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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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宁一看灯光乍亮，又看苏浅面色不善，心知自己的伎俩已被拆穿，他下意识把目光转向别处，只见门口垂下一道高瘦的暗影，正是顾安。

顾安凝眸看着抱作一团的顾宁苏浅，眸光渐渐转为阴沉，看得顾宁生生打了好几个寒战，一时忘了推开苏浅爬起来。

“小宁，你们这是……”

顾安的声音一如以往温润好听，不过其中隐隐掺杂的寒气让顾宁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记得在原书中，顾安对顾宁的保护可谓是无孔不入，别说苏浅了，就连他最好的哥们江子龙碰一下都要挨上顾安好一通注目礼，就连顾宁被别人盯着看时间长了，顾安都会刻意挡在顾宁与那人之间将其隔开。

“刚才……刚才我没站稳，地上太滑了……”顾宁假装若无其事地道，慢吞吞地站起身来，看见还不起身的苏浅，想要伸手拉一把，不过当他手刚伸出去时，就被苏浅嫌恶的目光挡了回去。

苏浅自顾自起身，有意躲避着身体，不与顾宁相碰，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现在更是贮满了坚冰，像刀子一样扫过顾宁的身体，似乎正在盘算从哪里下手更好。

“既然如此，那现在站稳了么？”

“站稳了，站稳了。”

“那就好。”顾安点头，目光转向苏浅，“苏浅，谢谢你这么晚了还给小宁送书。”

他的声音很好听，客气又礼貌，从其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淡得就像一泓清水，清水深处却是无限严寒。

“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顾先生应该知道这句话。”苏浅用同样口吻说道，“顾先生，我该回去了。”

“既然是为小宁做事，那我送你回去吧。”顾安微微笑道，“小宁，你在家等着，我送苏浅回去。”

看着顾安的笑，顾宁心头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好像顾安开车不是为了送苏浅回去，而是要找个山沟把苏浅扔下去由他自生自灭一样。

“算了，不用麻烦顾先生了，我自己可以回去。”苏浅双手抱胸，没有看兄弟二人，“顾先生要是不介意的话，劳烦好好管教一下顾二公子，随随便便拉电闸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顾宁老脸一红，尴尬地恨不得用脚趾头抠出一栋别墅，他也不能否认自己拉电闸这一事实，因为这行为便是自家哥哥亲自拆穿的。

顾安轻柔一笑：“没事，我自会管教他，这些是我的家事。”

言外之意，不用外人来管。

说着，顾安上前一步，捉过顾宁的手腕，将他往身后一带，顾宁顺势便跌到了顾安身后，不过顾安的手稳稳托在他后背上，还不至于让他摔倒。

“回去，小宁！”顾安声音中多了些催促，显然是不高兴了。

顾宁无奈，只得乖乖回屋，思考着自己应不应该直接叫警察过来，以保障苏浅的生命安全。

他胡思乱想着，刚一上楼，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是江子龙。

“阿宁，我刚才让苏浅把资料给你送过去了。他到了没有？”

顾宁勉强抑制住自己，让自己不是那么炸毛：“你为什么让苏浅来？”

他明显感觉江子龙在电话那头偷笑：“这不正合你意么？”

“合意你个头啊！”这粗话刚到嘴边，顾宁马上就咽了下去，换成一句很委婉的话，“换他给你送书，你同意么？”

这话听上去却是极为阴阳怪气，江子龙自然不可能听不出来，不由得道：“宁哥，你以前不是一直挺喜欢苏浅的么？”

“那也没有大半夜让人过来送书的啊！”

电话那头一阵静默。

“……也是。”就当顾宁以为江子龙不会说话了，正打算挂断的时候，传来了声音，似乎很难以启齿，“宁哥，你有没有觉得苏浅有点不对劲。”

“我看不对劲的是你。”

“有可能是他太烦你了，就连你的书扔在宿舍都嫌脏了他的眼睛。宁哥，节哀，这场多人的角逐中，你注定是失败者。”

以往若是谁对顾宁说顾宁注定是失败者，以顾宁不服输的性子很有可能与那人吵起来。不过遇上这种事，顾宁还是求之不得。

“以往你不是对苏浅死缠烂打，怎么如今转性了？打算浪子回头了？”江子龙半认真半打趣地道，“不过你总算清醒过来了，苏浅平时柔柔弱弱娘们唧唧的，也没什么值得你顾少留恋的地方，有那功夫，什么姑娘你追不到，偏要在一个男人身上吊死？”

