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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正是郦国最近才登记的新帝,冶修的皇兄,冶廷。
他不像冶修那样那般温润有礼,而是整个人看起来锐利许多。若说谢钧辞像是暗夜里潜伏已久的利刃,冶廷更像是一开始就锋芒毕露的宝剑。
两人气质截然不同,却都有担得起“帝王”二字的气度。
元宜朝他行了个礼:“见过陛下。”
“元姑娘以身涉险深入雪山以助周郦二国,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愧是那定远侯的后辈。”冶廷回身走回高台,吩咐下人搬来两把椅子让元宜与谢言坐下。
元宜本想随意敷衍两句,却捕捉到冶廷话中的几个字:“周郦两国?”
她走到椅子旁边,却是没有坐下,而是眉头紧锁,仰着头望着高位上的冶廷:“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你们两国都知晓的?”
冶廷身子微微一顿:“他没和你说?”
元宜已经隐隐开始感觉有火苗要往外冒了。她阴阴一笑,咬牙切齿道:“是的呢。”
其实元宜当初离开皇宫不是一个秘密——至少对于谢钧辞不是。
之前西疆那次她猝不及防的离开已经在两人心里留下巨大深刻的裂隙,既然现在已经确立了彼此心意,万万没有重蹈覆辙的道理。
所以元宜走的时候,提前给谢钧辞留了书信,包括她要去西疆,要去查明相关事情。
她以为谢钧辞对于西疆、甚至古郦族并不了解,可原来……
他全知道?!
“那么,请陛下将这全部的事情解释清楚吧”,元宜挥了挥袖子坐在椅子上,余光瞥了一眼一旁的谢言:“毕竟谢……言大人说,到了郦国就可以把话说清了。”
冶廷闻言颔首,并没有拒绝,而是吩咐身边的内侍:“把人带过来吧。”
其实整个事情说起来既复杂又简单。
棋局中人觉得眼前尽是迷雾,无法看清下一步的路数,而执棋之人却是了然于心。
棋局的第一步,便是谢钧辞从西疆回京。
他在西疆驻守之地待了许久,对于西疆陆运的异常早已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以此同时,郦国皇帝去世,新帝登基。
新帝冶廷为君廉政,手段贴血,对朝中百官整治革新,很快就摸出了与大周达成的见不得光的铁矿交易。
冶廷与之前几个郦国君王都不一样,他觉得郦国与周国互为邻邦,且资源互补,不应这般自断己路。若因百年前的纠葛而迟迟互不相通,不是国家很好的发展之道。
因此两国的铁矿交易,应当重新规划。
然当时大周国君昏庸无能沉迷旁门左道,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冶廷调查了其几个子嗣之后,将目光放在了正在西疆军队待着的谢钧辞身上。
遗弃边疆,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成长出来的少年将军,是最好不过的人选。加之地理条件的优势,两人很快取得了联系。
谢钧辞本来对此事并不是很感兴趣,毕竟大周的国运与他并不相干。他没兴趣也没有精力去理这些破事。
但是郦国送过来杀害定远侯之女的犯人口供,与京城眼线带回来的元宜即将进宫的消息让他不得不将这冶廷抛过来的橄榄枝重新考量。
而不久后谢钧辞的回京就无声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启程的时候,他无意发现了一个从雪山方向跑出来的姑娘,惊慌失措,而露出的手臂上,有一个明晃晃的血凤印记。
血凤。
元宜不知一次和他提及过她母亲身上的奇怪印记。他猜想事情之下或许有更深的谜团,便把这姑娘留在了自己的队伍里,随他一起回了京城。
这就是阿丽出现在皇宫的原因。
紧接着郦国使臣入大周,假借公主和亲之名暗中助力谢钧辞顺利取得皇位。加之谢钧辞与元宜在雁山发现的兵器矿石储备室以及摸到的相关证据,让计划变得更加顺畅。
铁矿之事查明,谢钧辞登基,谢言被带回郦国,事情告一段落。
可赵家坐不住了。
赵容夙动作不断,仿佛铁了心地想要和他作对。同时阿丽那日来找他,露出小臂印记,坦言元宜与她,或者说与古郦族人的神秘联系。
这些事情其实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并不能构成谢钧辞进行下一步筹划的真正动机。
真正的□□就是定远侯之死。
谢钧辞没有想到赵容夙的胆子居然这么大,竟敢直接对大周的功勋动手。不过这也进一步印证了他对赵容夙在朝中有许多同党的猜测。
朝廷官员的更新换代哪一次不是腥风血雨?他如今若是想要安安稳稳地在皇位上坐长久,恐怕不是易事。
所以下一步棋,必须要接着走了。
元宜离宫之事在谢钧辞的意料之中,令他欣慰的是,元宜对于此事并没有隐瞒。这意味着他们两人定不会像之前那样,险些成为陌路。
西疆那里正发生暴/乱,民情复杂,地区混乱。元宜虽在那里有不少亲信,但谢钧辞终究不放心。
