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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老爷来拜访时,隐大夫才刚回到老宅不久,展昭也正陪同在旁,于是便旁听完了这场花甲老人与年轻大夫的对话全程。
“隐大夫受惊了”“孔老爷抬爱了”等等……不痛不痒的寒暄,隐秘的试探,口蜜腹剑的交锋对流。
日暖风轻,白日渐长。
等到孔老爷豪华的小轿领着浩浩荡荡一众随从出了庭院走远了,展昭便瞧见这“柔善”的隐大夫扭头就换了个神情,由善意到杀意,天差地别的转变只在一瞬之间。
“你想做什么?”
他疾疾拦下她。
“黄天在上,冤魂在下,绵娘母子惨死的尸体还陈在衙门陈尸房中,大人以为,隐娘现在该做什么?”
他分明从这血衣女子的眼中看到了杀机四伏。
“你要设局杀孔儒?你怎确定孔儒就是所
有这一切命案的幕后黑手?若是判断错误,枉杀了无辜呢?”
“不会有错误!”一连串的逼问并没有止住女子的脚步,她刚刚设局重创了一个杀手,现在就要去宰杀手的幕后指使者,斑斑血衣,裙裾曳地,犹如袅袅盛开的血色曼陀罗华植株。
中牟县孕妇连环被杀案发生以来,统共四名剖腹杀手,三个为她所宰,最后一个为她所重创,如今这些杀手死的死伤的伤,终于是将那豢养杀手的幕后黑手给逼出来了。
如今目标已出现,难不成还让她在这儿品茶休闲不成?
“展大人,”她移步到屏风后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对镜挽发,铜镜中容颜清淡如画,声音却是罕见的冷厉,“隔街飞身相救的情谊,隐娘感激不已。但在猎杀连环命案主谋孔老爷这件事上,您拦不了我。”
“……你这是在动用私刑。”
“是么?”女子眉眼如画,素唇挑衅地勾起,道不明的霸道风情。“隐娘动用私刑?谁看见了?人证是谁?物证又在何处?大宋律法可是讲求真凭实据的。”
展护卫忍不住皱眉,他深谙这女子手段的厉害,能有中牟县暗中保护者之称,诡谲智谋绝非常人所能比。
前几个杀手不明不白就被她恁死了,现如今她又盯上了孔儒。
若是她真铁了心要设局,这疑似幕后黑手的孔大善人孔老爷恐怕难逃被害。
“展大人,遇上这类腌臜事,你们官府有官府的处理方法,我们平头老百姓也有自己的处理方式。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开封府可不能横插一脚,搅黄隐娘的计划。”
“你这般鲁莽作为,与屠戮无辜有何异处!”
“那姓孔的是无辜吗?!”
“未真正确定他幕后黑手的身份前,他就是无辜!”
“没确定的是你们开封府,隐娘已经确定了!”
他破功了,她也破功了。他恼火,她比他更恼火。
一个是官府立场维护社会秩序的官差,一个是偏执于为闺蜜复仇的疯子,各有各的立场与责任,针锋相对,谁都不肯相让。
毫无益处的争吵,到最后,发现谁都说服不了谁。
“算了……稍事我会派开封府的双校尉张龙赵虎过来看着你。”
素衣如雪,青丝如瀑乌黑妖冶。
隐大夫耸然起身,露出了被冒犯的神情:“‘看着’,你们开封府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面前的官袍男人不再言语什么,但也并不回避她獠牙展露的锋利视线:“展大人,隐娘与你们开封府合作之初,定的法则可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们开封府却要限制我的行事,过分了罢???”
与此同时,白日渐长的晴空下,孔老爷正与一干随从行进在回孔府的长街上。
客商往来,行旅匆匆,光影虚晃着流转过水乡的韶光。
“停——”
轿中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轿帘掀开,老者瘦颧华发,如一头老得成精的豺狼,褶皱层层包裹的老眼中祸心暗藏。
如此德高望重的孔大善人,中牟县有哪个百姓会料想到,他们人人敬之爱之的孔老爷就是孕妇连环被杀案的真正主谋呢?
“老爷有何吩咐?”随从谄媚上前。
“叫铁燕子出来听令。”
铁燕子即是孔老爷最后一个可用的杀手,虽被机关重伤,却因武艺远远高过前三个杀手的缘故,尚还留有三分武力可用。
“那女子诡谲深不可测,是个大祸害,不能留她在中牟县阻碍我等取婴炼丹之大计。教铁燕子现在就去,赶紧灭了她的口!”
