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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善一边说,一边给高妈妈使了个眼色,高妈妈接口就道:“夫人,我瞧今儿席上,这甭管夫人太太、姑娘小姐,谁也没有咱们大姑娘这份儿眼力啊。就说那个老银的响铃簪,连姨夫人自个儿也不知道来历呢。您还不正好借着这话头儿?眼瞅着可就是年关了,宴席又多,可得置办上了。”

李夫人一听点头道:“是呢。你姨母总唠叨我不会打扮,今儿可算是夸我两句,正多亏你替我挑的衣裳。那就你看着办吧,从高妈妈那儿支银子就是了。年前事忙,我就不管你了。”

武善连忙先应下来,又道:“还要提这事儿呢,我们也大了,也该学学管家看账了,正巧也能帮帮您的忙不是?”

这是个正经事,比衣服首饰的吸引力可大多了,几个人都竖起了耳朵。

李夫人原并不是那等爱刻薄庶女的人,只是凡事嫌麻烦,一听这个,想都不想就习惯性的要推脱。高妈妈却抢先道:“夫人您看,要么是姑娘心疼您呢。依老奴说,倒正可行,几位小姐不如就先在旁跟着看看,等到能顶事了,再说提夫人分忧。”

李氏这才无可无不可,潦草点了点头,懒得管了。

其实呢,好好跟她说道理也不是不行,但李夫人嫡嫡亲的女儿,不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又能有多少耐心呢?自然是能糊弄得过去最好,凡办成了事就行。

想到自己的行事,武善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便和武贞换了个位置,给李夫人细细讲了一路的穿衣经,最后是一车的人都聚精会神地听她絮叨,可怜武善原也是个话少的,绞尽了脑汁才混到回府。

下车的时候,小喜巴巴儿过来殷切地扶着武善下车。她若肯上心,还确实是比别人要稳妥,手上使了巧劲儿,轻轻巧巧地把武善接了下来。

再看武淑、武贞两人的丫头就不行了,武善在一边儿都没眼看,那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笨拙,裙子也顾不上,斗篷也腾不出手,武淑没绊个头点地,那纯是自己脚底下灵活。

喜梅倒是不错,一把把武静抱下来了。

武善看着,便状似不经意道:“高妈妈,我想着,既要学管家,还该配一些老成的嬷嬷才是。”

高妈妈一点儿也没有被这一出一出的事儿难到,点头恭敬道:“是,正是,老奴自当安排。”

武善这才满意,众人各回各院不提。

且说乐郁一回了家,自然痴缠起她母亲来,只是黄府有一大家子的人,真的贸然邀武善去小住,难免平添许多麻烦,故而只是挑了日子,乐郁下帖子请了武家的几个女孩儿雅集。

秉陶姑姑和蒋姨妈可不一样,虽说格外看重武善些,但对她们四姐妹大抵算得上是一视同仁,都很疼爱。所以淑、贞、静几个一听说是去姑姑家里,都十分开心起来。唯独武善事忙,而因为计划被打乱而有些心不在焉。

武静乖巧地坐在她的对面,探头道:“长姐在想什么?”

她一问,武淑武贞忙也看了过来,武善这才回神儿,摇头笑道:“没什么···对了,之前说好是学规矩呢,后来我想了想,静儿还小,你就先跟着兴哥儿读书吧,别的还不着急。”

武静当然是没意见,点了点头道:“出来玩乐,姐姐且先别想那些了——也不知今儿是单请了我们呢,还是还有别人。”

武贞摇头道:“总不会是单请我们的,不说乐郁表姐玩伴众多,单是卫小姐,是总不会落下的。”

有这一句,还要说秉陶姑姑的大女儿黄乐陵,两年前嫁到了洛阳卫家,武贞口中的这位卫小姐,正是乐陵的小姑子,已经定了徽州秦家,大皇商,插手海运,且与文昌侯府有通家之好。

沿海之风气异于别地,流传有“以商养文,以文入仕,以仕保商”的说法,商道中人不再是不入流,反而地位极高,盘根错节,互通款曲,以至三五成党,盘踞一方。

武贞之生母唐姨娘,亦是商户之女,且唐家还并非是小商小贩,小打小闹。故而,放在京城,武贞的出身堪称是低贱,但放在徽州、台州等地,则是水涨船高,很能盘算一门好亲了。

武善因听了卫二小姐想到了此节,忙叮嘱道:“贞儿急得多与卫小姐亲近亲近,你们也帮着垫一垫。”

武淑、武静没有那份机心,只是跟着瞎答应,武贞却明显怔了怔,偷偷瞄了一眼长姐,低头捻着衣缘出神儿。

黄家离得不远,车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果然,不单她们,卫二小姐卫依兰、长京郡主、定北侯徐家的徐文娇、徐文媚,另还有一二生面孔,好不热闹。

