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今夏顶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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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宴/文

梁函话音未落，路思琪和漫画家都忍不住轻笑出声，纷纷感叹佟迅则导演真是直男代表，女孩子妆前妆后就分不清了。

大家只是善意玩笑，可星妹却愈发觉得自己素颜减分、无地自容。

佟导惊愕几分、尴尬几分，也委实没想到，这样干净清透的少女就是先前的网红。

他一面产生改观，一面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对星妹说话的语气都放温和了些，赔礼道了声不好意思。

梁函见气氛缓和下来，内心松一口气，让张玄把到早的女演员请去会议室内休息，随后调整节奏，提一些常规问题，引导星妹做自我介绍，也给出了几个场景的表演测试，都很简单，只是看不同情绪的处理。星妹带着些紧张，她本就不是科班演员，只是在抖音上录各种模仿小视频，演技透着些生硬和浮夸。

但胜在她本能反应就足够贴近角色，而又很适应短视频的传播特性，表演的时候总能抓住最主要的情绪去表现，透着几分天然的喜剧感。

大家看得状态都很轻松，对星妹的喜爱度也明显增长。

即便挑剔如佟迅则导演，都是带着笑容在看，虽然会叫停、提出调整意见，但嘴角始终上扬，看得出还是有满意之处的。

梁函旁观众人反应，很及时给出了一个剧本中的段落，要求星妹去背一下台词，单独针对角色准备一段。与此同时，他也让张玄把候选的女演员请来，给众人做了正式的自我介绍。差不多的表演内容，也让她来依次试了试。

其实能够备选到男女主的演员，各方面条件都不会太差。像这个女孩，不仅是表演系专业第一，更签进了个众星云集的大公司，经纪人手腕资源都要强一些。她也是直接联系到了梁函，发了资料，因此才被选中。

女孩到底是专业出身，喜怒哀乐的诠释都更有层次。

可佟迅则明显感觉，这个女孩大约在表演上太过顺风顺水，不论传递什么样的情绪，都透着一种信手拈来的熟稔感。

不青涩。

而他想要的，对剧本最初的感知，就是一场青涩的爱恋。

无数次不动声响的触碰与试探，在青春期里几乎禁忌的情感，将对方视作神明般最初的萌动……最终坚定走在一起，面对了无数挫折后的甜蜜爱恋。

面前的女孩明明哪里都好，但就是因为她好得游刃有余，却唯独没有了最重要、也恰恰是星妹所独具的——青涩感。

两个女孩在结束试镜后，先后离开星途casting工作室。

佟迅则摘下了眼镜，闭目养神，轻轻按揉着鼻梁。

他内心的天平已经不知不觉地完全倒向星妹，这就是他心目中上佳之选。

长长呼出一口气，佟迅则重新睁眼，准备坐起身。

旁边却有手伸过来，给他递了个保温杯。

佟迅则愣了下，发现这就是他自己的水杯，刚刚帮演员调状态，话说得有点多，里面茶喝完了，也没顾上去倒。

他微微扭头，发现身侧站着的正是梁函，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替他在杯子里续了热水，又送了回来。

梁函微笑把水杯放到了佟迅则手边，轻声道：“导演辛苦了，喝口茶。”

佟导不仅对星妹的观感颠覆，对梁函更是刮目相看，他内心惊叹，面上不露，只是问：“小函啊，你是怎么就觉得这个星妹，就能演阳灿了？你们之前认识？”

“没有，我刷抖音偶然看到的。”梁函风轻云淡道，“直觉她很像阳灿，演员与角色，能相像就已经很了不得，再稍稍会一些表演，足够应付偶像剧了。”

他说得轻巧，佟迅则却知道并非如此。

他合作过的选角团队不少，能这么精准把握角色感的选角导演并不多。剧本里或许勾勒过角色外形和气质，可没有几个副导演，能真的把文字或图画上描述的状态，映射到现实中去对号入座。这也是一种能力。

佟迅则用力拍了一把梁函肩膀，鼓励道：“不错，小函，你长了一双好眼睛，前途可期啊。”

上午的试镜流程很快结束，阿南为大家订了午餐，众人就在工作室里聊着天一起吃了。

梁函还有几个中途没接到的电话，暂退到办公室里把重要的先处理了，等他再回来，阿南已经帮着导演和制片人，把桌面上的餐盒收拾得七七八八了。他不太好意思接着继续吃，想了想，决定索性出去抽支烟，透透气。

他低着头一面微信看消息，一面往外走。

单手拉开了工作室的门，没留意，冷不丁却撞进一个人怀里。

对方一伸手就揽在他腰上，随后轻车熟路摸上他小臂，将人扶稳，“小心。”

梁函抬头，对上了秦至简的眼。

秦至简挑挑眉，算是招呼。

梁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脱口问：“你今天换了香水？”

秦至简闻言更是一愣，随即嘴角漫开笑意，“是，你不喜欢？”

倒不是不喜欢，是有点陌生。

梁函没好意思说，刚刚那个问题就够叫他懊悔的，香水这么私人的话题，哪是他和秦至简能聊的？

他挪开目光，这才发现秦至简身后还站着人。

那人轮廓熟悉，面戴墨镜，身姿挺拔。

不必问，当然就是来试镜的主角，段林秋。

梁函赶紧往后退开几步，留出让秦至简等人进门的空间。

秦至简倒不急，自己先进来，随后才喊，“林秋，来打招呼，这是梁函导演，星途casting的负责人。”

