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四河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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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记香酥鸭的掌柜叫黄岩，黄岩铺子里有一条地道，直通河边的芦苇荡。

黄岩背着十阳，万娘跟在后面，一直顺着地道走了半个时辰，走到一处开阔的洞穴。泥洞里还有几个被迷晕的七八岁大的孩子，被绳子捆了扔在角落里。

万娘嗤笑：“装什么好人，我真当你卖鸭子呢。还是忍不住想吃人了？”

黄岩熟练将十阳捆在一个十字木桩上，有些急切的反驳：“胡说！我早就已经改邪归正了！只是天劫将至，唯恐有变……”

万娘翻了个白眼：“急什么？想吃就吃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黄岩回头瞪她：“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不好好在丰安城呆着，跑这里来干什么？丰安城的男人都死光了？”

万娘素手剥开轻薄的外衫，只余一件水红色的抹胸长裙，盈盈一握细柳腰。“我可没说我是好人。”她一把将他扯过来，手掌贴上他的胸膛，指尖打着细圈：“人家真身被烧坏了，帮人家补补嘛……”

黄岩喉头滚动，匆忙移开视线：“不，不行，天劫将至，我不能……”

万娘低头浅笑，食指封住他的唇，将手里的帕子塞进他的嘴里。她眸子像一汪深谭，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花中精魅，最擅蛊人。

黄岩闻着那醉人的花香，呼吸渐渐浊重起来，脑子登时就不清楚了，急急忙忙搂着她滚在洞里的一方石台上。

……

一顿输出猛如虎后。

黄岩起身披衣出了洞穴。洞外是大片大片绵密起伏的芦苇，水泽上用渔网围了一大片。万娘合衣而坐，起身抱着胳膊站在洞口看他熟练的剁草，和食，喂鸭子。

万娘讪笑：“黄鼠狼养鸭子，可真有意思。”

黄岩是一只黄鼬，也叫黄鼠狼，黄皮子。几百年前，尚未修得人身时，住在四河村外的一座野山上。食物稀缺的时候，时常也会下山偷些家禽。

黄岩喜欢吃鸭子，鸭肉肥美。可是村里看家的大黄狗总是追着他撵，总也吃不够。能够每天吃鸭子吃到饱，是他修道的初衷。

后来百里夫人带领四河村脱贫致富奔小康，他也学着人的样子，开始搞养殖，开店做生意，做到了真正的大隐隐于市。

到现在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还是妖了。

后来遇到了万娘，她那时还只是一株柔弱的凌霄花藤，长在他的洞府门口，开得热烈灿烂。黄岩时常会用鸭血浇灌，助她修得人身，却不想浇灌出一条毒蛇。

她总是不满足于现状，渴望更强的力量，最终开始修习邪道。黄岩谨慎胆小，几次逾道，内心始终惴惴不安。

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两人最终分道扬镳，至今已两百年未见。只是他天资愚钝，修为始终停滞不前，眼看天劫将至，只能在城中抓了几对童男童女。好茶好饭的养了几天，却一直不敢吃。

黄岩喂完了鸭子，回到洞穴，看着昏迷的十阳问：“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万娘弹了弹指甲：“这小子偷了我养的秽气还打坏了我的真身。但是他身为灵体，体质特殊。我委曲求全，忍辱负重这么久，日日在他的饭菜中下媚毒，毒了半个月才把他放倒。自然是要好好养着，一点一点放干他的血了。”

黄岩上前，手掌贴在他额头上欲探识海，却感觉到他的力量被一道金色屏障阻挡在外。他皱眉：“纯阳之身？来历恐怕不简单，你就不怕担上事？”

万娘冷笑一声：“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李由喜城主府半日游后。

百里露露简直就是个粘人的小妖精，硬要缠着邀请她的亲友们搬到府上去住，于是三人来到梧枝客栈。

李圆圆正躺在床上舔毛，看见她回来难得表示亲近的‘喵呜’一声——饿了。

“十阳和万娘的呢？他晚上没有喂你吗？”李由喜揉揉它的圆脸蛋。她身上没有虎粮，只好叫小二送来一叠熟牛肉先喂给它。

“哇哇哇，这是什么！好可爱啊！”百里露露嚷嚷着就要去抱它，毫不意外被赏了两拳。李由喜找过万娘的屋子没看见人，小二哥说两人下午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李由喜有些担心，百里露露一看见李圆圆就喜欢得不得了，在床上跟它玩，喂它吃东西。百里明明寸步不离百里露露身旁，坐在桌边自己倒了茶水来喝。

百里露露忍痛撸虎，难得回头抽空问一句：“咦，阿喜，不是说来接你弟弟的吗？”

李由喜摇头说：“不见了，可能是出去玩了吧。”

百里明明举杯欲饮，李由喜看着她，好奇他戴着面具要怎么喝水。

百里明明眉头微蹙，轻嗅茶水，视线转移到桌上那一束紫色的曼陀罗。他看着李由喜，眼睛锐利如刀：“茶水中有毒，配以此花，可致人昏睡。初时不觉，会感到异常亢奋，约莫一个时辰发作。”

他身为四河城城主千金的贴身护卫，对于各种毒物自然了如指掌。

李由喜用大脚趾都能想到是怎么回事，她几乎是夺门而出：“完了，我弟弟恐怕清白不保！”

百里露露闻言抱着李圆圆坐起来，“什么？竟然有人敢在本小姐的地盘上搞事！明明，弄他！”

