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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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星只在纪湜肩头缓了缓，就重新抬头看他：“你想知道，就来找我，我当面告诉你。”

纪湜的身影又有几分模糊，他看向自己的手臂，自嘲一笑：“可能我……”

任星：“没有可能，我等你！”

纪湜嗤笑：“你不是要找别人，等我干嘛？”

任星：“是啊，就看你来得快不快了。”

纪湜：“你敢！”

任星：“你管我！”

两人互相推了一把对方，瞪圆了眼，最后谁也没再说话，只转身相对。

迷雾渐浓，任星看着自己没有影子的脚尖渐渐被迷雾吞没，她叹了口气。

哎，他们两人都学不会怎么跟对方好好说话吗？

冷不丁，一双手从身后探出，抱住了她的脑袋。

纪湜埋头在她额前狠狠地吻了一口。

“我还不会死，等着！”

手指的触感最终消散，任星愣愣地摸着自己的额头，猛地睁开了眼。

入眼就是道净元尊清冷的侧颜。

室内一灯，一桌，一榻，单调到枯燥的环境，任星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上清宗天门峰的峰顶小屋内。

“我是上清宗的宗主程依。”道净元尊转头看她。

诡异的熟悉感让任星皱了皱眉，对之前经历没有记忆的她，居然没有质疑眼前人的身份，哪怕她依旧有些茫然。

“宗主？我师父他们呢？闹事的玄武湖的人呢？”

道净元尊没回答她，而是望向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淡淡地说了句：“快要下雨了。”

任星从榻上爬起来，还没站稳就啪的一声摔倒在地。她手脚疲软得不像话，鼻孔还流出了腥味十足的液体。

“那个药副作用这么大吗？”任星摸了把鼻子，看着指尖的猩红，忍不住叫嚷起来，“睡个觉而已，鼻血都止不住了！！”

道净元尊淡淡地看了过来：“与药物无关，只是因为你干涉了时间，你被规则反噬了。”

任星指着自己鼻子：“我？”

道净元尊凝视着她，好像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她的声音有些低：“因为你，也不是你。”

任星：“宗主，我悟性不高，您可以再透露清楚些吗？”

道净元尊轻轻地闭上眼，先前的一幕幕似乎还在眼前。

祭台之上，天地异象归于平静。

道净元尊身形一晃，差点没站稳。

御寇单手扶住了她。

她转头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有种恍如隔世的既视感。

夜色落在御寇的脸上，黑暗中俊美挺立的轮廓还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魅惑吸引力。

道净元尊打量着他的脸，在寂静中，她真切地认识到何为岁月静好只要人犹在。

她不知道，未来她是否还能对他下手。

至少此刻，只要他能展露半分脱离魔修的向善意愿，她想，或者她也能试着保护他。

“落日谷，你当真不去？”她问。

御寇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他心中万般情绪，可此时任何话都显得多余。他沉默一瞬，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能沟通天地法则的大佬，想要流血并不容易。

但一滴血珠被他逼出伤口，送到了道净元尊的唇边。

道净元尊蹙眉，她不喜欢血里蕴涵的那些戾气阴邪的味道。

御寇却说：“吃了它。”

道净元尊：“为何？”

御寇：“魔修无信誉无人品无底线，只有一样东西证明我的心。”

他认真地凝视她的眼：“我要跟你缔结血契。”

血契通常是修士的灵宠，生死之交或道侣之间会缔结的东西，相当于一份保证书。

血契一旦缔结，双方生命共享，且不能互相伤害性命，也是同生共死之约。

道净元尊推开他转身，避开血珠：“我不要。”

却听她身后响起了御寇沉厚坚定的声音。

“以我族之血，我御寇对天道起誓。我对你的爱，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减弱，不会随着我生命终止而结束。不管我是人是魔，是男是女，哪怕只剩一缕清风，这份爱也永不消亡。”

随着御寇的声音，他掌心那颗血珠从血逐渐转为幽冥绿色，不足豆粒大小的血一出现，上面散发的气势让整个空间都微微震荡。

道净元尊前一刻还沉浸在对他的惆怅矛盾情绪里，后一刻见到那颗血珠，她眼底闪动着难以置信的震惊、愤怒和挣扎。

“原来你是……你是……”

她性子冷漠，但也不是沉默寡言之辈。

这个时候她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相信所见，特别是逃避真相的时候。

御寇在她震惊的时候，手掌一翻，血珠趁机飞向她眉间。

道净元尊反手就震碎了他的血。她黑发飞扬，整个人带着极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御寇带着笑：“我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你，你说不出口，要不要我帮你说，我的身份是……”

“闭嘴！”

道净元尊突然吼道。

她从未情绪如此失控，御寇不是傻子，他望着她，收敛了笑：“你在怕什么？”