“啊?现在?”随从很是为难,“老爷,咱们可刚从老宅出来啊。”
“对,就是现在。”老者捋着白花花的长须,老谋深算地笑开,“唯有现在就去,才能杀她个措手不及。”……
“她便是再诡谲再狡猾,也绝料想不到老夫会在一击失败后紧跟着再补上一击!”
“可是老爷,铁燕子刚刚才受了重伤啊……”
“重伤又如何!”孔老爷冷冷哼声,“他受雇于我,就得听我的命令,只要命还在那儿,怕也得爬去给我宰了那可恶的隐大夫!”
“当初那小医女能伤铁燕子,不过凭着事先设计的机关。”
“如今铁燕子再去,她已无机关傍身自保。”
“区区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铁燕子纵使有伤在身,取她的性命,也是探囊取物般容易!”
“不是,老爷咱……”
“还婆婆妈妈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
侍从苦着脸折身离去,孔老爷忽又伸手止住:“等等!”
“老爷还有何吩咐?”
“教铁燕子等开封府的人离开老宅再去灭口,尤其那个展昭,一定要等他走远后才能动手。”
“是,小的一定告知铁燕子,让他万分小心!”
老宅内花木葱茏,客厅里的争吵已经归于尾声。
安然的阳光,茶盏上方白烟幽幽。
一切都是如此安宁,纵然有蜂鸟偶尔的啼鸣婉转而过,其实不过使庭院更显空荡罢了。
“展大人,恕隐娘不能接受开封府张龙赵虎的跟随,这是监视!是限制行事自由!”
也是变相的保护。
展护卫在心底默默补了声。
倘若孔老爷真是孕妇连环被杀案的幕后黑手,那他必然已盯上了她,迟早会再派人过来灭口。
可惜女子正在气头上,哪意会到男人公事公办之外隐晦的好意。
一番争吵的结果便是分道扬镳。
二人不欢而散,连派张龙赵虎跟随的“看着”,也在女子“大人若不怕他们在老宅里遇到什么不测”的危险警告中打消了。
开封府不能限制她的行事自由,一旦限制,她便会像被冒犯领地的凶兽,弓起背,咧开獠牙,以最血腥的姿态捍卫属于自己的领地。
清新的茶香冲不散心头的恼意,不欢而散,展护卫离开许久丁隐犹在客厅里恼火。
庭院内花木葱茏,日光下晕染开梦影般虚幻的光圈。
忽听些许窸窣的声响,花丛里似有些异动。
一道魁梧的黑影映着日光,长长地拖到面前空地上,茶座上的女子犹在思绪中沉浸,为声响所惊,缓缓抬起眸来。
“阁下是……”
“小娘子,别来无恙啊。”
来者不善。
黑衣黑巾,杀手灭口标准的套装。铁燕子耍着一手呈亮的钢刀,眼中绽开几许凶残的毒光:“刚在巷里设机关伤了我,现在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怎么,是贵人多忘,还是没想到我铁燕子这么快就来报仇???”
“孔老爷说,要取你的性命。”……
“孔老爷还说,现在来,准能杀你个措手不及。”……
姜还是老的辣啊,丁隐默默叹了声。
紧盯着铁燕子手里的钢刀,瞳孔微不可查地缩起,步步后退,直至退到客厅墙角,无路可退。
铁燕子像猫逗老鼠般惊诧出声,笑里满满都是看死人的恶意:“咦?小娘子,你咋不出声呼救呢?指不定能叫来周围的街坊救救你这条小命儿呢!”
无路可退了,女子虽身处危险境况,却并不太显慌张。
素颜如花,神色越发冷静起来,武力值不行,大脑便高速运转:“呼救,他们赶过来的时候,隐娘怕是已被阁下乱刀砍死了。”
“你很有自知之明。”铁燕子笑笑,扛着钢刀大步逼上前,满满的恶意,啧啧出声:“哎,如此一个美人,就这么被香消玉殒,实在太可惜了。不如……”他咧出一口恶心的黄牙:“不如小娘子让大爷快活一把,大爷掂量着,给你个痛快的死法?”
