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hapter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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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

叶星淮一听这称呼就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了，偏头瞥了一眼看热闹的郭锡，直接站了起来，朝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郭锡急了：“你看你，躲我干啥呀？星哥你这叫做贼心虚。”

话还没说完，叶星淮就离开了他的视线，紧接着一同离开他视线的，还有刚才那些漂亮姑娘……

叶星淮擦干身上的水，打开柜子拿了换洗的衣服，才问了一句：“怎么了？”

栗子舟见他半天没说话，还以为他已经挂了，此刻听到对方熟悉的声音，顿时放下心来，“叔叔你在游泳吗？我听见旁边有水声。”

叶星淮无视掉叔叔这个称呼，看了一眼旁边的淋浴室，一群打赤膊的男人走来走去，顿时觉得在这里给她打电话也不太好，虽然她并看不到……

叶星淮拿着手机又走出了更衣室：“有什么事你说吧。”

栗子舟不知道，短短的几分钟，对方已经想了这么多，但她现在确实是有事情找他。

“是这样的，我上次离开的时候本来想问问你，可不可以让我去见见那个犯罪的孩子，我知道当时有摄像和领导在，你肯定不会让我见，也不会让我们拍。”

栗子舟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左右，确定没有人在听，才继续说，“但我是真的很想见见他，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我总觉得他是有原因的。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啊，他有什么理由这么恨那两位死者呢。很有可能是这两个人伤害了他，或者伤害了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叶星淮静静听她说话，没有打岔。

“其实我本来没有想那么多的。”栗子舟似乎没有在等叶星淮的回答，她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好像要把那些话一股脑地说完，“我在做专题片的时候，看了很多同类型的案子，真的都是这样的。所以我真的很想见见那孩子，我不是为了报道，哪怕什么也问不出来，至少能听听他内心的声音。”

叶星淮站在原地，一时沉默，他思考着那些话。

半晌，带着些许释然的语气道：“你是第一个想听他内心声音的人。”

“我看过这孩子的资料，他的父母、姐姐都去世了，我之所以理解他，可能因为我也是孤儿的原因吧。”栗子舟原本没想说这么多的，却有些没控制住，“我的名字只是因为一碗粥，我的生日是登记领养的日子，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有多么艰难，幸福的人是不会理解的。可是明明都这么难了，他为什么还要孤注一掷，去做这种没有退路的事呢。我觉得，一定是有原因的。”

叶星淮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说这些，更没想到她的身世会是这样。

听到她说这些的时候，他竟然下意识觉得，又是在骗他。

毕竟她看起来不像是她口中的自己，至少认识这几天以来，他所看到的她，是一个善良正义的女孩子，虽然偶尔有点小迷糊，做事情冲动不计后果，但她的眼中没有灰色二字，相反，她眼底是有温度的。

他没有追问她的事情，而是告诉她：“可以，明天吧，明天下班后我带你去见他。”

栗子舟没想到他会同意，她还以为要磨半天才有机会，没想到他直接就答应了，脑子里想了半天的劝说词都没有用武之地了。

顿了顿，栗子舟清咳了一声。

“既然这样，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

“你能通过我的微信吗？？？”

都加了一下午一晚上一上午了！是有多难加啊！！

——你和你叔叔是什么关系？

——我们还不是微信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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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佳把栗子舟修改后的资料又复印了一份，交到了江承手中：“前期工作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靠你们后期的了，你这儿我倒是不担心。”

似乎想到了什么，潘佳又说：“对了，你们组的丫头，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江承接过来，粗略看了一遍，很是满意，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没什么变化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栗子舟本来笔试就是第一名，说明专业能力还是可圈可点的。”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个只不过是她的本职工作而已，你可别表扬她，省得她骄傲，到时候都没有进步空间了。”

潘佳就不同意他这个观点了：“我现在说的不是专业，是态度。你说咱们那会儿实习的时候，这种紧急工作分配下来那还不是能躲就躲啊，她倒是挺积极的，有的人盲目积极，她不一样。”

想到那天她在地铁上和自己说的那些话，江承皱着眉，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分镜头脚本，指了指其中一个地方：“怎么不是盲目积极了，你看这里，这两个镜头怎么能排到一起呢，完全破坏了视知觉的连贯性，没有主持人串联多突兀啊，身为一个记者，动接动、静接静的道理都不懂吗？”

潘佳俯身，半撑在他桌子上，语气有些玩味：“既然你这么看不上你组里的人，我就把她要过来怎么样？”

江承顿时站了起来，瞪了她一眼：“我把子舟借给你用用，你还用上瘾了？不行，你想要人，自己去招。”

没等潘佳说话，直接告别：“我去后期了，再见。”

****

叶星淮把郭锡送回去之后，在停车场发了会儿呆。

在派出所工作，每天工作压力太大，不是面对着人性的丑恶，就是目睹世上的生离死别，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能稍稍放松些，不用去想那些复杂的事情。

但即使是一个人的时候，也不能完全放松自己。万一错过了紧急的工作消息，很容易耽误案情，甚至耽误别人的生命。

叶星淮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手机，这一看，他顿时就清醒过来了。

是一条转账6000元被退还回来的微信。

他每个月都会定期转六千的生活费过去，每一次对方都是默默的收了钱，然后什么消息也不回。

而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是被退了回来，然后什么消息也没有回。

他将座椅调了起来，发了信息过去：“妈，怎么不收？”

意料之中的得不到任何回复。

如果不知情的人往上翻一翻，很有可能以为是他自己的小号，因为只有发出去的消息，没有接收的消息。

叶星淮直接拨了电话过去，这次倒没有让他等太久，滴了两声后就接通了，他直接问道：“妈？怎么退回来了？”