“……”梁函没想到，段林秋好歹也算是当下炽手可热的男艺人，竟被秦至简像介绍孩子一样吩咐着。

段林秋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摘下墨镜，微微躬身，“梁函导演好。”

谁敢受顶流当众一鞠躬？！

梁函又不是没见识过粉圈撕逼，当即撤开一步，自己顺势弯腰伸手，“段老师太客气了。”

段林秋和他握了握，彼此都客气的笑。

梁函抽烟计划失败，装作无事发生，索性把人往厅里带。

一听说段林秋到了，起先还因为午休有些寂静的厅内，立刻沸腾起来。

路思琪和佟迅则竟亲自起身迎了出来，先后与对方握手，给足了今夏顶流的面子。

“谢谢林秋老师愿意来我们这个项目。”路思琪笑着寒暄，虽然明知道段林秋团队操作在前，但该放低身段的时候，路思琪毫不含糊。

段林秋却在这样的热情下显得有些拘谨，倒是秦至简从他身后走过来，先后与路思琪、佟迅则自我介绍，彼此认识。

室内一时喧嚣纷繁，众星捧月般围在段林秋身周。梁函反倒往后退了几步，没去凑这个热闹。

他对段林秋并不看好。

定初选名单的时候，梁函就把自己的看法和团队成员交流过。

别说阿南，想来制片人和导演都很期盼段林秋的加入，他身背流量红利，又倚靠大道经纪的营销手段，对项目而言无疑是一种强有力的加成。然而，大家考虑的这些因素都太过外在。梁函一问，便得知团队成员并没有看过段林秋那部走红的偶像剧《初恋来迟》。

于是他在视频网站上，随手找了一个片段，放给大家看。

片段标题是，“霸道学长狂撩学妹，图书馆偶遇甜死人了”。

一开场，就是段林秋饰演的男主和女主在学校图书馆中偶遇，女孩无所知觉地在书架上挑书，段林秋默不作声跟在身后。很快，女孩锁定了一本自己的目标书籍，伸手正要够。段林秋却抢先拿到了那本书，也顺势，从后面环住了女孩。

女孩意外脸抬头，段林秋笑意满溢，“好巧啊。”

原本一张素净迷人的面孔，被段林秋这样灿烂一笑，顿时显得有些过了。那种清爽学长的气质几乎荡然无存，甚至透着点说不出的奇怪腔调。

这段剧情原本发生于《初恋来迟》男女主的暧昧期，所以弹幕观众纷纷喊甜、迷人、会撩。

可是星途casting的选角副导演们而言，他们完全跳脱剧情，单纯审视一个演员本身的能力。那些剧情所赐予的光环与滤镜便消失殆尽，答案也因此不言而喻。

段林秋表演上没有分寸，用力过度，很容易毁掉一个定位清新如风的学长人设。

他并不适合男主角云盛。

梁函看着秦至简长袖善舞地与导演、制片人积极社交套磁，心中不免替他遗憾。经纪人能力再强，也很难跳脱艺人本身的局限。

他深吸气，上前打断大家的闲聊，引导正式的试镜开始。

梁函的目光与秦至简在人群落座间短暂交错，秦至简冲梁函笑了笑，可梁函却避开了对方视线，转头去与导演交流。

很快，全场人就回归到选角工作中。

作为经纪人的秦至简也知趣地退避一侧，将主场交回给演员去发挥。

秦至简其实对段林秋没什么担心，他带过的艺人不多，但段林秋明显是其中最听话省心的一个。

昨晚他们两个几乎通宵未睡，秦至简把剧本审读整理后的重点段落，逼着段林秋全部看了一遍，随后又把自己亲自整理出来，漫画原著中，男主云盛学长的几段重要感情变化，掰开揉碎给段林秋分析了一遍。

秦至简很清楚段林秋的短板在哪里。

段林秋在表演上不算开窍，有时候会用力过猛，有时候又因过于内敛而显得呆钝。现场试戏很容易暴露。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让段林秋在其他方面展现优势。

其一是他的流量热度，上次运作热搜，已经足够说明了；其二，就是要让主创感到段林秋对角色是有理解和共情，这样即便在一个段落的表演处理上不如人意，只要情感到位，就会有调整空间存在。

指望艺人自己私下做功课是不可能的，秦至简心知肚明。作为经纪人，他只能提前做好功课，让段林秋临阵磨枪，直接抄作业了。

好在，段林秋记性还算不错。

听他开头聊得几句，秦至简就知道，昨晚他们聊的，段林秋都记住了。

于是秦至简开始静默地用眼神扫视在场每一个决策者的神情，推断他们的反应，先是制片人、接着是导演，然后是……梁函。

梁函托腮坐在外侧，拿着根笔，很认真地在纸上记着些东西。

比起路思琪和佟迅则的松弛、明显居高位的神态，梁函显得有些过分专注。

秦至简禁不住想，梁函就是靠试镜时的犀利，来获得今天地位的吗？

他起先只是观察梁函动作，很快却开始思维发散——

梁函居然有耳洞？怎么没见他戴过耳钉？是长上了吗？

梁函脖子好长，坐着居然不驼背。形态这么好，不做艺人可惜了。

……但也不算可惜，毕竟是gay，出道后麻烦比较多。

比如性生活怎么解决？和谁解决？

想到这里，秦至简才察觉自己竟然在工作场合走神了。

他顿时面色一凛，逼自己将目光挪开，放回到艺人身上。

努力在纸上乱写乱涂的梁函终于松一口气。

这个秦至简，不看看自家艺人，总盯着他干什么？指望选角导演潜规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