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舆论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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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宴/文

梁函仔细看了几条营销号狂发的图文，才发现照片竟是从漫画家的朋友圈流传出去，个别营销号甚至带着漫画家的朋友圈的文字与截图。不少营销号都用极夸张的口吻赞叹：“《灿盛吧爱恋》的画家太太和段秋林同框了！！！是定了吗是定了吗？段林秋真的要出演云盛学长了？？？”

更有些喜欢放“瓜”放“料”，声称是业内人士的博主，点出这张照片的拍摄地正是在星途casting工作室，说当日就是《灿盛吧爱恋》的试镜，说明段林秋确实在备选名单中。

粉丝长了第一次热搜被打脸的教训，乍一看倒是不算太激动。营销号下面的控评言论改成了“非官宣不约”“抱走哥哥”，带着大量段林秋的写真美图。但还是有不少路人和原著读者表示激动和欣喜，认可这个选角。

倘或点进去段林秋的超话里，还是能发现不少粉丝依然在期待着合作，甚至在规劝其他粉丝，就算非官宣不约，措辞也尽量温和一些。毕竟《灿盛吧爱恋》是大家心目中的“好饼”，很多段林秋的“小枫叶”也同样是作品的读者，都期待着自家哥哥能出演自己的纸片男神。

梁函上下刷了十几分钟，禁不住嗤笑一声。

秦至简这来回两次的“逼宫”手段，还真是如出一辙。

大规模的舆论造势，仿佛把《灿盛吧爱恋》片方架在火上烤。

如果说之前不用段林秋，还能用“一场误会”来解释，眼下既参与选角，又和漫画家合影了，看起来流程正规、备受认可，似乎已经没有任何道理不让他演男主了。

正盯着屏幕思忖，梁函手机突然又亮了。

是路思琪的电话打了进来。

梁函没犹豫地接起来，他正要说热搜的事情，路思琪却道：“小函，在忙吗？过来蓝港，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路总，您看微博了吗？”梁函并没急着答应。

路思琪态度和缓，仿佛并不担忧，“看到了，我正想和你当面说这个事呢，过来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聊。”

梁函低头看了眼腕表，下午六点刚过十分，北京窗外天光正亮，太阳西斜一半，透着柔和又明媚的霞光。

这个时候吃晚饭，对他们的行业来说，未免有些过早。他试探着问：“您定的几点？”

“我马上到了，还约了秦至简，你过来，一起吃。”路思琪口吻轻快，透着几分愉悦。

梁函的情绪却恰恰相反，心底透着些不安，隐隐有所预感。秦至简手段虽烂俗，恐怕也好用得很。

路思琪正愁找不到理由说服佟迅则导演，又不愿意闹得难堪。

眼下的热搜仿佛送到嘴边的由头，只怕今晚，路思琪就要做下决定了。

尽管如此，梁函还是毫不犹豫踟蹰，很快应下路思琪的邀约：“好，那您发我个定位，我开车过去。”

答应得爽快，梁函却并不着急出门，而是先坐在沙发上，打出了两通极重要的电话。

第一通，是《灿盛吧爱恋》的原著漫画家。

第二通，则是打给了叶宣。或者说，是邵安钦的新任经纪人。

……

四十多分钟后，梁函驱车抵达路思琪定的餐厅。

他只身前来，向餐厅门口的领班报了包厢号，很快便有服务员来领了位置。

包厢门被服务员先敲了几下，尔后才轻轻推开。

梁函一抬眼，偌大的包厢里竟只坐了两个人。

路思琪见他到了，笑眯眯招手，“小函，快来，我们就等你呢。”

梁函冲路思琪微微点头，目光却黏在另一个人的面孔上，梁函唇间逸出一声轻笑，“秦总，今天气色不错。”

秦至简生生接下了梁函这存了几分挑衅与暗示的“问候”，同样是笑意从容，坦坦荡荡地装傻，“是吗？”