丁隐随手抓起个花瓶,恶狠狠地朝铁燕子当头砸去。
“哐啷”一声,花瓶碎片四处飞溅,铁燕子没料到这柔柔弱弱的女子死到临头了还敢反击,一时不察,居然还真被擦伤了额角。
“好你个烈性子的小野猫!”纵身上前,武者的身手如此迅猛,以至于他一瞬间就擒住了女子反抗的手脚,恶向胆生,捉了人就向内室拖去,“可看爷怎么一根根拔了你这小野猫的爪牙……”教一个心理变态打消了杀人的念头,转为凌|辱|虐杀,反抗如此激烈,女子的眼中却是大片空洞,死寂中半星波澜不起,直到男人恶意满满地贴到她耳边:“听说隐大夫与绵娘是挚友……隐大夫可知晓,绵娘被剖腹取婴的那晚,其实作案的不只一名杀手,后来官府赶到,逮捕了一名杀手,另一名杀手却神不知鬼不觉地逃之夭夭了。”
“……那逃走的杀手,是你?”
“对。”铁燕子飞贼满满地恶意,“那几日开封府控制中牟,风声紧,为防万一,孔老爷派了两名杀手。我是主刀者,另一名小杀手只是作陪衬。”……
“你不知道,那种刀子剖开性命,血浆的花朵在刀尖徐徐绽开,那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那名为绵娘的小娘子死前一直在求我,哭着求我,求我放过她的孩子,放过她尚未出生的骨肉。”……
女子低垂的眼幕下,暗沉翻涌。
“可你怎么就不哭呢?你倒是哭啊!给爷哭!”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叫嚣与嘈杂共刺激,整个世界都仿佛充斥着尖利的杂音。
女子低垂的眼幕下,玉石俱焚,而又杀机四伏。
日暮下,残阳里,庭院血染的曼陀罗华植株如火如荼。
老宅内的跌宕起伏,与中牟小县城其他地方的太平景象格格不入。
鲜衣怒马,长剑残阳。
已离老宅很远了,接近开封府暂居的中牟县官驿。
马上的男子望着天际边那抹血色残阳,忽然预感到什么似的,调转马头,往来时的方向折返去。
一方纵马奔在折返的古道上,一方玉石俱焚的搏斗高潮过后,已近尾声。
血染的素色衣裳,猩红暗沉。
历史重演般的场景,像是又回到了绵娘母子惨死的那晚。碎瓷片插入脖颈,穷凶极恶的歹徒当场倒地。
但以卵击石的代价也是巨大的,这次没有剽悍的开封府官差给她钳着杀手,她是在拿自己的命搏,为了给绵娘的惨死报仇,也为了玉石俱焚。
最终杀手倒下了,她自己也受了重创。
拖了杀手藏到地下室,又踉跄地往药房行去,想取些绷带来处理处理伤口,结果没行几步就栽倒了。
腹部的伤口血流不止,身下血泊大片大片晕染开来,像是阮红堂的场景重现。
但这次没有穷凶极恶的安乐侯剖她的骨肉炼仙丹了,空荡荡的庭院,曼陀罗华植株在晚风中窸窣作响,花香微醺,日光飘荡。
她仰躺在血泊中,岁月静好的容靥渐渐为一种苍白的颜色所代替,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居然是……
这日光有些刺眼啊。
意识沉入深渊,意识在黑色的深渊中飘飘荡荡,如同遥远的梦影,深沉而使人安详。
这样飘荡了不知多久,或许是半盏茶的功夫,或许是半个时辰的功夫,梦乡为一阵马蹄声所惊扰。
“吁——”
马蹄声停了,停在了大开的院门外。
庭前的石阶上响起一阵迅疾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在她耳畔焦急地唤着什么,惊扰了那深沉的梦乡。
一切都是如此地遥远,梦影般虚幻而不真实。
她分明地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下降,灵魂也在抽空,却偏偏被来人给硬生生地扯回了现实。
“这谁啊,忒缺德了吧,睡觉都不教人睡好……”她不情不愿地睁眼,眼皮子似有千斤重,嘟哝着,然后就看清了一道虚晃的红影,“……展大人,你怎干起扰人清梦的事来了?……”
“别睡。这时候睡,就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他正在给她处理伤口,半跪在庭阶上,半跪在血泊里。
看不清神情,只模模糊糊地瞧见他那身大红官袍,红红的颜色,似已与她身下的血泊融为了一体。
“展大人,对不住啊,隐娘不识吕洞宾……”眼皮子很沉,意识也很昏沉,或许是意识到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她言谈间舒缓了许多,将逝之人,思绪反倒清晰了很多,慢慢地絮叨着,像是回到了二人初次相逢的济民堂药房,隔着层纱,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您要派张龙赵虎过来保护隐娘,隐娘却还咬你,这不现在这幅光景,隐娘后悔莫及啊……”
可她本身并不是什么沉湎于后悔的女子,絮叨着,启唇愈发吃力,气韵已是将逝之人的安详。
瞧见身旁人还在火急火燎地包扎,缓缓地笑了,宽慰道:
“伤在腹部,又如此大量地失血,展大人,别做无用功了,救不回来的。”
阮红堂那般的人间炼狱都熬过来了,女子对于死亡并不惧怕,缓缓地闭眼,就要睡去,耳畔低喝炸起:“不许睡,睁着眼!”
