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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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爸爸刚去世三个月。妈妈在处理完爸爸的后事之后就不见了，奶奶跟我讲妈妈离开这个家了，叫我别在找她了。那段时间,爷爷奶奶的情绪都不太好，为了不刺激他们,我也不敢问妈妈的下落……”

瞬间,周舟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了。

可是有一天，周舟刚放学回家，就在巷子口见到了她妈妈。

周舟记得很清楚,那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灰蒙蒙的,让人有些喘不上气。

许久没见的妈妈穿着宽松的大衣，就这么站在巷子口，她的脸庞也比往日圆润了许多些。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样的祁知若竟然让周舟觉得有些陌生。

她站在原地没动,倒是祁知若看见她之后，异常得开心。

“舟舟,快让妈妈抱抱你,妈妈都快想死你了！”

祁知若走过来一把抱住了周舟。

“妈妈。”小周舟怯怯地叫了她一声。

“哎。”祁知若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自从葬礼过后,周舟的爷爷奶奶就不让她见孩子了,今天也是趁着老俩口出门的时机,她才有机会见到周舟。

“妈妈，你的肚子……”周舟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她刚才会觉得妈妈陌生而奇怪了，为什么妈妈看上去胖了，为什么她刚刚过来的步伐如此缓慢。

这一切都有了解释。

只见祁知若大衣下的肚子已经有些隆起,显然是怀孕好几个月了。

听到周舟这么说，祁知若面上先是一僵，仿佛周舟戳破了一个不堪的秘密一般，好半晌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妈妈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呢，我们的宝贝舟舟要当姐姐了。你以前不是一直吵着要让妈妈给你生个弟弟妹妹吗，现在愿望实现了，你开不开心呀？”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祁知若的表情明显带了一丝期待。

以前爸爸还活着的时候，确实经常问舟舟想不想要弟弟妹妹，每次舟舟都会用力地点头，大声地告诉爸爸，“想要！”

那时候爸爸就把高兴地把周舟抱起来，“好，爸爸一定满足舟舟的愿望。”然后妈妈就会在一旁轻轻地捶爸爸，嗔怪道：“当着孩子的面瞎说什么呢。”

只不过现在面对祁知若的询问，她却突然应不出来了，前几个月的种种迹象告诉她，这个尚在妈妈肚子里的弟弟妹妹应该不是她所期待的弟弟妹妹。

见周舟没有回答，祁知若内心一阵失落，但很快她又温柔地笑了，指了指一直停在她们边上的轿车，“你跟妈妈回家好不好？”

“可是，我们的家不就在前面吗？”周舟不明所以。

“那，那已经不是妈妈的家了，妈妈现在有新家了，舟舟想不想去看一看呀？妈妈的新家里有好多好多好吃的，还有好多好多的漂亮小裙子，都是妈妈给舟舟准备的呢。”

周舟摇摇头，她一点都不想去妈妈的新家，她只想妈妈跟着她回家，回那个充斥着爸爸气息的家。

祁知若似乎早就料到周舟会拒绝，“你都这么久没见妈妈了，难道就一点都不想我吗？”说着就已经红了眼眶。

“我想。”毕竟都好久没见祁知若了，“那爷爷奶奶呢？”周舟有些犹豫，她还是不想去妈妈的新家。

祁知若赶紧说道：“妈妈都跟爷爷奶奶说好了的，不然今天爷爷奶奶就不会出门了。”

生怕周舟再拒绝，祁知若赶紧拉着周舟上了车。她手劲大的周舟一时难以挣脱，又顾忌着祁知若的肚子，周舟也不敢使劲。

就这样她就被带去了晏家。

晏家很大，周舟跟着祁知若绕过小花园进了大厅。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见她们进来赶紧站起身来迎。

“知若你回来了呀，”说着摸了摸她的肚子，一脸关切的问道，“累不累？”

祁知若摇摇头，站在两人中间给他们互相介绍。

“舟舟，这是你晏叔叔，快叫叔叔好。”

“高宇，这是我女儿舟舟。”

“你就是周舟吧，总听你妈妈说起你，你长得真漂亮。”说着他伸出手想摸摸周舟的脑袋，周舟却飞快地闪开了，一脸戒备地看着晏高宇。

“舟舟，不能这么没有礼貌。”

“没关系没关系，孩子还小嘛，认生也是正常的。舟舟，叔叔家里还有个小姐姐呢，我带你过去跟姐姐玩好不好？”

晏高宇这话刚说完，就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楼梯上冲下来，一头扎进晏高宇的怀里，晏高宇一时不查，被她带的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跑下来的人就是晏高宇的女儿晏茜安。

晏高宇有些无奈地将撞进他怀里地晏茜安稍稍推开一点，“作什么跑得这么急，万一摔了呢。”

周舟听到这话，心里一疼，她的爸爸再也不会跟她说这些了。

她想爸爸。

晏茜安语气不善，眼神中全是愤怒的火光，“坏女人是不是带了个拖油瓶回来？我不许她待在我们家，你把她们都赶出去！”

来了一个坏女人跟她抢爸爸，已经够让晏茜安恼火的了，结果现在又来这么一个小拖油瓶，关键是这拖油瓶还长得这么好看。直觉告诉晏茜安，如果不把这个拖油瓶赶走，她失去地将会更多。

“茜茜！”晏高宇厉声喝止她，“胡说什么呢，不许这么没礼貌，快给阿姨和舟舟道歉！”

此时，祁知若和晏高宇的角色好像互换了。祁知若听到晏茜安这么说，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但她还是开口说道：“高宇，你别对茜茜这么凶，孩子还小，闹脾气也是正常的。”

“哼，谁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这里就数你最坏了。”

