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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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净元尊从没有这么长久地凝视过御寇。

这个男人在那飞花流萤间与她一次相见，从此他就总是追着她，说喜欢她。就算她诛杀过他数次，每次只要他复活过来，他就必定对她的执着又深一分。

魔修因执念而生，为此甚至愿意背负数倍的天道之罚，她不明白他的魔生执念为何就是她了。

她不懂男女之情，这个男人的爱就像捧在掌心的光，一目了然的让人看得明白，却又担心它随时随风消散而去。

而且，她应该去消灭世间邪魔的，包括恶灵九渊最强的他。

从她诞生起，这就是她的使命。人活一世，有的人可以选择小家小爱，幸福一生，有些人只能维护大爱，才能保护更多的小家。

可是……

为什么她只能选择后者？

道净元尊轻轻地闭上眼：“你为何不以双修威胁我？”

御寇抚上她的头，看着她身体微颤，他将她一把搂在怀里：“法则反噬你神魂必损，灵修可助你，何况我不会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

道净元尊猛地睁大眼睛，抬起的手差点凝聚全部真元打他，可他却牛皮膏药一样埋头在她肩侧，在她耳边轻笑：“瞧，你舍不得打我了，仅仅灵修你不会拒绝我。这样才对，人活着当个没有感情的石头多没意思。”

“你……”道净元尊一句话说不出口，叹了口气。

她垂眸，眼底有道不明的情绪流动，甚至有些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湿润，御寇的有句话触及到了她灵魂最深处的东西。她双指突然往额间一抹，金光闪烁。

“进来吧。”

很矛盾的是，明明是御寇自己求的灵修，但当她真的让步时，御寇并不高兴。

他负手转身，冷眼睥睨下方众魔。

“还不滚？”

众黑影如释重负一般，嗖嗖地遁地而去。四周重归寂静，天地间空旷得没有多余的生命。

然后心跳声却变得清晰而激烈。

御寇端详着道净元尊，唇角带笑，眼底却有些寒意。他总是无法获得她的关注，而她却总是为了别人奉献自己。

他故意亲了口她挺翘秀气的鼻尖：“我向来守诺，但我想问你，不为别人，你可愿意为自己而活？”

道净元尊的手紧了紧，扫了躺在地上的任星一眼，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

御寇紧紧地抱住她，十二分用力，就仿佛想把她揉进骨血里。他轻轻地，又很认真地说：“我会让你做自己，过随你心意、肆意活着的生活。这天地苍生与你何干？哪怕一回，就为你自己，可以吗？程依。”

道净元尊没推开他，也没回答。

御寇眸色一沉，神魂侵入了她的意识海。

两人神魂一碰撞，整个祭台上空的卷云陡然形成漩涡，如太极阴阳图那般，无声而缓慢地流动。

触摸法则的人，无意识的一举一动已经足够牵动天地异变。

就在那瞬间，任星乾坤袋里飞出一块通体碧绿的玉牌，嗖地飞入了她的意识海。

道净元尊似乎有所察觉，她分出一丝神识查看，却没有任何发现，很快，她的眼神迷离起来。

情之一事，总为镜中花水中月，不管再虚妄，却因为那无法触及的美好，让人趋之若鹜。

任星并不知道外间发生的一切。

纪湜的魂体气息越来越弱，近乎接近无的时候，她虽然同样晕了过去，但她却来到了一片新的天地。

这是一个明亮如白昼的世界，天空万里无云。

如镜的湛蓝水面掩映在两侧无边无际的参天树林之中，仿佛层层翠绿中点缀的蓝色宝石。一丝丝淡淡的迷雾在水面萦绕，就像那晨曦初临时跃动的水汽，还镶嵌着星星点点的金光。

而她就站在水面之上，看着清澈见底的水里游动着巴掌大小的几尾鱼。

她有些犹豫且纠结地想，如果她吃了那些鱼，肚子可以填饱吗？

问题是，她都站水面不掉下去了，还能进入水里？

突然，远处空中一道黑色漩涡出现，碧绿的玉牌从中飞了出来。

任星看着那玉牌眼熟，啊地惊叫一声，指着玉牌：“你不是纪湜他爹给我的玉牌吗？”

玉牌听到她的声音，瞬间气势十足地靠了过来。它所过之处，平静的水面被分开一条深深的水线，速度又急又快。

任星目瞪口呆，这也是个有秘密的玩意儿吗？完了，看起来……来者不善啊！

秘密就代表着麻烦。

她双脚在水面轻点，深一脚浅一脚地转头就跑。

水面在她脚下，就像绵软的气垫，充满了包容，她一个不留神，左脚陷进去，身体一歪，就摔倒趴在了水面之上。

当她的脸贴着水面，她看见了一个身躯如山的巨大的男人。

那是一个平躺在水底的清俊出尘的青年男子。他安静地沉睡着，不着衣衫的躯体修长而结实，充满了原始的野性感。他的面容跟纪湜非常相似，但却更加高端，每一处线条都俊逸完美得像是造物神最精心雕琢的成品，将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吸引过去，最后落在他右眼角到脸颊侧面那片赤色的图腾纹路上。

