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桐阴山（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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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砚的家就在石头村,李由喜一直觉得他眼熟，原来那天献祭河神的大汉就是他！真是没想到啊，魔尊的左方使竟然混得这么惨,惨到给别的妖怪献祭的地步！

嵇无尘问：“右方使落霞尚在何处？”

沉砚叹了口气：“赤血界被灭之后,众魔被杀的杀,逃的逃,左右方使自然是正派人士追杀的头号目标。也不是没想过杀进屠戮岛去救人,但是落霞总是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虽然沉砚与落霞一向不对付，但是在这件事上,倒是不谋而合。”

李由喜仔细观察嵇无尘神色,见他面上并无不快,反倒赞许地点头——魔族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说到这里,沉砚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沉砚以为，赤血界之所以被灭完全就是因为穷！但沉砚空有一身蛮力,也不会别的,只好混居在人群里，和人族学习耕种了。想着将来尊上出来了，咱们光复赤血界能有一技傍身，不至于到处去抢。”

李由喜也不由得露出赞许的表情——邪恶势力分崩瓦解后竟也学着顺应时代，懂得勤劳致富的道理，有前途！

沉砚脸上不自觉有几分得意：“于是我左右思揣，决定先找个地方隐居起来,等待合适的时机。只是落霞不愿跟我在一处，自七百年前一别后，未曾见过。这几年，我种地攒了不少钱,就盼着魔尊出来，早日回到赤血界，沉砚想继续效忠！”

之前封魔塔封印松动的消息传出来，他还有些不信，没想到魔尊竟然真的出来了！魔尊不愧是魔尊！魔尊威武！

沉砚十分高兴，领着一行人进了村。他住在村东头，小院不大，几间草屋，一个鹅棚，收拾得很干净。

沉砚一进院子就开始忙着收拾房间，李由喜说：“不用这么麻烦的，他平时都跟我住在一起。”

沉砚手下动作停顿了片刻，复又点头：“是。”

李由喜见他神色不对，又解释说：“是住在我的识海里，你别瞎想哈！”沉砚再次忙不迭地点头，一副我都懂的样子。

隐居人界几百年，沉砚也学了不少东西。他收拾完了屋子，又宰了两只鹅做了一大锅红烧鹅肉。忙完消失了一会，再次出现的时候跟换了个人似的。

胡子刮了，脸也洗干净了，还换了身新衣服。他跪在嵇无尘面前恭敬参拜，“沉砚恭迎魔尊，魔尊千秋万代，霸业长存！”

李由喜正在啃鹅脖子，见他拾倒拾倒样子还是挺周正的。貌伟神清，脸庞刚毅，身材魁梧壮实。正得挺像个正派人士，一点魔气也没有，怪不得能隐藏这么久。

沉砚眼神不经意扫过正在吃鹅的十阳，心中不由一凛——竟然是乌召松的十阳剑剑灵？魔尊的身世他也略知。难不成这剑灵弃明投暗，改效忠魔尊了？魔尊不亏是魔尊！

见三人关系亲密，他一个做下属的也不敢妄议，垂着手候在一旁。

这个时候，李由喜许久没有动静的陶埙发出一声轻响，她摸出来一看，擦擦手站起身说：“我有两个朋友来了，我去接一下。”

沉砚连忙站出来：“我去我去！”接人这种事怎么能让魔后去做呢？

李由喜又坐下来，帮十阳擦了擦嘴角的油：“那好吧，辛苦你啦！”

沉砚拱手行礼，“不辛苦不辛苦！”

李由喜摆摆手：“你太客气啦！咱们就当朋友相处就行，不用给我行礼，怪别扭的！”

出了门，沉砚一直咚咚狂跳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魔尊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魔后看起来倒是挺随和的样子。难不成是受到魔后的影响？唔，这样好像也不错。

凡人都喜欢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希望魔尊和魔后早日生个小魔王，也能为赤血界增添香火啊！

嵇无尘有些疲惫地揉揉额角——出来这么久，他已经很累了。但是为了魔尊的尊严，他一直强撑着。这会沉砚终于走了，他很快松懈了下来，尽显疲态。

李由喜自然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他住在她的识海中，他的情绪变化有时她能非常敏锐的感觉到。

李由喜跟他一起入了识海，哪怕外面炎炎夏日，他身体依旧冰冷异常。她在嵇无尘的坟包前给他铺了两床棉被，布置得好好的，叮嘱说：“你畏寒，睡觉的时候，盖厚一点。”

他站在一旁看着她做这一切，想起她之前在河边说的，当妈辛苦的话，心里一时不是滋味。

识海中的赤桐木树种已经长到成人小腿高了。她不常入识海，一直都是嵇无尘在照料，施术助长。

李由喜受到沉砚的启发，指着树苗旁的大片空地说：“我在这里再种些菜怎么样？比如说大蒜香葱啊。生姜辣椒啊啥的，做饭的时候也方便。”

