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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源几乎被许砚眼中的冷意震慑。
先前只是在电话里,通过声音感知到她的性格和为人处世的方式可能有了一些变化。
后来在“大蔬无界”偶遇,她又流露出被深深伤害后惊慌失措的神情,和电话里的那个许砚大不相同。
徐源觉得应该是自己多虑了,猜测电话里许砚不过是强装出来的气势,本质上还是那个唯他是从的小女人。
其实,今天他刚开始并没有看到许砚,还是后来段怀东他们主桌绕圈敬酒,他才注意到许砚就坐在门口那张圆桌。
后来他一直留心观察许砚那边的动静,自然也没放过段怀东主动趴在许砚耳边说话的那一幕。
于是他特地趁黄莉安不注意,尾随许砚跑出来,想私下跟许砚讲几句话。
只是万万没想到,许砚会是这种冷硬的态度。而且从许砚的表情和眼神中,根本看不到丝毫的破绽。
徐源原本胸有成竹的气势瞬间瘪下去,他把早就准备好的话又在脑海里滚了遍,去掉那些一听就过度煽情和浮夸的词句之后,才开口。
“砚砚,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你。”他表情恳切,眼眸里几乎蓄上泪滴。
为了表现出自己的悔恨,徐源甚至上前几步,想要抓住许砚垂在身侧的手。
许砚看出他的意图,及时后退,把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握在一起,左手拇指刚好碰到右手掌心还未愈合的血痂。
“徐源,如果我没看错,你太太应该还在宴会厅吧?她身体不便,你最好回去照顾她。”
虽然一直强迫自己镇定,但提到关于怀孕、孩子的事,许砚还是忍不住情绪激动,连带着声音也有些抖。
人精一样的徐源立刻听出她的心理波动,乘势追击道:“是她主动的,那天我喝醉了,她把我……把我……”
徐源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堪的往事似的垂下眼,过了会儿才又喃喃道:“后来,她就拿孩子要挟我,还去找了我妈。你也知道,砚砚,我妈她因为孩子的事对我以死相逼,我也是实在没办法……”
徐源说着说着,几乎声泪俱下。
许砚嫌恶地撇开眼。
也许是为了缓解内心的焦虑,她左手拇指无意识地在血痂上来回抠搓,不一会儿血痂被抠破,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在烦躁和疼痛的双重刺激下,许砚再也看不下去徐源浮夸的演技,冷冷地“嗯”了一声后,打断徐源的喋喋不休。
“徐源,我就想问问你,别说你喝醉了,就算你没喝醉,你能让谁怀孕?”
徐源没想到许砚会突然提起这种私密事,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了句:“什么意思?”
“呵,”许砚突然嗤笑出声,紧接着她压低声音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徐源的双眼道:“我意思就是,你,不,行。”
“你!你!”
再没有比直接攻击一个男人的xing\\能力更让他难堪的了。
看到徐源被气得双唇发抖,许砚心里居然前所未有的畅快!
她早就该这样了,在徐源提出离婚那天,在他妈把检查单摔到地上那天,甚至在徐源求她顶替认罪那天,她就应该这样了!
“砚砚,你怎么能说出这么难听的、低级的话。太不像你了,真的,太不像以前的砚砚了。”
徐源满目哀伤,似是真的在替许砚惋惜。
“我是什么样,我自己心里清楚,不用你指导。”
许砚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长出了口气,道:“徐源,徐总,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说罢,许砚立刻调转脚步。
徐源虽然心里恨,但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跟许砚私下面谈的机会,他也不想轻易放弃。
换了几口气,平息掉羞愤后,徐源又快步追上许砚。
“砚砚,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们不提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许砚没停步,徐源只好跟在她身侧边走边说。
“咱们公司现在刚接了个大项目,但是资金周转上遇到点问题,我看你和段总挺熟的,能不能帮个忙,约段总出来吃个饭?”
徐源终于一口气把自己的来意说清楚。
在他眼里,什么自尊、羞辱、愤恨都比不上账户里的真金白银。他小时候受过太多白眼,如今唯一的目的就是赚钱,让以前看不起他的人都恭恭敬敬、卑躬屈膝地跟他说话!
看许砚似乎没什么反应,徐源只好再接再厉。
“砚砚,那是咱们自己的公司啊,你也为公司付出了那么多,总不忍心看着公司倒下去吧?”
徐源不说兴许还好点,这么一说更是燃起许砚的熊熊怒火。
她自认对公司的付出不比徐源少,可直到偷税漏税东窗事发,许砚才一夜之间变成公司法人。至于代价么,就是替徐源顶罪,擦屁股、收拾烂摊子!
等她从监狱里出来,徐源早就成立了新公司,跟她许砚百分之零点一的关系都没有!
但,许砚突然停下脚步,眼尾扫过徐源焦急的面庞。虽然公司跟她许砚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却是徐源的命根子啊!
许砚眼神闪了闪,转向徐源,问道:“你只是让我牵线搭桥,约段总出来吃个饭?”