“我没想吊死。”顾宁慢慢地抱起了那一摞厚书，侧着头夹着手机往楼上走，“子龙，期末考试之后大致多少天出成绩？”

“看老师速度。诶等等，你问这个做什么？”这短短几个小时内顾宁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江子龙这才想起来吃惊，“宁哥，你难不成想要看看你挂得有多惨？”

顾宁捧着书的手微微颤抖：“……未尝不可。”

“我就说吧，你还是把你那个小替考叫上吧，你这学期听了几节课？加起来用一只手都能数清……”

江子龙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苦口婆心劝说顾宁放弃这种近乎于自杀的方法，正当他说得口干舌燥正要找水喝时候，却听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句慢悠悠的问题，惊得他差点把水杯中的水洒了一身。

——“转专业考试在什么时候？”

江子龙手忙脚乱地找纸巾擦衣服：“宁哥，你疯了吧？转什么专业啊？”

“随口问问。”顾宁摸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灯，心有余悸地瞟了一眼电视，那声婉转娇吟犹然响在耳边，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还有，你不也想转么？”顾宁想起书中的设定，提了一句，“我们一起。”

现在江子龙是与他同专业的，但随着剧情的发展，江子龙却更倾向于偏向法律那边，到了研究生阶段，江子龙直接就去了法律系。

由此可知，江子龙现在的专业不过就是退而求其次，凭着江子龙宁愿放弃保研也要跨专业考研的心气，他一定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只是不过应该是受了某种因素影响，江子龙专业并没有转成功。

江子龙沉默了一下，幽幽道：“宁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上了大学之后，顾宁的目光都集中在比他们高一届的学长苏浅身上，与他的关系日渐疏远，虽然江子龙也找过顾宁好几次，无奈那时候顾宁都在蹲点监视苏浅和苏浅的同伴们，根本无暇顾及他说的话。

有一次他找顾宁，想要因为自己转专业这事与他告别，不过看着顾宁盯着苏浅的背影若有所思，刚打算说出的话还是从嘴边咽了下去，顾宁也没有理会他，只管追着苏浅去了，此事终究没有再提。如今被顾宁一语道破心意，甚至有了些受宠若惊。

“知道就是知道，说出来就太简单了。”顾宁微微笑道，他可不能说自己已经提前知道的剧情，且他还要把剧情颠倒得七零八落，一边敷衍着江子龙，一边说，“子龙，我也想转转试试。”

电话那头的江子龙明显一僵：“宁哥，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让你哥知道了，他不得打断你的腿？”

严重弟控的顾安怎么可能打断自己的腿？顾宁笑笑没接腔，一边打着感情牌：“子龙，你看我现在这样子，能在这混下去么？”

江子龙沉默了，他听说过顾宁与苏浅的传言，也知道苏浅是不少人心中的白月光，顾宁这么大张旗鼓地追求恐怕会变成众矢之的，确实不适合在现在学院继续待下去。

可要是转，顾宁又能转到什么地方？他连过个期末考试都费劲，还谈什么年级前百分之二十？

不光如此，就算顾宁用最快时间攻克了他们现在的专业课，高数也是一门难学的科目。顾宁逃课逃得厉害，名字几乎在全系老教授那里都挂了号，平时成绩哪有几个会给他的？

“宁哥，别冲动……咱们，咱们从长计较……”江子龙费力地找着字眼安抚顾宁。

不过顾宁显然心意已决：“子龙，你不必说了，我要想做什么，无论如何我都会做到。”

江子龙窒息：“……可期末考试看平时分……”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笑：“如果卷纸上的成绩高于平时成绩呢？”

***

江子龙觉得，像顾宁这么自信的人，他一辈子或许都不会见到第二个。

他以为回来备考的顾宁会是一个背书背到生无可恋灰头土脸的倒霉孩子，却不想顾宁回来唇红齿白，神采飞扬，比平时气色更好上几倍。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生怕认错了人，那顾宁走过他身边并没有停留，自顾自地向前走去，口中念念有词，一时江子龙都以为顾宁被鬼怪附了体。

“宁哥，宁哥，你这是怎么了？”