她说什么嵇无尘自然都是同意的，当即说：“甚好。”

于是李由喜大半夜在识海里刨地，等到她走了以后，嵇无尘再偷偷帮她浇水，用法术催生。

不多时，沉砚回转，带来了百里明明和百里露露。

百里明明背着小背篓，李圆圆蜷在背篓里呼呼大睡，李由喜赶紧把它抱出来顺毛。

这么久没见，似乎是真的想她了，李圆圆难得纡尊降贵舔了舔她的手背。带着细微倒刺的软舌刮在皮肤上，酥酥麻麻的痒。李由喜抱着她摇：“小宝贝，小乖乖，有没有想我呀，嗯？”

“哎呦，瞧瞧，咱们圆圆都瘦了，是不是想我想的？”

百里明明走上前说：“点灯大师已经走了，九夫镇瘟疫也控制住了，木良子先生还在处理一些后续的事。见没什么事，我们就来找你了。”

百里露露拽着她的袖子，一脸欲言又止。李由喜背过身去，百里露露才神神秘秘说：“阿喜，我偷偷问你个事。”说着她把李由喜拉到一旁，悄悄指了指沉砚，问：“这个人是谁啊？”

李由喜挠头，也不再瞒着她：“额，就是大魔王的下属，算朋友吧，刚认识的。”

百里露露点点头，她们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了，大魔王是谁她自然知晓。她搅着衣角，又问：“他人怎么样呢？”

“啊？我也不知道啊，刚认识的。”李由喜突然想到了什么，抓住她的手：“你不会是……”看对眼了吧！

百里露露低头羞涩一笑：“我觉得，他跟我大爹爹很像。”

李由喜恍然大悟，“懂了，明天我帮你问问！”

第二天一早，沉砚早早就起来准备好了众人的早饭，本来他还想给嵇无尘请安的，但魔尊住在在李由喜识海中，也不太方便。

沉砚忙完把鹅赶到河边，就扛着锄头下地去了。

夏季是水稻生长的重要时节，关乎收成，沉砚从不马虎。顶着烈日在稻田里除草，挥汗如雨。

李由喜带着百里露露来到田埂旁，给他带了一壶茶水。

沉砚感激得不得了——魔后也太体贴吧，体贴得他大热天的背后冒冷汗。

他穿着宽松的汗衫大褂，膀阔腰圆，胳膊上肌肉紧实有质感。皮肤因为常年在田间劳作，是健康的麦色，渗着薄汗。

沉砚接过李由喜递给他的汗巾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三伏天的大中午背脊竟然凉飕飕的——尊上在她的识海中看着呢，他可是一点不敢逾矩啊！

识海中的天气随嵇无尘心情变化，其实他正裹在李由喜给他铺的大棉被里睡觉呢——果然在温暖的棉被里睡觉比躺在地上舒服多了。

百里露露站在树下，百里明明背着剑抱着胳膊站在她身后，如影随形。

百里露露倒了一碗茶递给沉砚，沉砚冲他感激一笑，仰头一饮而尽。茶水顺着他的唇角滑下，滑下他滚动的喉结，与胸口的汗渍混在一处，有一种粗犷诱人的美感。

百里露露捏着帕子，看得满脸通红，心跳加速。百里明明以为她不舒服，低声问：“小姐，你怎么了？”

百里露露扇着帕子东张西望，打哈哈：“额，真热啊这天。”

百里明明更奇怪了，“小姐你身上不是带着降暑的宝物吗？”

李由喜送了他一记大白眼，转而冲沉砚笑了笑，示意他坐。

沉砚坐在路边田埂旁的杨树下，就听见李由喜说：“沉砚啊，你今天多大了？”

沉砚放下茶碗，小心回答，“回魔……额，沉砚自诞生起就追随魔尊，至今已经一千七百余年了。”

李由喜点点头，“那你离开赤血界后，在人界住了这么久，就没娶个媳妇啥的？”

沉砚心中狐疑，魔后这是什么意思？看上我了？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却不敢不答，手规规矩矩放在两膝上，“凡人寿元短暂，百年生死，譬如朝露。何况沉砚志不在此，以光复赤血界为毕生己任…这些年来，我已经攒了不少钱，为的就是魔尊有朝一日回到赤血界时，沉砚能……”

李由喜挥挥手打断他：“好了，我问完了，你忙去吧。”

沉砚点点头，如获大赦，夹着尾巴逃得比兔子还快！

李由喜说：“怎么样，还行吗？”

百里露露一拍大腿：“行，现在立刻马上就可以吃苦了。”

百里明明满头雾水：“小姐，你们在说什么呢？吃什么苦？”

百里露露望着沉砚离去的背影痴痴道：“你不觉得，他跟大爹爹很像吗？”

百里明明摸着下巴抬眼望去，眉头微蹙，认真思忖片刻，“嘿！别说，确实挺像！”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你可长点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