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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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渐落西，紫红的霞光中，天门峰的云间，一个娇小的身影在悬浮阶梯上缓慢上行。

任星喘着气，拄着一根竹竿，望着眼前看不到尽头的台阶，几个深呼吸，才说出话来：“您整我是不是？这么多台阶要爬到猴年马月？”

玥麟趴在她头顶张嘴打了个呵欠：“我算了算，快了。以你的境界，还有半个时辰，你就可以到御风台。咱们应该能赶上白奕禛出发。”

任星：“你们修士不都用飞的吗？干嘛非要设计这种禁飞区？”

上万步的台阶啊！

玥麟带她骑着光明顶的泡泡降落到阶梯处的那刻，她都惊呆了。

这里是天门峰的半山腰，灵雾缭绕，植被青翠。沿着精钢铁索的吊桥往前，就是一块平整的独立山石。

只见山石两侧，两根冲天石柱从黑色漩涡的虚空中伸出，倾斜成门状，悬浮的阶梯自门状中心开始出现，直插云端。

那指天而上的气势，让任星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诗仙口中可登九霄云外的青云梯。站在上面，云霞明灭或可睹，仿如步入仙境。

当玥麟告诉她，只能一步步走上去时，她后悔答应来这里了。

任星本来掉头就准备溜，玥麟叫住了她：“宗主失踪万年，不知生死。自你出现，白奕禛心中总是对你抱有些期待，盼着你就是回归的宗主。你若去送他，他心里必有所牵挂，返回执念才会更深。”

“可我是你们宗主吗？”任星带着中二激动心情地问。

玥麟冷笑一声，拿尾巴拍了拍她：“醒醒，别做白日梦。”

任星撇了撇嘴：“我知道，我不是。”

玥麟：“你当然不是。其实我知道……宗主已经死了，不过是白奕禛自己想不明白，不肯承认罢了。”

任星：“那您还让我去给他什么希望？”

玥麟又使劲拍了她一下：“他是人又不是神，撑着受伤身体出发去险地，不给点希望你想他回不来吗？随便你啊，反正他不回来，你的小情郎可出不了落日谷。”

任星纠正它：“他是我徒弟，谢谢，而且他还是个孩子。”

玥麟嗤笑：“说得你不是个孩子似的。你还去不去送白奕禛，不去我们就回去了。”

任星最终决定了爬这些阶梯。

论审美，白奕禛的颜值都长在她很可的点上。论人品，她也找不到这个人处事的错处。虽说他冷冰冰的，但他几次都帮了她，她对白奕禛还是挺有好感的。

玥麟的说法，他此去恐怕危机四伏，她帮不上忙，给人去当个精神支柱，她还是能做到。

更何况，她还等着他平安归来，把纪湜放出来。

可惜一个时辰后，她耗光了全部体力，就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半空悬着。

刚开始她还对踩不到实地的悬浮阶梯有心理阴影，但当她发现，阶梯周围的浮云也可以踏实后，她逐渐放下了心理包袱。

就像现在，她累了，还能靠着台阶，坐下来休息。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休息了，玥麟习惯了她的节奏，从她头上跳下来，趴在她手侧附近打盹。

任星顺过气来后，问它：“我感觉你不喜欢代宗主，您怎么又对他挺好？”

玥麟转过头，哼声：“宗主的傻徒弟们我都讨厌。但是……毕竟是她的弟子……”

任星从它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无奈一丝落寞，还有种老父亲的慈爱。

师者如父母，那它嘛……

她略微八卦地趴它旁边：“你是不是爱慕你们宗主？”

“是啊。”玥麟倒是承认得很坦荡。

任星有点意外：“我以为您会回避这个问题。”

玥麟的鳄鱼眼睛眼皮半垂，让任星看见了一丝嘲讽。

“我们可不像你们人类，实力不够就动不动修炼无情道，死不承认感情。我们是灵兽，在天地间自由自在，如果愿意一千年一万年的为了某人停留某处，那必定是爱极了才做得出来。这种感情坦坦荡荡，我有什么好隐瞒的。”

任星双手合十，拍了拍：“您可真了不起。”

虽然感觉有点单箭头的憋屈……

玥麟倒是很受用她这种恭维，它高高扬起头，长喙轻点，可很快它又垂下头：“我想为了她做人类，可她爱上了别人。”

任星心说果然如此，她点头：“您可真不容易。”

玥麟瞅了她一眼，身形猛地变成三米来长，尾巴一勾就卷起任星坐在它背上。

“坐稳了，掉下来我不负责。”

任星笑道：“不不不，您得负责，我现在可是跟着您混。”

玥麟四脚一动：“你别以为拍几句马屁我就帮着你。”

任星感受着山风迎面撞来的窒息，抱紧了鳄鱼的脖子：“您当然不会被几句马屁收买，可您总不会让宗主失望吧。让我能见代宗主，总比我瘫在半路强。”

她后半句说了什么，玥麟已经不在意。它金色的眼眸紧了紧，想起了那双让它心疼的带血的手。

她总是那样抚摸着它，受伤也不例外，也不怕她的血刺激她的兽魂。

“玥麟，你从不会让我失望，他们……拜托你照看着点了……”