命令式的喝声,难掩其心急如焚。
男人如此焦急,实在是意料之外,生死关头,情愫涌动亦到巅峰,对一切的感知都敏感起来,丁隐讶然地盯着眼前这道模糊的男子面庞,模糊地意识到了什么:“展大人,你……”
救治不成,男人掐住她手腕的脉门,源源不断的热流沿经脉输入四肢百骸,他竟想以自身真气给她续命!
“展大人,你这又是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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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明晰了,一切却也终归沉寂。
沉睡已不知许久,再醒来,恍恍然像经历了一场大梦。
天蓝色的床帐,床头柜上一株淡雅的曼陀罗华植株缓缓开放,晚风带来小城远山木叶的清香。
她以为要回归死亡的怀抱时是傍晚,她脱离死亡的怀抱时也在傍晚。
那个傍晚残阳如血,眼下这个傍晚暖阳悠悠。
明明是同样的景致,因情所致,染上了不同的色彩。
窗外日暮斜阳悠悠,床旁男子蓝衣劲装恰与蓝色的床帐交相辉映,好一个痴情男儿,温润君郎。
“隐姑娘醒了。”一个白面微须的瘦颧师爷悄声入房间来,端着热气滚滚的药碗,脸上兼具了医者的仁心与年长者的慈祥,“姑娘醒了,就把这碗药喝了吧,好利于身体的康复。”
见丁隐不言语,只是定定地盯着床边人看,了然地笑了,三分暧昧,三分点拨,剩下四分,是满满的乐见其成。
“那日姑娘伤的严重,又失血过多,得亏展护卫以真气续命,给姑娘争取了救治时间。”……
“否则啊,当初那般严重的伤势,能不能救回来,”顿了顿,“实在悬。”……
他们说话声很轻,但毕竟习武之人比常人要警觉上许多,那床边打盹之人,还是被惊醒了。
先看床上的病人,确认人没丢后再去看进房来的送药之人:“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白面上显出些许暧昧的神采,隐晦地朝展昭使了个眼色,直接将药碗递与他:“给,展护卫,药既已送到了,这儿便没我什么事了,快给隐姑娘喂药吧。”
这精明师爷着重在“喂”字上加重了语气,像是在暗示什么。
甩了甩袖子,出房去了。
展昭接过药碗,如有所悟,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明白。
扭头就对上丁隐意味不明的视线,美人素颜如花,青丝披肩,微微凌乱的隐大夫,正以幽幽的视线静静地瞅着他。
“额……隐娘……”
“唤我‘阿隐’也可以,这是我的闺名。”
“阿……”隐。
简简单单两个字,蕴含的意味却弥足深长。“隐”字未唤完,展大人自己就先闹了个大红脸。
“不知展大人字什么?”
“……展昭,字熊飞,现任开封府四品带刀护卫,常州府武进县人士,家无妻小,尚未婚配。”
噼里啪啦一溜串将底细交代了个干干净净,反应过来自己最后说了什么,展大人的内心羞红羞红:“不是,隐娘,你听我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隐大夫意味深长:“我懂,我懂,展大人什么意思隐娘都懂。公孙先生不是说要喂药吗,展大人怎么还不喂?”
交换了闺名与字号,情愫的暗流涌动在曼陀罗华妖冶的花香上空。
经此生死大劫,二人的关系已发生实质性的变化。
展大人端着药碗不上不下,心爱女子就这么静静地窝在床上瞅着他。
幽幽的视线,瞅瞅他,又瞅瞅那碗热气腾腾的中药,许久,缓缓启唇:“大人就这么打算让隐娘喝了?”
展大人微愣:“你伤的是腹部,没伤胳膊啊……”对上女子幽怨的目光,又恍然领悟到公孙先生那番话的玄妙:“对,我来喂,我来喂。”
一匙一匙黑色的药汁,药味儿苦涩,蕴含的情愫却是馨甜如蜜。
吹一吹,吹散一些热气,小心翼翼地喂到心爱女子唇边,看她乖巧地饮下,缓缓敛下眸去,两颊已然染上诱人的红霞。
原来,她也在偷偷地害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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