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剑在匣中做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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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狮是一个很富有的华山，而安迷修是一个很贫穷的武当；雷狮的日常是组队血洗云梦汤池，而安迷修的日常是在金顶下救济残疾人；雷狮的评价是恶贯满盈，而安迷修的评价是佛系强者……

他们原本除了修为榜上紧靠的名次外八竿子打不着，如果非要再扯点关系，安迷修接过几次雷狮的悬赏，毕竟悬赏雷狮的人实在太多了，但他在一片混战中连雷狮的毛都碰不到，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但一直拿雷狮当反面素材的安迷修忘了一件事，整天在他们掌门脚边爬的残疾人一半是欠他们钱的华山派弟子。

雷狮的有句名言是“屠尽所有讨债狗”，被他杀的武当弟子可以把整个华山的雪踩成水。因为雷狮无所不为，钱对他来说就是厕所里的纸，所以他对同门师兄弟在云梦汤池整天蹲小道长想要肉偿的“龌龊”心思相当不屑。

但凡事都有万一，那日他被某个垃圾师兄传送到了武当金顶之上，弱鸡师兄大喊一声“小道长我来了！”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跳了下去，作为队友的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砸中武当掌门变成残疾状态狼狈地在地上爬。

他第一反应竟是砸中武当掌门他以后做任务会不会连武当山门都进不了，刚踏入地界就被乱剑打死。还未等他第二反应喊他的弟弟卡米尔过来救他，他就已经被一个武当传功救起。那个穿得跟个白豆腐似的弱鸡还塞给他一枚铜钱，一脸不好意思说道:“在下实在是捉襟见肘，请不要嫌弃。”说完那个道长就去救他那个拉着武当掌门衣角企图碰瓷的师兄。

匆匆赶来的卡米尔并没有看见想象中的残疾大哥，而是攥着一枚铜钱直愣愣地盯着一个四处救人的武当的傻大哥。

“卡米尔，我看起来很弱吗？”

“……没有。”

“那我看起来很穷吗？”

“……也没有。”

“那他是在挑衅我吗？”

睿智爆表的卡米尔自然是很快明白了雷狮大哥的意思，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那是修为榜第五的安迷修，他的确有挑衅你的能力，大哥。”卡米尔把半张脸埋在围巾里推波助澜。

曾经，卡米尔某次奇遇时顺便帮大哥算了算姻缘，卦相有点玄，卡米尔也只参透了小部分，说是大哥有断袖之癖，且那人和大哥合不来。

经历了许多心理建设的卡米尔第一眼便觉得安迷修颇具有大嫂的气质。

果不其然，雷狮嘴角上扬，目光紧锁住那个霁月清风的身影上。

这已经是安迷修不知道第几次从算命先生那里拿到凶签。他捏着大凶字样的签子气得发抖，因为无一例外，只要每次占卜出凶相他都能碰到雷狮！

跑商被劫镖，野外抓马总在关键时刻被人从马背上踹下去，上山讨债被晾在华山的风雪里冻到残血，就连去点香阁看看蔡师兄次次都被梁妈妈以有客的理由拒之门外……

于是他们从三天两头比武切磋变成了每天悬赏附赠仇杀大礼包的关系。

从江南的水色空濛到华山的细雪微风，他们的恶劣关系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江湖都十分津津乐道。

话说这天安迷修算卦算出来大凶后一直战战兢兢的，生怕雷狮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他一边看着破旧的藏宝图跟着狗狗找宝藏一边海陆空三方位防备着雷狮时注意到一个偷偷抹眼泪的姑娘。

莺莺燕燕的啜泣声让安迷修的心湖软成一滩水。

“这位小姐你为何独自在此落泪？”

姑娘掏出制作精美的手帕抹了抹泪渍，抬起红肿的眼哀婉地看了安迷修一眼。

“这位小姐是什么烦心事吗？”安迷修低低询问到。

姑娘隔着手帕怀疑地瞧了安迷修一眼。

“在下叫安迷修，”安迷修沉默了一会，补充道:“是个义士。”

“我真能信你？”

“只要我能帮上忙，在下一定义不容辞。”

“唉……此事说来话长。”