于是他暗中派人跟着元宜一行人,同时再次与冶廷联络。
西疆处于边境,加之古郦族与郦国有着不可忽视的内在联系,两国一起处理此事许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元宜虽然对这两国君主的计划一概不知,但行动却出乎意料的契合,这可能就是两人灵魂的相通之处。
元宜安排阿丽假意投诚换取两人进入雪山潜入古郦族的机会,同时让其更换所谓巫女服用的秘药。而隐卫和定远侯原来的部分下属则跟在两人身后,潜伏过后与阿丽里应外合进入古郦族村落,进而将其带回西疆探寻真相。
而在元宜进入雪山之前,又派人给冶媖送了一封信,将自己的计划简单说明并希望郦国派来人员接应。
而这与谢钧辞和冶廷的计划不谋而合。
所以郦国大周虽然不和,但谢言依旧顺利进入西疆,并且元宜等人离去时并没有收到强硬阻拦。
元宜把谢言入大周之事视为理所应当,却忽视西疆的驻军有几个见过前太子的真正容貌?若不是上面又吩咐,又怎会轻易放人进来。
这些定是少不了谢钧辞的吩咐。
元宜其实听冶廷说到一半就基本懂了。她暗骂自己没脑子和抱怨谢钧辞什么也不告诉她的同时,眼睛却微微有些发酸。
她以为自己一直是形只影单,单枪匹马地做这些事,可实际上,早有人在暗夜中安静等待守护,一直无声陪伴着她。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谢钧辞很看重你”,冶廷说完长长一段话,少有地发表了一句与这些并不是完全相关的意见。他自幼生于深宫,早早封为太子,注定会成为新的帝王。帝王向来无情,他也常常对此深以为然,对人与事从未付出很深的感情,因此对于此等深刻的情感羁绊并不熟悉。
但是他并不否认这种感情,相反认为它非常宝贵。
尤其是对于一个极有能力的帝王来说。
元宜闻言低低笑了一声,心上虽是有了些许明媚,可嘴上还是没什么好话:“看重什么啊,还不是什么也不告诉我。”
她小声抱怨了一句,眉梢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是啊,什么事情都不告诉元姐姐,可不能轻易饶过他!”冶媖这会儿却是开了嗓,跑到元宜身后跟着凑热闹:“一定要好好惩罚一下!”
“媖儿,休得胡闹。”冶廷轻斥了一句,却是没有半点威慑力。
元宜朝冶媖笑笑,却是继续问道:“那……古郦族……还有阿丽以及我母亲的血凤印记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所谓鬼火临世又是何意?西疆又为什么会出现□□?”
“这些,恐怕就要我们的大祭司好好说一说了。”
冶廷视线扫向被带进来不久,捆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的白发老头身上:“是不是啊,我的好祖父。”
元宜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祖、祖祖父?”
你俩原来是一家的啊?
冶治在椅子上挣扎许久,无果后抬起头梗着脖子开了口:“哼,你还有脸叫我祖父。”
“这称呼确实不大妥当”,冶廷冷冷一笑,接着说道:“毕竟当年你掳走姑姑的时候,就已经不是我们郦国的人了,更不是我冶家的人。”
然后元宜又听到了一段令人咂舌的郦国皇室秘辛。
二十一年前,郦国皇室动荡,先皇与当时的太上皇,也就是冶治对于古郦族一事产生分歧。先皇认为巫女祭祀一事过于残忍,不应再继续进行。而冶治认为祖宗之法不可废,坚持要让其延续下去。
而先皇态度极其强硬,冶治争论无果后,一气之下带着自己的一种亲信跑去了雪山,还顺便掳走的当时的公主。
先皇得知此事之后非常愤怒,他们兄妹自幼一起长大关系融洽,而如今竟遭受这样的祸事。
而后他动用精锐查清冶治所在之处,却反过来被威胁,说是若不为他们提供衣食等物资就把公主祭祀。
先皇无奈,为了自己妹妹的性命只能听从冶治之言,日复一日为生活在雪山的古郦族提供物资。这也是为什么元宜在雪山上还能吃到这么多当季蔬果的原因。
“大周与郦国边境森严,你们如何将这些东西运过去的呢?”
“雪山是两国的界山,且山上管理松散,我们自有合适的道路”,冶廷轻声解释道。
“那你们说的公主……”
元宜疑惑地挑起了眉:“我没看见什么公主啊?”
“这就是我让谢言把你们带回来的原因”,冶廷冷冷开口:“谢言送信回来说并没有在带回来的古郦族人中发现姑姑的踪迹,此事定有蹊跷。”
他摆摆手,殿中侍从则把冶治重重扔在地上,逼着他直视上方。冶廷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铮声道:“说吧,姑姑在哪里?”
“姑姑?”冶治面容扭曲,却露出一个肆意的大笑:“早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快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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