梁函没与他勾缠，反手关了包厢门，走进室内，不疾不徐地落座。

包厢内的服务生过来送上了湿毛巾擦手，秦至简就看着梁函便很认真地把一个个手指擦干净，像杀手暗杀前做准备工作一般，叫人没来由多出几分警惕意味。

路思琪倒没察觉这二者间的暗暗较量，她一边转动餐桌上的玻璃转盘，给梁函示意刚上来的热菜，一边介绍着，仿佛请梁函过来，真的只是为了吃这桌子珍馐美味。

梁函心里觉得好笑，偏不拆穿，很给路思琪捧场，掰开筷子，每道菜都夹过来一一品尝，不时发出配合地赞叹声。

路思琪眯着眼笑，点点旁边的秦至简，“都是小秦点的，今天他做东。”

“哦？”梁函抬起眼，望向秦至简，嘴里鼓鼓地还在嚼东西，便不着急说话，过了片刻他才道，“我总说要请秦总吃饭，结果倒先吃上了秦总的白食，这不太好吧？”

秦至简与他视线相对，眼神里闪着十拿九稳的光，“梁导对我太客气了，像把我当外人。”

“难道你不是吗？”

“今后应该就不是了。”秦至简笑，示意性地看了看路思琪。

路思琪接到他的讯号，随即道：“小函啊，热搜你应该也看到了吧？没想到作者老师把合影发到网上去了，但看粉丝呼声这么高，都这么认可林秋，其实我还挺高兴的。正巧小秦今天来找我吃饭，他觉得，咱们不如就顺水推舟，把云盛的角色给定了。”

原来这才是今天的“主菜”。

梁函所料无误，秦至简打得一手好牌，先是突出艺人的流量优势，争取到制片人的认可，紧接着舆论造势，搞出一副群众呼声的阵仗。在这个节骨眼上，找到路思琪趁热打铁，希望把演员定下来。

路思琪就算明知秦至简有手段，看到艺人这般热度，也很难不心动。

至于为什么特地把梁函叫过来……

“导演那边呢？”梁函心里明明有了答案，却非要问出口，他露出一副天真无害的笑意，眼角那颗泪痣，总是很好地柔化梁函眼底的锐利与锋芒，“佟导怎么说？”

路思琪果然如梁函猜测那般，含糊地说：“相信导演会支持我的决定，小函，你回去拟合同的时候，顺便也帮我通知佟导吧。”

这就是梁函出现的意义。

执行决定，再做中间角色，柔化制片人与导演间的分歧，是承受怒火的缓冲带，也是最终要为选角买单、解决未来所有问题的调停人。

梁函不动声色，没急着答应路思琪，而是主动问秦至简，“秦总知道我们另一位备选的男演员是谁吗？”

秦至简一怔，没想到梁函会突然问这个事情。

他心里有些隐隐的挫败，只是强自压制，未作表露。这一周他一直向熟悉的其他公司经纪人打听，还有谁进了《灿盛吧爱恋》的终选，或者接到导演比较明确的认可。

但是不管公司大小，或者经纪人的优劣，大家都纷纷遗憾地表示——争取过，但是已经被拒绝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梁函在拿一个素人和段林秋竞争。

不过这个可能性太小，即便是真的，素人对秦至简而言，也不足为惧，甚至更能凸显段林秋的流量优势。

梁函见他沉默，笑了笑，不再盯着秦至简，而是对路思琪很明确地的表态：“路总，我内心可是更偏向另一位哦。”

路思琪闻言愣了愣，她一直以为梁函对两个男主的备选都无可无不可，没想到对方竟然并不满意段林秋。她顿时有些迟疑，梁函选角的眼光她是很清楚的，以往合作的项目中，每一次梁函的坚持，带来的都是更好的结果。

还没等路思琪说话，秦至简却不紧不慢地开口：“梁导觉得林秋不合适，我是知道的。要是放在之前，我完全尊重片方的想法，能合作是缘分，不能合作，就等下一次机会。可是现在林秋来试镜的消息，因为漫画原著老师的无意泄露，导致全网都在传。相信不管是我们艺人的粉丝，还是原著的粉丝，都会认为这一场有预谋的营销，一旦最终结果不是林秋，那么这个‘溜粉’和‘炒作’的骂名，想必片方就要背上。我也是不想看到这个局面，今天才特地来找路总，明明应该是双赢的合作，闹得双输就没意思了。”