那图腾似龙又似蛇，蜿蜒盘踞，有着最粗粝的线条，却散发着最狂热的灵魂冲击。

至少任星只看一瞬，她心里的希望、恐惧、热情和颓废……无数种强烈的情感都交织在一起，差点让她当场升天。

这个男人就像远古的神袛，连注视都得对他带着崇敬。

隐隐之间，任星好像又听到了幽幽的歌谣。

“蛮荒之野——玄天在上——星辰斗转——神降神降——”

“润物之泽——云腾风翔——雷惊雨歇——灵降灵降——”

“朝闻道兮——夕赴死——巫我祀兮——共鸿蒙——”

任星被那声音吵得头晕脑涨，她抱着脑袋想要堵住耳朵，但还是会有声音钻入她的脑子里。

她觉得眼睛都有的发涨，不经意间扫了水里男人一眼，只觉得他的眼睛似乎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实质般的视线好像穿越了无数的时间，落在她的身上。

而且还不是善意的，是一种想要毁灭她的强烈敌意。

任星情不自禁地有些发抖，她现在是魂体，所以那份恐惧让她的灵魂震撼。

就在这时，那块玉牌一生二，二生四，最后以九角方位，将任星团团围住。

“诛！”

“斗！”

“术！”

“绝！”

“无！”

“祝！”

“秘！”

“辟！”

“灭！”

不同的声音交叠在一起，拗口又晦涩的文字化为九道金光在上空交织出一个旋转的巨大符文，泰山压顶般从上往下，对准了任星以及她脚下水面里的人，毫不掩饰的杀意集中而来。

任星眼眸一缩，在被符文压顶的瞬间，把系统处兑换的技能甩了出来。

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下来。

场面也一度从仙侠激斗片，变成了无厘头搞笑片。

九道玉牌化为了九个面目不清的碧色玉人儿，盘膝坐在了水面上。每次他们想要反抗，试图站起来，就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拉扯着，中规中矩地坐下。

末了，他们还如退休老头那样，双手捧着茶杯，佛系望天。

任星也被不可抗拒之力盘成了打坐的姿态，正飘坐在他们正中的上空。当九道视线集中在她身上之时，她讪讪一笑：“有话好好说，不要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还有……我这个角度比较尴尬，但我好像也下不来，所以请不要看着我的屁股，谢谢。”

众仰头的玉人：……

任星被一群不是活人的存在盯着，感觉每秒自己都在被冷冷的视线凌迟。

她只是想用这个技能忽悠那些魔修，让他们给自己弄点吃的，怎么就成了现在这种诡异的发展了呢？

说服一群石头这种事，感觉是对她史无前例地挑战。

玉人们比任星想象中沉不住气，率先开口，声调单一：“为何阻拦？”

任星伸手一指头顶上还静止悬浮的符文：“这东西会杀了我啊！”

玉人的头齐刷刷地埋下，看向水下：“不能让他苏醒。”

任星：“那我让开后，你们不会再针对我？”

玉人：“我等守护此处，只为镇他。”

任星松了口气，心说没她的事，她想起身离开，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她接连试了两次，发现这确实不是她的错觉。而且玉人们也动不了，他们虽然声音机械木然，却也透出一丝焦急。

下方水面开始有些水泡窜出来，幽幽的歌谣声好像更接近了。

一听那声音，任星就想起那钻入她血肉里的可怕符文，当时那种痛苦记忆犹新。

水里的男人就算长了一张纪湜的脸，她也不会对他掉以轻心，他对她透露出的敌意，是比符文更让她害怕的东西。

这前有狼后有虎，周围还是大蛇窟，怎么看都是人生无望，危险绝境。

任星有些慌，可慌乱中她也慢慢地冷静下来。

系统没说清楚，舌淦群雄的这个技能的释放时间。她从结果推断，一旦触发，她恐怕得完全说服对方或者完全失败这个状态才会结束。

而符文没有往她头上落下，说明她打消玉人杀意的努力还没失败。但说服对方显然也没结果，他们的灵智程度似乎不高，她想要交流并不是那么容易。何况他们的杀意更多针对水里的人，她不敢想象，如果玉人不在她要怎么面对那人。

所以她该说服他们放过那个男人，顺便让自己自由并获得技能报酬呢？

还是放任不管，等过了时间界线看玉人们再把符咒砸她头上？

任星觉得，选哪个对她而言，都是个死。

她好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