半个时辰后，安迷修总算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姑娘年芳二八，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亲，那人是与她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可她喜欢是一个穷苦书生。她去请求父亲取消这桩亲事，可平日里十分宠她的父亲大骂她不肖子并将她关在这荒郊野岭的别院里，她只能整日以泪洗面。

“能否请少侠将这手帕交给我的心上人，告诉他我……”姑娘攥着手帕泣不成声无法再说下去。

“请恕在下拒绝。”

几声闷雷过后，雨和泪将江南浇了天昏地暗。安迷修撑伞将雨幕隔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在下觉得这份心意还是亲自告诉他比较好。”

“可明天我就要登上那大红轿子。若是奶娘发现我不见了……”说者她竟又呜咽起来。

“是啊，这该如何是好？”

姑娘将他们的定情信物蝴蝶玉佩举至眼前:“来生……我再与你做那翩翩飞蝶，飞脱藩篱，成双成对。”

安迷修突然灵光乍现，一拍大腿:“我们可以狸猫换太子！”

几番耳语过后，姑娘频频点头。

“计划虽好，但要是被发现了可就糟了，而且找谁来替我？如果找我的婢女替我，盖头一掀开她指不定会遭受什么……”

“如果小姐不嫌弃，在下愿意。”

“可是……”

“没有问题的，即使被发现了，凭借在下的本事也不会被轻易抓住的！”

安迷修牵来自己的马，同婢女一起收拾了行装。

“你找到他以后，先躲起来，等事情稍稍平息后我再来找你们商量以后的事。”安迷修将缰绳递给办成男装的小姐:“此去一路上行为言谈一定要小心，为了你的幸福。”

姑娘本想行个福礼，临到头却作了个揖:“安兄的大恩小弟会永远铭记于心。”

等视野里的身影消失，安迷修偏头对婢女说:“任何人来你都将她们挡在外面，说一切都由你来打理。如果她们还非要进来，你就说小姐本来心情就不佳，再这样的话就毁了这桩婚事。”

彼时，雷狮正蹲在树杈上，看着师兄们提着剑四处找人，啧了一声。

“老大，最近都没见到你，原来你在和你的师兄弟们‘玩捉迷藏’呢。”

雷狮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正在隐身状态的帕洛斯。

“你去把他们引开。”

没过多久，雷狮对面的那棵树扑簌簌地落下许多雪，他的师兄弟果不其然都往那个方向聚拢，他趁机溜下华山与接应的卡米尔碰面。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往金陵去。”

路上，卡米尔总算得知雷狮近几日的遭遇。大概是因为新仇旧恨一起算上，雷狮这几日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被搜刮了做多财物，例如门派建设，借酒钱，添置冬衣之类的，今天则是和师兄切磋竟然惹得几乎半个门派一起上才落得这般狼狈。

“那大哥你现在是身无分文吗？”

“差不多了，得找个人打劫才行。”

人在江湖走，哪有卖艺的道理，看到弱鸡又哪有不踩的道理。很快，他就在大街上找到了一个目标，某个金陵大户的大少爷，武艺不佳，是个很好的对象。

发觉那人行色匆匆，鬼鬼祟祟，心生好奇的他暂且止住了打劫的脚步变成了跟踪。

几番迂回，他跟着那人来到了一个跟他们华山屋子差不多程度的屋子。雷狮一个轻功飞到屋顶上，看着底下私会的小情侣。

“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大少爷在外面金屋藏娇啊！”雷狮环顾了一遍相当朴素的屋子:“额，草屋藏娇。”

“卡米尔，动手吧。”雷狮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

“大哥，等一下。”

“有问题？”

“如果我的情报没有错，这个大少爷明天就要结婚了。”

“哦？和这个平民？”

“不是，是位江南富商的小姐。”

“这下是真有意思了。”

故意释放出气息，那个大少爷总算察觉到其他人的存在，当即抄起地面上的水缸砸过去。

雷狮面无表情，甚至连华山剑法都不屑使出来，直接把手里的剑丢了出去，剑击破水缸，清脆破裂声让那位大少爷下意识护住了怀中的女子，剑划破袖口插在了地上，碎片和水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

“谁？！”

雷狮又打了个哈欠，既不下去拔剑也不说话。

男人正想厉声质问，眼睛突然瞪大，声音带上颤意却依然紧紧护住女子。

“你是……雷狮？！”