他这话半是解释，半是胁迫。

严格来讲，这次热搜的事件，从管理上说是梁函的选角工作室失职，从源头上说又是漫画家主动要求合影、主动发布照片。

就算秦至简是那个推波助澜、发酵话题的幕后黑手，真要追究起来，梁函与片方，谁都无法独善其身。

秦至简好整以暇地望向梁函，目光里藏着三分游刃有余的轻松。

梁函迎上秦至简的视线，微微挑眉：“秦总是好心替我们考虑，我当然知道。不过……咱们这会儿光顾着吃饭，也没再看手机。不如秦总先刷刷微博，看看舆论有没有什么变化？”

秦至简一滞，顿时预感不妙。

他刚刚手机放在裤袋里已经震了几次，但那时正逢梁函赶到，路思琪酝酿气氛，准备开口。秦至简没敢分神去看消息，生怕没能及时与制片人打好配合。

此刻，秦至简摸出手机，发现都是公司宣传群里来的微信，他指腹在屏幕上犹豫地划了一下，最终还是依照梁函说的，先打开了微博。

热搜第一位，就正是梁函希望他看到的内容。

#灿盛吧爱恋漫画作者澄清#

秦至简点进去，最上面一条就是漫画家的原发微博。

“很抱歉因为我个人的疏忽，给演员@段林秋老师带来了困扰，本人在此郑重道歉。合影是我们几日前在选角工作室所拍，因为我个人看到网传照片，得知段林秋老师很喜欢《灿盛吧爱恋》这部作品，因此委托选角团队邀请段老师能够见面聊一聊。我们的聊天和交流非常愉快，段老师是很有想法和敬业的演员。交流后我们合影留念，发布朋友圈时我特地筛选分组，将范围缩小在尽可能少的同行画家之中，未料遭到搬运，给片方和演员老师都带来了困扰。但我本人对于演员选角并不了解，不能发表专业意见。希望各位媒体朋友和关注作品的读者朋友们不要过多解读，选角结果以片方为准。这只是一次围绕作品的谈话，感谢@段林秋老师的宝贵时间。”

澄清内容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既否认了段林秋是为试戏而来，又将照片流出的源头锁定在了“同行画家”之中，几乎将片方与段林秋两人的炒作可能性都降到了最低。

因为漫画家主动承担责任，想要背锅，底下的评论区反而变得和谐和谨慎。段林秋的粉丝不敢指责作者，而原著读者更是悉心保护自家“太太”，维护作品口碑。

然而流量有多红，就会有多少黑。

一直以来被秦至简团队完美包装的支持舆论，在作者微博下很快暴露出最原始的痕迹。

很多读者都表示对段林秋无感，尤其是自从段林秋反复和作品捆绑上热搜以后，大家的抵触情绪更加强烈。

段林秋的粉丝虽然恼怒，但也不好意思在原著作者底下回嘴，只能靠控评文案略略扳回一城。

大体来看，因为漫画作者一番进退有度的澄清，看似沸腾的“民心”反而开始回温，进入理智讨论的阶段。

秦至简攥紧手机……他好不容易等来这样推动路思琪做决定的机会，居然被梁函这样四两拨千斤地扳回？

他抬起头，目光冷峻，但还维持着他既往的傲气，“梁函，我的艺人当日前去，明明就是试镜，是你在教唆原著作者撒谎，颠倒是非吗？这个时候只要我司公开发布声明，所有媒体和观众都会猜到，这就是你们片方的恶意炒作。”

他直面秦至简尖锐又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反倒有一种久违棋逢敌手的快意感，嘴角微微上扬，轻松反问：“可是秦总，这件事究竟是谁炒作，你难道还不清楚吗？试镜失败，对你的艺人而言，莫非会是更好的口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