徐源以为有戏,连忙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找你岳丈?再不济也能去请段小姐啊。”
许砚语气轻飘飘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见过段小姐一次,却对她的姓氏、模样记忆犹新。
大概,是因为跟段怀东一个姓吧,许砚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自己。
“安安她爸爸……”
徐源自觉喊得有些亲昵,怕刺激到许砚,连忙又改口,“黄莉安她爸跟段总不太熟,说不上话。至于段小姐,她自己约段总都约不到,更何况是帮我约。”
这两句倒听起来像是实话。毕竟老李也说过,段怀东一直躲着段小姐。而黄莉安的父亲估么着也快到退休年龄了,在分公司可能只是个养老的副总。
“徐源,”许砚连名带姓喊了一声,音调里带着不容忽视的傲气,“你想让我帮忙不难,但是总得有点什么表示吧?”
“有有有!”徐源虽然没有准备,但立刻灵机一动,承诺道:“事成之后,按照段总的注资数额,给你千分之五的分红。”
“千分之五?”许砚皱眉,一脸不满意,“徐总还是另请高明吧。”
“那砚砚你自己说,多少你觉得合适?”徐源做出一副慷慨模样。
“我要求不高,”许砚心里盘算了下,缓缓道:“第一,你把我父母出的剩下一半房款还给我,也就是15万。第二,出30万定金,我替你约段总,约不成功,30万退给你。约成了,后续的事我们再议价。”
“砚砚,这,一下子45万,我压力有点大啊,能不能……”
“不能。”
许砚拒绝得斩钉截铁。
那15万购房款本来就是应该还给她的,徐源已经拖得够久了。至于30万定金,她知道对徐源来说也并不算什么。毕竟光他们买的那套婚房,这几年就涨了60万不止。
徐源咬咬牙,像下了极大的决心:“好,砚砚,一言为定。”
许砚勾勾唇:“那我可以去洗手间了吗?”
“可以可以。”徐源堆着笑,侧身让开了路。
眼看许砚身形消失在洗手间门后,徐源才收起脸上奉承迎合的笑容。
他对着空气啐了一口,心里咒骂:别以为自己攀上段怀东就能野鸡变凤凰!
……
与此同时,隔着一道门,许砚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看着镜中那个熟悉却又有一点陌生的女人。
刚刚,她居然利用自己和段怀东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和徐源做了一笔交易。
这对以前的许砚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她的自尊心和所受的道德约束,根本不允许她做出这样的事。
可刚才,她不仅做了,而且做得极其自然,甚至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羞愧和后悔。
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许砚觉得做一个磋磨恶人的“恶人”似乎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所以,干嘛要把什么事都推给老天爷,命运和选择权要始终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才对。
许砚觉得自己心情大开,拿起手机给段怀东回复信息:【很顺利,谢谢关心。】
等了会儿,手机没什么动静。
不过许砚也不指望段怀东能回信息。毕竟身在酒局,他搞不好已经喝大了。
从洗手间出来,许砚颇有种天宽地阔的感觉,就像那时候怼赢了中介。当然,现在的这种感觉,比那时候更强烈不少。
她脚步轻快,往宴会厅走,迎面撞上一袭黑衣的男人。
他脸颊微微泛红,衬衣领口解开几道扣子,露出凌厉的喉结。
许砚视线顺着往上,男人线条紧致的下巴上隐隐透出淡青色胡茬。那片淡淡的青色连至鬓角,将男人的脸部轮廓勾勒得更为成熟有型。
“要不是收到你信息,还以为你掉进去了。”
段怀东开口就没好话。
许砚撇撇嘴,对着呛道:“托段总的福,及时爬上来了。”
“对你的金主大恩人,就这种态度?”段怀东不以为意,继续挑衅。
许砚愣住,不知道他此言何意。秀气的眉头很快拧起来:“你什么意思?”
段怀东眉梢微挑,露出些许得意的神情:“起初我还以为你只对我凶,没想到对徐源更凶。早知道你这么彪悍,我那天就不把你支开了,白白错过一场好戏。”
许砚恍然大悟:“你居然偷听我说话!”
虽然不知道段怀东究竟听到多少内容,但许砚想到自己拉大旗作虎皮的行为,还是不禁臊红了脸。
“嗬,还知道不好意思呢?我看你刚才可是一副金刚不坏之身,把那老小子气得都快要吐血了。我差点没忍住,都快要冲出来为你鼓掌叫好了!”
段怀东话尾扬起的音调落到许砚耳中,成了满满的讥诮和讽刺。
“你躲在暗处偷听,不是君子所为!”许砚硬梗着脖子跟段怀东争辩。
可实际上,她都不知道自己争来争去到底争个什么劲儿,反正只要气势上不输就行了。
“什么叫偷听?你俩站在洗手间门口高谈阔论,我总不能上个厕所还捂住耳朵吧?!要不下次你拉条警戒线,把方圆十里都围起来?”
眼看段怀东越说越不成体统,许砚被他气得呼吸急促,脸颊鼓起来,活像只小青蛙。
“如果我是你的话,”段怀东故意停顿了下,看到许砚眼珠微微转动,才又接着道:“如果我是你,我现在一定好好巴结我自己,争取早点把45万揣进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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