相比起榨干十阳的元阳，万娘更乐意榨干他的血。做成毛血旺用来烫火锅，方能解她心头之恨。只是可惜那个蠢女人不在，不然就一起杀了，剁来喂鸭子。

她解开十阳的外袍，狠摸了两把：“便宜你小子了。”随后用一根削尖的芦苇杆用术法加固插/进了他心口，鲜血顺着芦苇杆流出来，流进了万娘事先准备好的玉碗中。

万娘嗅着芬芳的血气，呼吸渐渐急促，双颊发红，十分困难地吞咽着口水。

一道破空声自身后传来，万娘侧身避开，一枚柳叶镖贴着她的颈项划过。“谁！”万娘旋身退后几步，躲开随后而来的两枚柳叶镖，玉碗中的血一滴不撒。

来人一身青衫，竹簪束发，背着斗笠，面色沉静如水并不答话。他飞身上前，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冷哼：“邪魔歪道，当诛！”

男子闪至十阳身旁，拔掉他胸前像水龙头一样哗哗流血的芦苇，快速塞了一颗丹药到他嘴里，紧接着一拳打在他下巴上，转身又挥着剑朝着万娘去了。整套动作可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万娘端着碗就往洞外逃：“黄岩你死哪去了！”人还没跑出两步远小腿上就中了一镖。她痛呼一声，跌倒在地，玉碗里的血撒在地上，快速浸进了泥地里。

“怎么了？”黄岩端着喂鸭子的大木盆探头进来，一柄软剑就搭上了他的颈项。男子一只脚还踩在万娘的背上，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看着单薄消瘦的一个人，却踩得万娘爬不起来。

黄岩想放臭屁来熏他，却发现自己周身都动弹不了，对方显然对他十分了解，早有防备。此人的修为都在他们之上太多，竟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万娘恨恨，以手捶地：“你是谁？你也是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这人身上一股穷酸的草木味，不知是什么妖怪修炼的。

男子一双深碧色的眸子无波无澜：“邪魔歪道，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李由喜三人一虎一路打听到黄记香酥鸭门口的时候，只见店门已经不知道给谁砸了个稀巴烂。

百里明明在前面打先锋，率先发现了大敞的地道口。三人顺着地道走下来的时候，青衫男子已经用捆妖绳捆了万娘和黄岩准备打包带走，正蹲在地上给几个昏迷的孩子喂水。

十阳醒来时只看见自己衣襟大敞，满身血污，胸口一个拇指大小的窟窿还在往外冒血！

看见此情此景，李由喜惊叫一声飞扑上前，“十阳！你没事吧！你可不能死啊，就算失了身也千万不要想不开啊！咱们以后路还长，你一定要振作！要坚强哇！”

十阳靠坐在石台下方，捂着胸口，龇牙咧嘴，面色狰狞，不知是被疼的还是被气的。

李由喜也气得不轻:“打狗也要看主人的嘛，把我们十阳弄成这样！”

百里露露抱着虎凑上前来，“别担心，城主府有最好的医者，你弟弟一定会没事的。”

青衫男子站得笔直像一颗挺拔的树，他收起软剑藏在腰间，说：“喂了补气散，暂无性命之忧。”

“啊，是你救了我弟弟，谢谢谢谢！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李由喜连忙道谢。男子微微颔首，“除魔卫道，不用谢。”

十阳指着对面被捆成粽子的两人，食指颤抖，却疼得说不出话。李由喜又看了一眼万娘，直叹气：“万娘你这又是何必呢？你想要他的血，多给他炖点人参当归乌鸡什么补补，他一上火，不就流鼻血了！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搞得大家都不愉快！”

万娘啐了一口：“我呸！我看你们就是拿我当煮饭老妈子！没安好心！老娘这辈子还没这么伺候过人！什么东西！有本事把我……”她话还没说完，青衫男子袖子一挥，地上只余一株花藤和一只黄鼠狼。

青衫男子冲李由喜摊开手掌：“无以为报就不报了吗，补气散十颗三品灵石。”

李由喜啊了一声：“除魔卫道也要钱啊？”

百里露露冲百里明明一扬下巴，百里明明自觉摸出灵石递给他：“青衫斗笠软剑，你是走云侠柳如卿吧。”

传闻柳如卿是柳树妖，有近千余年的修为，早年前曾尊修界大能乌召松为师。但是他的族人却染上一种怪病，柳如卿一直在外奔波，筹钱，寻医。是岭仙馆的金牌走云侠，每个月都是业绩第一名！

柳如卿不置可否，将角落里的几个孩子收入袖中，提起万娘和黄岩就要走。

十阳奋力吞下喉头的腥甜，强忍着胸口的剧痛说：“放，放下那个…香酥鸭…”

李由喜一巴掌呼在他脑袋上，“吃吃吃，就知道吃！”她站起身走到柳如卿面前，指着万娘问：“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柳如卿说：“交任务，领赏金，卖给岭仙馆。怎么处置她不是我关心的事。”

李由喜伸出手，“万娘不是你的第一目标吧，十个三品，我把她卖给你了。”

柳如卿脑子里算盘拨得飞快，略一思索，又把灵石还给了她，李由喜又拿去还给百里明明，搀着十阳说：“解决了，走吧。”

百里露露说：“被卖入岭仙馆的恶妖，大多会卖给丹修，炼成丹药。你们好歹相识一场，阿喜你真的忍心吗？”

李由喜撕下衣角给十阳包扎，面不该色：“我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也不是没给过她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