乐郁背了人,对她们才露出个不大高兴的样子,抱怨道:“原是想着咱们姐几个图自在呢,妈又非闹得大阵仗,连那一位都请来了,玩不敢玩闹不敢闹的。”

武善正疑惑竟还有她不认得的人,见乐郁正巧朝那边儿努嘴儿,便借机问道:“那位穿红的好气派,不知是谁,倒别白搭话。”

乐郁由着她两个叔伯堂姐凑在那儿献殷勤,独与她们闲坐堆儿,撇嘴道:“那是邹家的女儿,倒不稀罕。金贵的是她旁边那个戴昭君套的,那是乐阳县主文宜令。我娘逼我厚着脸皮下了帖子,人家竟真肯来。除了邹春儿和曼曼,人都跟她说不上话,好没意思。”

武淑听了笑道:“不是还有徐家的两姐妹么?表妹怎不干脆也去攀一攀,倒别干晾着贵客呀?”

乐郁取了点心小口吃着,听了这话忙摆了摆油手,道:“算了吧,一表三千里的亲戚,人家哪认得我是哪个呀?若有文如表姐在——她是个善周全的,我倒还有胆过去凑凑。”说着端起点心让与众人。

武善被点心碟子递到眼前了,才惊得猛一抬头,心中犹疑不定,面儿上强笑道:“乐阳县主······不知,是哪府上的?我竟未有幸听过这一位的名头。”

乐郁一愣,也没有多想,便答道:“其母是宜邻郡主——按说不应该呀,宝庆长公主怎么会没有提过呢?”

武善心里激跳,宝庆长公主从不肯忽视对她的各样教导,提肯定是提过的,只是此她已非彼她······忙自圆其说地解释道:“许是提过,只我忘了。我素来,不太上心这些,那···”

本还想接着再问宜邻郡主,却直觉这应该是位家喻户晓的人物,便按捺下来,略收拾了思绪,道:“她不熟,卫二小姐你总熟了吧,倒请为我们引见引见,不知可否?”

乐郁一听,眨巴着大眼睛没心没肺道:“见她做什么?她素是个眼高于顶的,我很惫懒应对她。若不是看在乐陵姐姐的份儿上,哪个请她?”

武善原本就心神不定,让她一问,一时竟卡了壳——刚刚才说完在这些上素来不上心,反过头来又如何将这些人情世故、利害关系侃侃而谈?乐郁纵然是心大不计较,也没有这样糊弄人的。

她半晌无话,武贞见状忙接口道:“是我。姨娘也是徽州人士,我听说卫二小姐十岁时在徽州住过一段时间,我心里好奇,想问一问风土人情。”

精明人偏养出个小糊涂,话头都引到武贞身上了,乐郁也还没明白其中关窍,只无奈点头道:“那好吧···只不过卫小姐的脚尊贵得很,请她是请不过来的,只得咱们过去了。”

好在,她迷糊,待嫁的卫依兰还算心里有数。唐家虽拍马不及她夫家秦家,但也是跺脚有声响,徽州地界排得上号儿的人物。武善几人都得靠后,卫依兰独拉着武贞一递一答,笑语嫣然,可亲得紧。搞得乐郁左看看右看看摸不着头脑。

才刚几人所在的亭子被花木所掩,故得以躲清闲,如今现于人前,长京郡主一眼瞧见,忙派人请武善过她们那边儿去。

武善脑子里乱哄哄的,自个儿正跟自个儿参禅背经书,见叫她,正好会一会凭空出现的乐阳县主,便与乐郁招呼了一声,端起笑来走了过去。

一过去,恰好听到乐阳县主道:“···冷得要命,我也算是火气旺的了,屋子外面一刻也待不住,要么就得厚厚的层层裹上,迈步都困难,当真是好遭罪。”

话音一落,长京忙道:“来了来了,这是正经的蓟城人来了,善姐姐,是不是你们那儿真能冻掉人的耳朵呀?”

武善略笑了笑,点头道:“是很冷,这时节河面上能跑马车。但我待惯了,便觉着还好。还有那些北狄人,就更是不惧冷了,听我表兄弟们说,打着赤膊喝着烧刀子,照样是谈笑风生。”

众人聚精会神的啧啧叹奇,更七嘴八舌催着她多说。

武善边闲答,边留神察看,见那位乐阳县主性子和缓,言语风趣,若不是乐郁演说在先,并不是个有何值得小心翼翼,谈之色变的人物。

宴散有时,直到最后武善也没搞清楚乐阳的“底细”,只得揣着一肚子疑问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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