电话那头的郑芸语气听起来很冷漠：“你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从今以后，你再打一次电话，我就报警告你骚扰我们家。”

叶星淮的语气明显很无奈，对于这件事情，一向稳重笃定的他也是没有什么底气的，甚至可以说是他唯一的软肋：“妈，你不能这样，照顾你们是我必须要做的，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郑芸冷笑了一声，“你还有脸问我们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意意的生日！如果她还活着，今天是她的二十三岁生日……”

听见那两个字，叶星淮僵住了，甚至连手机都有些没拿稳。

今天是七月十六，是她的生日，每年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会请假回去一趟的。

“妈，对不起，我最近事情太多了，我没……”

“你不要叫我妈！”郑芸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你跟我们家没有半点关系，我们不需要你来养，不需要你操心！”

说着说着，郑芸的声音都带了难以抑制的哭腔，她崩溃地抱怨着：“要不是你，要不是因为你，意意怎么会那么小就离开了我们，她那么懂事的孩子，现在是死是活，没有人知道……除了我们，没有人记得她……”

叶星淮觉得胸口中有什么东西压着一样，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每次面对这件事情的时候，都是他人生中最无力的时刻：“对不起，妈，我一定会找到她的，我以我的警号发誓，这一辈子，我一定会找到她……”

郑芸凄凉地笑了起来：“当年如果不是我女儿站出来，你能继续念书吗？你现在能好好地当你的警察吗？”

电话那头似乎有男孩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叶哥哥呢？我不许你这样说他。”

“你也说了，他姓叶！他不是你哥哥，是和我们家没有半点关系的人。”

郑芸哽咽的声音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冷静地对着电话说：“叶星淮，你记住，我们已经不求什么了，只要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家，以前的事，我们也不愿意再想了。”

电话挂了，叶星淮的手机却依旧没有放下来，一双眸子冰凉而又落寞。

他维持这个姿势至少有半个小时，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

过往种种，就像是一张厚重的大布蒙在他的天空上。那些愧疚、悔恨，从未随着时间而一点点消逝，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他疲惫地闭上眼，却无比清醒。

五点半。

叶星淮将车停在了青北电视台的门口，打开微信，通过了栗子舟的好友请求。

栗子舟已经忙完了今天所有的工作，正收拾完了东西准备下班，她打算今天偷偷去营河区看看房子，不让叶警官知道。

开开心心打了卡，拎着包出了电视台的大堂，准备去地铁的时候，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她疑惑地点开看了看，然后就看到叶警官通过自己好友的消息，顿时乐得一蹦三尺高。虽然这个好友通过的有点晚，但毕竟还是通过了，所以她也就不计较了！

正准备发个表情过去的时候，收到了来自叶星淮的第一条信息——

“向左转。”

然后她就向左转了，一秒钟后，看见了车窗里叶星淮那张熟悉的侧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又不显得难以接近，坚毅的下巴勾勒出完美的弧度，在斑驳的树影下帅成电影男主的模样。

栗子舟惊呆了。

她突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下班，而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日有所思，才会做个这样奇怪的梦。

叶警官来接自己下班，这怎么可能嘛？？？

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也还没发展到这个地步吧？

手机又震了——

“愣着干嘛，上车。”

栗子舟挠了挠头，懵懵地走了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安全带。”叶星淮冷冰冰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哦……”栗子舟心中暗搓搓的想，这什么破梦？就不能像电视剧里一样，靠过来帮自己系一下吗？这个叶警官也真是的，在梦里都这么高冷，一点豆腐也不给别人吃。

就算觉得有可能是在做梦，栗子舟也不敢为所欲为，默默地系上了安全带。

“挡脸干嘛？”

栗子舟这才意识到自己用手挡着脸，她不情不愿地把手放了下来，却没有告诉他，是因为今天没有化妆……

刚系上，叶星淮就将一个小盒子递了过来，语气有些硬邦邦的。

“生日快乐。”

“啊？”

这句生日快乐实在是有点突兀，栗子舟接了过来，捧着盒子半天没反应过来，她不是今天生日啊……

“你不是说没有一个像样的生日吗？我今天陪你过个生日。”叶星淮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目光里难得带了些温柔，“想了想，不知道送什么好，但是记者应该会需要录音笔吧，尤其是暗访的时候，还能保护自己。”

栗子舟看了一眼手中的盒子，果然是录音棒的包装，而且还是zoomh4n！她虽然没有用过，但是她之前在其他电视台实习时候，很多记者前辈都在用这个，时间久了她也就知道了，只是因为价格太贵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要买。

栗子舟有点不敢收，她怯怯地将盒子放在了中间的扶手箱上，很有骨气地说：“无功不受禄。”

边说边又瞥了那盒子好几眼。

“怎么无功了。”叶星淮启动了车，声音淡淡的，“帮我个忙吧。”

栗子舟心想我还能帮你的忙吗？顿时应了：“好好好，什么忙？”

对方没有看她，只是看着前方的路，目光笔直：“我现在很不相信自己，可以对我说一句话吗？”

“嗯？什么话？”

一句话就能换一个录音笔，这买卖也太划算了，栗子舟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说上十天十夜不重样的。

叶星淮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也听不出色彩，他只是平平静静地陈述着：“对我说——‘你一定会找到我的。’”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栗子舟有些讶异，但她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她觉得叶警官今天有些不对劲，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但那都不重要了。

栗子舟侧过身来，深深望向他，语气坚定。

“你一定会找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