“我等你回来。”

“……嗯。”

……

这个人类小姑娘一个烧饼，一句话，总能影响它的情绪。

玥麟讨厌它被人的心机算计，可意外的，它不生任星那些小心思的气。

有些过往它沉睡时都不愿回想。仿佛最疼的伤口，没人愿意主动揭开皮肉。

可她勾起它的回忆，让它感觉到疼的时候，它又有种久违的幸福感。

哪怕是回忆，它也很想再见她。

看在她让它重新开启回忆的功劳上，玥麟就不跟她计较了。

她扯东扯西，不过就是提醒它，让它帮她上去，别错过了出行，那就违背了它带她来这的初衷。

它也就随她意，带她一程吧。

反正前面半程阶梯，她安然无恙走过，已经向它证明了，她不是隐藏的魔修。

登云梯上，邪魔消亡。

这条阶梯从建宗立派起就在此处，除了玥麟少有弟子知道，它原本可直通上仙界，是真正的仙人走过的路。

玥麟带着任星爬上最后一层阶梯时，正赶上白奕禛开启空间传送阵的通道的时候。

这是一处数千平米宽的白玉平台。

四面数百小柱连接高耸在云雾间的四方柱。四方柱上刻印着栩栩如生的四圣兽。一道道金色符文与那刻印连接。如一张大网笼罩在平台上十数人的上空。

任星看着白奕禛神情严肃，双指并拢，缓慢往前推，一道金光自他手打入金光网前数百米外横跨空中的彩虹。

彩虹的七色光芒缓慢扩散往下，半圆的空处，被逐渐填满了色彩。

那些色彩荡漾着，仿佛有生命的波纹。

待色彩填满，白奕禛收了手势，他突然瞧见任星在对他挥手。

他凝视了她一眼，转头，对其他人沉声道：“起剑。”

一道道剑光飞入他们脚下，白色衣袍在风中翻飞。

紧接着剑光带着人化为一道道流光，不断地撞入那彩虹色彩间。

眨眼间，平台上除了玥麟，就只剩白奕禛和任星。

白奕禛没着急走，踱步到任星跟前：“何事？”

任星顺手把来的路上扯的一株花塞他手里：“早点回来啊，前辈。”

“凝心草？”白奕禛收紧了手，长袖一拂：“回去吧。”

任星只觉得自己被一团柔和力量包裹，瞬间偏移平台之外。

她双手捂脸，又来，这次又要被传送去哪里啊？

平台上，白奕禛跟玥麟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玥麟先开口：“我以登云梯试过她，她没有魔气也无心魔，但资质太差。”

“惨不忍睹的那种差，爬了一个多时辰，都走不到一半的阶梯。”它又补了一句，“她半点都不适合修仙。宗主当年天赋，可无人能及。”

白奕禛：“我知道。”

他手掌张开，一朵如银铃的花串在他掌心上悬浮。

“凝心草，师尊当初最喜欢的灵草。”

玥麟摇头：“因为喜欢所以漫山种遍，随处可见。你想说明什么？”

白奕禛沉默一瞬，收起花朵，手指一勾，止水剑从虚空而出，托起了他。

一个金色铃铛被他丢到了玥麟面前。

“看好她，我没回来前，她哪里都不能去。”

最后一道流光冲入色彩中后，空中彩虹都瞬间消散开来。

玥麟一口把铃铛吞入口中，就地趴下。

关着也好，它也懒得随时盯着她。

任星双脚落地，重新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光明顶。

偌大的山峰上，夜色撩人，却只有她一人。

玥麟没有跟她一起回来。

她看着山下灯火阑珊的楼宇，转头就朝山间小路跑。

黑灯瞎火的有点骇人，但早点去到灯火处总比她一个人孤零零在荒野里强。

任星一边拨开似乎几百年没人走过的杂草小径，一边感慨，为什么她总要半夜三更的走荒原？刚来这个世界也是在纪湜父亲口中的禁地荒原独自美丽。

她忍不住指天骂了句系统。

让她意外的是，沉寂许久的系统出声了，虽然内容不那么友好。

“系统警告，章点击低于5。”

任星：“我这种流水账文还有人看吗？低于5很正常吧！”

声音主人：“日万可破。”

任星骂人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最后勉强扯出一丝假笑：“能不能一次性把规则说一遍。”

声音主人：“更新规则：一，每章字数不低于3000字。二，不得断更40天以上。三，点击低于5，日万挽救。违背以上规则，章节清除，重头续更。”

任星指着夜空：“你看我很闲是不是？我有那个时间日万吗？半天前我还双手被捆着丢地上生死未卜！再说了，没人看又不是我的错，你都不告诉我主线写什么，我又不知道主角我怎么写？”

“喂？又不吭声了？”

“你能不能有点用！”