“算你还有点眼力劲。”

雷狮飞身到他的剑旁，大咧咧地拔起了他的剑，即使满身破绽他也笃定那位大少爷不敢再出手。

“你想干嘛？”这次的声音抖得已经不成样子了。

“找点乐子。”

“我出来得匆忙，并未带钱。”

卡米尔瞬移到他面前，举着几张银票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说谎。”

那位大少爷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觉那里空空如也。雷狮也适时扔了片叶子到他的剑刃上，那片叶子在接触剑刃的一刻便瞬间变成了两半。

“少侠！少侠！”那位大少爷跪到雷狮脚边攥着雷狮的衣角:“如果你想要钱，我可以回去拿给你，但是这几张银票能不能还给我？”

“这几张银票有什么特别吗？”

“不，没什么特别的，就是……”

“就是什么？”

那位少爷搂住从刚才起也伏在他胸口抽泣的女子，满眼温柔。

“这是给她的钱。”

“你要结婚了所以把人打发走吗？”

“不是的！”大少爷又泄了气:“我从未想过抛弃她，可我武功又差能力有限，所以就想让她先去找个安稳点的地方，等有机会我就休了我的妻子再过来找她。”

“弱鸡就是弱鸡，连解决问题的方法都这么恶心人。”

“大哥，你打算怎么办？告诉他的父亲还是……”

“少侠！千万不能告诉我的父亲，不然我们完了！”

雷狮一把把趴在他腿上的人踹到一边:“告诉他父亲不现实，他父亲因为我偷了他珍藏的宝贝现在还在满江湖悬赏我。”

大少爷跪在一旁频频对卡米尔点头:“对对对。”

“那大哥想怎么办？”

雷狮一个脚步上前捏住大少爷的衣领:“小子，如果我帮你，你怎么报答我？”

“我我我我我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钱？这是你必须要给我的。”

“那少侠还想要什么？”

大少爷的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冷汗浸湿了昂贵的布料。

“你父亲不是最近弄到了一颗奇异的珠子？”

“是的是的！如果你要的话我可以告诉藏在哪！”

“不够有诚意啊，还要我自己去拿。”

“不是的不是的……那里我……进不去。”

“没骗我？”

大少爷扒着雷狮的手，想要雷狮松开点，雷狮也没多为难他，稍稍松了手劲。

“咳咳，那颗珠子被我父亲保存在了后山，为防止被偷，那里养了许多毒物并且许多暗器，以我的修为我连门都踏不进。”

“要是被我发现你在说谎，你就等着收那个女人的尸吧。”

“不敢不敢！”大少爷摸了摸自己险些被捏断的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少侠打算怎么帮我？”

“哼，没有新娘子不就结不了亲吗？”

花堆万千重，金陵的街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声势之浩大令人咋舌。

“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此时，宾客盈门正等着这对新人拜堂成亲。

“现在！”

一招快雪时晴就将隐藏在暗处的侍卫尽数击败，一阵骚动过后，新娘子已经被雷狮揽在了怀里。

“你安分点跟我走。”雷狮扣住“她”的腰，眉头一皱:“你该少吃点，难怪他不要你。”

安迷修原本打算洞房的时候跟人说清楚，没想到拜堂之际竟有人来抢亲！那熟悉的招式，熟悉的口气和熟悉的声音，让他当即揭下自己的红盖头。

“雷狮！”

“安迷修！”

“怎么是你？！”

“靠，你怎么在这？！”

满座哗然，交头接耳，评头论足。

雷狮抬脚踹开一个攻上来的家丁:“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就算你现在不想打架也由不得你了！”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雷狮总算拽着穿着红嫁衣的安迷修到了安全地带。

“说吧，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

“我不来你还真想跟那个大少爷洞房不成？！”

“你还敢提？！还不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你做梦！”

“唔！”