江子龙跟了上去，与顾宁并肩而行，只听顾宁嘴里嘟嘟囔囔，什么“旋光手性”，什么“取代位”，什么“手性基团”，奇奇怪怪，他把课本都背完了也没听说过这些词汇。

顾宁这才回过神来，只见身边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青年，青年裹在一层黑羽绒服中，相貌虽谈不上有多英俊，不过浑身透着干练的劲儿，如果不出意料的话，显然会成为将来的精英人物。

完全是下意识的，顾宁脱口而出：“您那位？”

江子龙脸色一僵：“宁哥你不带这样的啊，我，江子龙啊！”

原来这就是江子龙了，鉴于原书中对江子龙的笔墨落点甚少，而且江子龙又是反派阵营中的悲情人物，因而作者是说了他一句“精明能干”算是评价，如今一看，这明显说是性格的评价也表现在了相貌之上。

顾宁回忆一番，点了点头：“刚才我想点事，走神了。子龙你多担待些，我不是故意不认识你的。”

这话让江子龙倍感郁闷：“想什么事啊？比我还重要？这兄弟做不得了！”

顾宁神秘地笑了笑：“这事啊，可比子龙你重要多了。”

江子龙脸一黑，一拳擂在顾宁肩膀上：“我倒要听听，难不成你又想出了什么折腾苏浅的法子？不是说好了以后不理他么？”

“苏浅跟这比算得了什么？”顾宁依旧笑着，顺势勾起江子龙的肩膀，“子龙，走吧，我正好去图书馆，我们边走边说。”

江子龙奇了：“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图书馆？”

顾宁目光落在了江子龙书包上，向上一抬，重重放下，江子龙突然受力不轻，一个踉跄差点儿仰过去，顾宁的手早已放在江子龙身后扶稳了他：“带着这么多书，说你不去图书馆，还能去食堂么？”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回宿舍？”

“现在才八点，你回去做什么？背着书出来散步，好兴致！”顾宁重重拍了一下江子龙的肩膀，“子龙，我刚才想的事要是实现，绝对是能造福千秋万代的功绩！”

“不至于吧？”江子龙张大了嘴，心道顾宁早已经过了中二的年纪，怎么说话还是这么……

“要有设想，不然只能畏缩不前，还有什么目标？”顾宁也注意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他刚才实在是太兴奋了，不由自主便把兴奋说了出来，现在只得收敛情绪，平和地道，“这就是我想转专业的一个催化剂。”

这孩子疯了。

江子龙没辙了，一本近代史拍在了顾宁脸上：“清醒清醒，先把期末过了再说。”

这清醒是清醒不过来了，顾宁虽然脸上一副风云不惊的样子，其实内心已经兴奋到飞起，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实验室，一展宏图。

他穿过来之前是一个出色的化学家，学术界的人暗暗称他为时代曙光，不过他那时候深入理论研究而忽略了实验动手，来到了这个世界，他一定要弥补他毕生的缺憾。

昨天他推导出了一条合成路线，在理论上完全可行，不过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合成出来目标产物。但中途路径还有一点没完成，刚才在路上他便是推导着可能的路线。

顾宁找了位置后依旧兴致勃勃，他把即将要考核的课本都丢在一旁，拿起草纸，不断在纸上勾勾画画，推导着反应进行的可行性以及中途可能会受到的干扰。

“真是疯了。”江子龙心里说，看着四周，叫了顾宁好几次，无奈顾宁已经深入了研究之中，再也不理会外界的干扰，他不得不自去找了其他座位。

“如果这能成功的话，那先不说在科研上的地位，在生活中也会……”顾宁自言自语道，笔下自己越来越龙飞凤舞，除了他自己，谁也别想分辨出这究竟是什么外星文字，“不过这个……对了，就这样！”想通了最后一关，顾宁猛然兴奋地抬起头，眉飞色舞，“对，就这样！”

不过他没有注意到一声轻微的快门声就在他不远处响起。对于他而言，就算现在把石头砸在他身边也不能吸引他任何注意力。

那厢的江子龙很不放心顾宁在这里坐着，因为顾宁在学校里可是出了名的臭名昭著，更何况，他在顾宁落座之前，瞟了一眼顾宁位置的不远处，那里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人，正是苏浅。

不过坐得远料也无妨，江子龙暂且放了心，突然想起老师画的重点有的课本上并没有拿过手机，一看最上面的推送，瞳孔骤然缩小。

这是学校的论坛，最上面赫然贴着一张照片，正是顾宁与苏浅并排坐着，顾宁面带微笑，正要朝着苏浅的肩膀埋下去。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