一起弹劾元正。
那些爱操心的古板老臣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件事,又齐齐站起来开始骂元正。他们虽然古板,但也代表对于大楚的律法比较遵守,对于这种严重贪.污的行为自是怒不可遏。
这就是之前谢钧辞忍者不说话的原因。
一时朝堂变得极其热闹,先前纳后宫、元侍郎弹劾元太妃的事情早已被人抛到身后,众人齐心协力,开始了一场对元正的单独进攻。
元正:现在就是很绝望。
绝望的元正很快就迎来了绝望的时候,谢钧辞大手一挥,殿中的人终于重新安静起来。
几个古板老臣面色严肃地擦了擦因为方才激情发言脸上沾上的口水,回到原位重新站好,胸膛起伏得依旧很是剧烈。
“众爱卿的想法,朕已知晓。元侍郎,你对于众爱卿呈上的罪状,可有什么解释?”谢钧辞叩着桌案淡淡开口,眼色沉郁。
元正颓然跪在地上,脑袋无力低垂。衣衫凌乱皱皱巴巴,头冠也变得歪歪扭扭——被那几个老臣推搡时搞的。
罪责清晰,口供证物证人一个不落,清清楚楚地列了出来。
这还有什么解释的可能?
元正苦笑了两声,慢慢摇了摇头。
罪责无法逃了,他现在只是想知道,陛下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还有,是从什么时候调查这些事的。
收集证据调查贪.污需要大量人力物力,短时间内不可能完成。谢钧辞自然也不会是昨晚才开始准备这件事。
准确的说,他从还是誉王的时候,就开始调查这件事了。
如今证据充足,也正好到了最适合揭露它的时候。
见元正不打算解释,谢钧辞也不再看他,干脆利落地叫出来了刚上任不久的新大理寺卿。大理寺卿第一次处理这等要紧的贪.污之事,自然铆足了劲好好表现,扼杀掉了元正最后一丝翻身的可能。
“按大楚律法,对这等罪责,该如何处置?”
大理寺卿躬身应答:“凡贪污者鞭责五十,革职下狱,待刑部收归卷宗后,按赃款数目确定处理方式。”
“元侍郎这情况,虽不致死,但怕是要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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