道净元尊的眼里第一次流露出悲哀的情绪：“御寇，你说我对你一无所知，你对我也……一无所知！”

御寇：“你可以告诉我。”

道净元尊垂眸，秀气浓密的睫毛遮掩着她的表情，她的声音听起来如一滩死水：“不！等你知道那天，我会真正杀了你，永无轮回，世间消散，一切回归混沌。”

御寇眼眸猛地收紧，她这一刻的杀意跟过往完全不同。

道净元尊抬头，凝望着他的眼睛，神情清冷：“别逼我。”

两人之间沉默了。

半晌，御寇才开口：“为何？”

简单两个字仿佛千钧重。

道净元尊避开他的目光：“这是规则，世间大道万千，无规矩不成方圆。”

御寇摇头：“我是问你为何不现在这样做。”

道净元尊呼吸一顿，她垂首看着自己素白的双手，眸色黯然，一言不发。

御寇却突然仰面笑了起来：“程依，你比自己想象中更喜欢我。”

“我没有！”

“你有。”

“我没……”道净元尊的声音堵在了喉咙里。御寇突然埋头，距离她极近，唇就在她唇边，两人的呼吸暧昧地纠缠在一起。

男人的眼睛是魔修贯有的血腥赤红，本该无情冰冷的眸色却独有对她的特有温柔，让她慢慢地陷入其中。

道净元尊第一次认真看别人眼中的自己。

她居然也有那种难过得想要哭的表情。

很丑，也很真实地在难过的表情……真实得能让她感觉自己是鲜活的人。

御寇的手指趁着她发呆，探了过来，压住了她的唇。

但他没有吻她，只像个小孩子似的，把头靠在了她的肩头。

道净元尊只觉得肩膀一沉，对他居然用了运山之法把山的重量放她肩头的做法表示无语。

却听他轻轻地说：“别说了，亲我。”

道净元尊当场要发火，他已经灵兽般地蹭了蹭她的脖颈：“就一口。”

“你休想！”

“那我亲你。”御寇侧脸一口吻在了她的脖颈上。

道净元尊的手紧了紧，没有拒绝他。

“程依，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亲口承认爱我。”

御寇满足地抬头，看着他亲吻处一闪而过消失的某个图腾，以及毫无察觉的心爱姑娘，他牵起她的手：“走。”

道净元尊不动：“去哪？”

御寇指着还躺着的任星：“再质疑我可没时间再帮他。”

道净元尊甩开了他的手，板着脸盯着他。

“你不准干涉未来，你只需要把我的一缕神魂送过去。”

御寇也没计较什么你可以我不行的事，他本就对任星两人毫无感情，帮忙也只是为了讨她欢喜罢了。

他随意笑了笑，掌心向上，五指向内弯曲，突然狠戾地往空中一撕。

一条漆黑的裂缝出现在半空，凌冽的风从天而降，席卷大地。

打开时间壁垒这种事，道净元尊也能做。

但要追溯神魂时间点，她却不如真正有时间灵根的修士。

御寇打开裂缝后，伸手进去一抓，无数透明飘荡的光线在他指间交缠，他随手抽了一根，在指尖转了个圈，将其弹入了任星的意识海。

然后他看向道净元尊：“你的神魂少一点没关系，我可以护着，到了那边不会减弱。”

道净元尊摇头，将一块白光小石头弹入御寇手里：“不用。你送走即可，不用拿回给我。”

御寇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最终将小石头往光线上一弹。

石头瞬间化为了水滴般的液态，在光线上跃动。

御寇手指在光线上一弹，水滴就顺着光线没入了黑暗中。

他转头：“程依，我……”

一声利器刺入皮肉的闷响，中断了他的声音。

御寇看着没入胸口的止水剑，这次他没有痛苦挣扎，而是抬手抚上拿剑的道净元尊的脸，手指拭过了她眼角一滴泪珠。

“你还是第一次没下死手。”

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哪怕只有一滴眼泪。

道净元尊单手在空中画了个金色符文，一把将失去行动能力的御寇推了进去。

看着他血色衣角最后消失，她才看着符文发呆，低声道：“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就当我求你。”

周围回答她的只有孤寂的风。

“宗主？”

“所以呢？”

任星伸手在道净元尊眼前晃了晃，连续叫了好几声才把失神的宗主拉回现实。

“反噬什么的，我还有救吗？”任星小心翼翼地问。

“你没事。”道净元尊甩袖一拂，任星就被一股柔和之力托着，跌回榻间。

任星才松了口气，就听道净元尊说：“但我现在不能再承受一次反噬。”

“什么意思？”任星不明白。

道净元尊看着她：“这里是相对你来说的过去世界，我不能再送你回去。”

任星心里有种不好预感：“所以？”

“你恐怕得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