安迷修被雷狮捏着大臂动弹不得，雷狮轻浮的举动让他难堪不已，可师门教导的光明磊落又让他使不出阴招来，他只能艰难地推拒这个浪荡子，这下子反而倒像是欲拒还迎的样子。

卡米尔站在巷口进退两难，是上前打断还是默默围观呢？还未等他做出决定，佩利已经冲到前面大喊一声“老大！”，然后他立马看见大哥被一脚踹出去几米远。

羞愤难当的安迷修使劲擦了擦自己的嘴，打开自己的剑匣化出五把剑对准靠着墙壁用拇指擦去嘴角血迹的雷狮，雷狮不愠不恼，反而歪头浅笑。安迷修更怒，剑已逼至雷狮的咫尺之距，手指微动，剑气成刃，倏忽间在雷狮脸上划出道血口子，最后却是剑气消散归于匣中。

“这次就饶你一命，别再让我见到你！”

雷狮的笑意更甚了。

“安少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发呆的安迷修回过神，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不，没什么。”

“桃花酿。”换了一身朴素衣着的大小姐将陶盏推到安迷修面前:“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本想以道家子不宜饮酒的理由拒绝，话到口边却又憋了回去，伸手倒了满满一盏不假思索地一饮而尽。

极少饮酒的安迷修很快醉倒在石桌上，打着嗝，絮絮叨叨。

“嗝……雷狮……”

“雷狮？”

“混蛋……他就是个……混蛋……”

“江湖传言他杀人如麻，行为放荡，尤爱红杏女闺……”

安迷修拍案而起，摇摇晃晃指着院里的桑树:“你没有龙阳之好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最近江湖又传言他早已与一位武当道长私定终身。”

“呵呵……嗝……”安迷修坐回桌前：“武当道长？他都有我了……我不行吗？”

“此话怎讲？”

“什么什么意思？！就是那个意思！他都……他都……”

大小姐接住摇摇欲坠的安迷修，安迷修傻笑:“你力气真大。”

“你还没告诉我他怎么了呢。”

“他？”

“就是雷狮。”

“别提他！”安迷修一把推开“大小姐”，趴倒在桌上:“负心汉！对我行了不轨之事却不想负责！”

“不是你不想再见到他的吗？”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他有红粉无数还有……还有一个私定终身的武当道长！”

“你不是跟他也有挺多互动吗？”

“他把我当做敌人看！只有我……”安迷修醉得迷迷糊糊，声音也带上萋萋的哭意:“我在金顶看到他掉下来……心也掉了下来……”

安迷修挣扎着爬起来倒酒:“本来我应该救想碰瓷掌门的人，可我先去救了他！都这么明显了！你知不知道！”

安迷修猛地抬起醉得通红的脸:“每次我看到师兄弟明面说是讨债实际上是去华山私会我都好生羡慕！你知不知道！就我一个人真的是去讨债，别人喝胡辣汤取暖，就我一个靠打架！”

“那你想他怎么做？”

大小姐点了自己的几个穴位，吐出颗珠子，不多时容貌竟然开始变化，恢复成了安迷修的心病症结来源的样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安迷修又倒酒，杯盏已空，索性丢了酒杯:“想他怎么做？我没那么资格！我又不是那个和他私定终身的武当道长！”

雷狮一把抱起醉醺醺的安迷修:“真没想到，安迷修你原来对我情根深重啊，你们武当不是一直说什么大道无情吗？”

“无情亦是多情。”安迷修魔怔般搂住雷狮的脖子:“你长得真像他。”

“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安迷修笑得傻气:“可你不是他。”

“我是不是他你自己感受一下不就清楚了？”

雷狮一脚把木门踹上，把人丢到了床褥上。

“你为什么脱我衣服！？”

“我和我私定终身的武当道长坦诚相见也没什么问题吧？”

“唔……好像是没什么问题。”

等所有遮蔽物褪了个干净，安迷修的脑子终于转过了弯，后知后觉道:“我什么时候跟你私定终身了？！”

“现在才反应过来？晚了！”

崩坏的后续

被吃掉的第二天早上。

“斩无极！”

雷狮捂着被打肿的脸:“你们武当怎么都这么表里不一？！”

雷狮过上了靠安迷修吃喝嫖赌的生活。

“雷狮还钱！”

“小道长，肉偿了解一下呗~”

“你别学你那些师兄！你明明有钱！”

“我凭本事欠的钱凭什么要还？！”

雷狮不再血洗云梦汤池，而是让所有云梦小姐姐的灯笼为爱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