任星气恼至极，操起一块石头就往空中砸去。

然后就是石头落入远处林间的闷响。

她都不知道怎么接触那个所谓的系统，连攻击都没用。

她叹了口气，屈服于系统的淫威之下。

就地坐下来，任星心念一动，银环化为了笔记本电脑，落于她腿上。

上清宗阳光充足，电脑电力充沛，满格电让有日万任务的任星很满意。

可她打开网页还是久违的各种404。

只有更文界面可用，以及能看到侧面可怜的回程进度条。

她看一眼稀少的点击，开始敲击键盘。

“鸡飞狗跳的收徒大典结束。阿水在上清宗的生活正式开始。不过她没忘记要被关入落日谷的小胖子……”

任星的手一顿，一拍脑门：“晕了！忘了问玥麟，落日谷到底是什么地方？”

但她很快扫到了角落里8：37分的时间。

距离凌晨不到四小时，日万啊……任星心疼进度条，吐血都要先赶工。

反正知道纪湜会被送去哪里，她这边空了就去看他。她无法改变上清宗众长老的决议，也只能简单给孩子送送温暖了。

一只山间小兽望着亮光处，趋光而去。

却不料在距离任星百米远，突然撞上透明的光罩，整个身体都被弹飞千米之外。

光明顶上，一道巨大的结界呈半圆将山顶笼罩。被撞击后的结界上，符文闪动了片刻，又在夜空里消失。

任星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丝毫没有察觉她被禁锢其中的异象。最多偶尔她的肚子里咕噜噜饿叫两声，她委屈地揉了揉肚子，又继续码字。

那边任星坐在山间摸黑更文，纪湜眼皮缓缓抬起，彻底醒了过来。

周围环境很陌生，不再是竹楼。

耳边人声杂乱，很吵，他有些不耐烦地皱眉。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四肢因为经脉断裂而疲软无力，但白悦的魔印暂时没有动静，毫无魔气蔓延。

纪湜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捆仙锁，金色的光芒若隐若现。

他还被囚禁着……对了，他听见他们说，要把他关在落日谷。

“我会来找你的。”

还有她听起来没啥诚意的保证，纪湜无力地勾了勾唇，半点笑容都扯不出来。

浑身还是剧痛，就像当时白悦毁了他父亲给他种的灵根那时，又冷又痛。

然而现在，他身边没有她。

纪湜心里一阵失落，可又带着些期盼。

她说了会来找他，他信她一定会来。

“新来的？”

搭讪的声音让纪湜回到了现实。

他抬眼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四壁光滑的石室。身边坐着十来个须发邋遢，目光无神的修士。

“这是落日谷？”纪湜问那个靠近他的、垂头看脚底的大胡子修士。

却不料周围的人全部哈哈大笑起来。

纪湜皱眉，表情不怎么好。

他魔性未平，情绪本就不那么稳定。

大胡子鼻子嗅了嗅，突然抬头。

他一双眼睛，一只血红，一只苍白瞎的，他的表情狂热狰狞：“好纯粹的魔气！”

纪湜猝不及防，被大胡子掐住脖子，重重地按到了地面。

“你怎么做到的！怎么做的！”

大胡子的嘶吼和周围人的笑声让纪湜的脑袋隐隐作痛。他胸中涌出一阵烦闷，却又很快诡异消失。

他识海里的火焰石微微颤抖，似乎被什么强大的力量阻扰着，正桀骜不驯地反抗着那股力量。

大胡子戾气很重，蒲扇大手按住纪湜的脑袋，竟硬生生把头挤入了青石地板。

也幸得纪湜身体强度大，否则脑袋都要爆掉。

但纪湜现在经脉断裂，不能反抗，只觉得呼吸越来越艰难，意识都有些恍惚起来。

“嗖——”一道金光鞭子抽过，大胡子被一击飞出，喷出一口鲜血，落在墙角没了动静。

纪湜趁机爬起来，捂着脖颈只咳嗽。

一条白色如纱的裙摆出现在他眼前，纪湜抬眼望去，一个眉眼精致的少女正提着鞭子冷笑地看着他。

“你是纪湜？”她问。

纪湜没答她，这女人瞧着就不怎么友好的样子。

少女冷笑一声，对门外道：“把他带出去！”

门外两名上清宗外门弟子装的男人立刻走进来，架起了纪湜。

纪湜被人拖着，他盯着那少女：“你们是谁？带我去哪？”

少女嗤笑着打量他，就像在看一堆废铁。

她根本不理会他的问题。

“带走！”

纪湜被拖向房间外，他回头瞧见了少女衣衫右肩上的银纹“天”字。

他记得收徒大典上，排列整齐的天门峰弟子，就是这样的着装。男修左肩银线绣“门”，女修右肩银线绣“天”。

石室门一打开，诡秘的阴寒之气顿时迎面扑来。

纪湜多年来体质喜阴，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了何为寒气刺骨，冷得让人瑟瑟发抖的滋味。

他咬着唇，浑身颤抖，心里想着的却只有任星。

她那么怕冷，在白悦处冬天都裹得像个包子，这种地方还是不要来罢。

可她若真的不来……

纪湜想，不会的，她不会丢下他不管的。他不需要操心这点。

他仿佛在说服自己一般，反复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似乎不这么做，他就找不到苦苦撑着活下去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