“茜茜！”晏高宇又叫了她一声。

这或许是晏高宇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她说话，晏茜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爸爸，你居然为了这个坏女人凶我，我要去找奶奶，让奶奶把她们都赶出去！”说完就气鼓鼓地跑出去了。

“这孩子……”晏高宇看向祁知若，“这孩子被我给宠坏了，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你现在已经是家里的女主人了。”

祁知若脸上的表情此刻已经可以用“强颜欢笑”来形容了，但她还是很识大体的说道：“茜茜还小，我怎么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呢，我相信时间久了，她一定会接受我的。”

“知若，谢谢你。等茜茜懂事了就好了。别站着了，你要不带舟舟上去休息吧，我去找茜茜。”

“好。”祁知若点头。

“舟舟，明天是茜茜姐姐的生日派对，妈妈给你准备好多漂亮的小裙子，我们去楼上试试看，看看喜欢哪一件。”

“妈妈，我想回家。”

“这不就是你的家吗，别任性了，妈妈带你去看新衣服。”

不知道晏高宇是怎么跟晏茜安说的，第二天晏茜安还是高高兴兴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生日派对上。

周舟虽然年纪小，但她感觉得出来晏茜安不喜欢自己，或者说整个晏家其实都不欢迎她。刚刚陪着晏茜安出现的老太太应该就是她的奶奶了。

老人看向她的眼神里似乎带了几分嫌弃。

周舟自小也是被当成宝贝疙瘩养大的，晏茜安眼底的仇视，老太太令人不舒服的神情，都让她浑身不自在。于是，周舟去找了祁知若，她想，这次一定要让妈妈送她回家。

这个地方，她一分钟都不想待了。

周舟在楼下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祁知若，只能接着去二楼找。

晏家大小姐的生日宴会自然隆重，所以忙碌的工作人员根本顾不上周舟，周舟非常顺利地来到了二楼。

二楼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祁知若和晏高宇的声音，他们俩好像在争论什么。

“刚刚茜茜当着这么多人跟我对着干，你妈似乎也默许了她的做法，你妈她好像还是没有完全接受我。”祁知若的声音很是委屈，似乎还带上了一丝哭腔。

“茜茜她还小嘛，这小孩子一过生日，心情就好。这个时候你和舟舟好好哄哄她，她肯定会接受你们的。至于我妈，等你给她生一个大胖小子，那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祁知若心底一凉，说到底他还是偏向于晏茜安的，甚至还要委屈她和周舟去讨好晏茜安。虽然心里难受，但祁知若也只能点头，毕竟这是她能在晏家生活下去的唯一办法了。等她生下孩子，站稳脚跟了，或许情况就会好转了。

“其实我也觉得你不必这么着急现在就要周舟的抚养权，一来么，那边肯定不会同意的，毕竟他们就这么一个孙女，接下来怕是要徒生很多事端；二来，你也说了我妈还是没有完全接受你，你这么贸然把周舟接过来，老太太和茜茜都挺接受不了的。”

“可是，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吗……”祁知若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晏高宇赶紧安抚她，“是是是，我们说好了。你先别激动，当心孩子。我没说不让你抚养周舟，我是说要徐徐图之，慢慢来。”

晏高宇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书房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当中，两个人都没在说话。

许久之后——

“其实我一直觉得舟舟爸爸出事，我们俩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怎么又把责任往身上揽了。”晏高宇的声音冷了下去，显然他很不喜欢这个话题。

“要不是我们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他也不会魂不守舍，也就不会在出任务的时候出意外了。”

“你那时候说要打掉我们的孩子，那我怎么坐得住，当然要过来找你了，哪知道就这么凑巧，被他看到了。”

……

晏家宾客满座，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晏家跑了出来。

周舟走了好远，终于确认光靠自己的两条小短腿，她是回不了家的，于是她找了个家小卖部给家里打电话，然而电话响了好久也没人接。好在周舟从小就对数字很敏感，邻居家的联络方式她也背得滚瓜烂熟。

她想了想，打给了邵泽霖家。电话响了很久才被人接起。

“喂，哪位？”

“阿姨，我是舟舟……”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对方很激动地说道：“小舟舟啊，你跑哪里去了，你爷爷奶奶都快急晕过去了！大家都找了你一个晚上了。”

从邵泽霖妈妈极快的语速中，周舟明白过来，原来祁知若带走她并没有知会过爷爷奶奶，她是想悄悄把她带走的。

周舟说了自己身处的位置之后，就乖乖走在原地等爷爷奶奶过来接。

“舟舟去，你跑哪里去了，你是要急死奶奶吗？”周奶奶抱住周舟就不松手了，哭得声嘶力竭，“我已经没有儿子了，要是连你也丢了，我可还怎么活啊！”

爷爷轻轻拍着她们，却也忍不住淌了眼泪。

“好了好了，别哭了，舟舟找着了就好。我给……哥的同事打个电话，让他们都回去休息吧，帮忙找了一个晚上估计他们也累疯了。”

——

“我只跟爷爷奶奶讲了她接走我的事情，至于书房的事，我一个字都没跟他们说过。这么多年了，终于说出来了，突然感觉好像轻松了不少呢。”

“嗯。”简亦初温声应着，一下又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

“怎么办，我好像没法原谅她。爸爸虽然不是她害死的，可我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那就不原谅吧。”简亦初此刻只有对周舟的心疼和怜爱。

八岁没了爸爸的周舟其实同时也失去了她的妈妈，“以后有我宠你了。”

他的小朋友，他来宠着就好！

周舟许久都没应答，简亦初也不逼她，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安抚她。

许久之后——“嗯。”

简亦初突然觉得胸口烫烫的。

现在周舟有他了，一切都不是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