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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马车,陈母蒋老夫人的亲信嬷嬷已经恭候多时了的样子,堆着笑亲自把她们一路迎了进去。
待一进正房,蒋老夫人更是态度亲近无匹,把她们一个个拉到身边儿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夸人的话不要钱似的说个不住,一脸的慈爱,可明明才是第一次见面,她如此做派,又摸这个拍那个的,搞得武静都有点儿被她吓到了,武善和她打岔搭话,她又忙让几人不必拘谨客气,让她们称自己为姨祖母。
谁跟她客气了??这老太太倒挺自来熟?
毕竟是长辈,又本是来祝寿的不是来找茬的,武善几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骄矜,都乖巧相称,又道了几句吉祥话应景。
蒋老夫人笑眯眯地把四个人挨个儿搂了一遍,武静已经浑身不自在了,蒋老夫人这时又指着一旁乖乖坐着的陈丹,道:“这是你们丹表姐。丹儿,快来见过你几个表妹——这孩子,如今正安心待嫁呢,一会儿人多了,倒不好抛头露面的,她母亲又要在我这里服侍,倒要麻烦你们姐儿几个,一会儿帮着待待客呢。”
陈丹的确是比武善还要长半岁,现在定亲也不算早了,可上辈子她眼高于顶,高不成,低又不就,一直抻到了十九岁还待字闺中——要不然也轮不到她给张胜斌做偏房,如今倒是奇了,可见齐鸣确实擅于此道,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武善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却不是为着那陈丹这回早早儿定了亲、定的又可能是齐鸣那畜生,这和她都不想干的,反而蒋老夫人那话里话外的盘算实在是让武善介怀。
——说到底,这蒋老夫人和武善她们,那真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关系,若是蒋庭芳在这儿,倒勉勉强强能称得上一声姨祖母,那也是远得不能再远的同姓远亲了。
她想攀亲近,想充长辈,那武善等叫上这一声儿,大不了你小不了我的,原也不用太计较,让叫也就叫了……
但帮她待客?
武家的姑娘,到她陈家的宴上,待的是哪门子的客??
左不过是打着鬼主意——她们四个此番登门,原是意外之喜,高低也是从来请不着的贵客了,而当家主母李夫人没来,那就是这一家儿还是并未把他们陈家放在眼里。若是日后武老爷步步高升,恐他们就更够不上了,自然也不用留什么余地,只用得着且顾当下,物尽其用了。
四个年轻的小丫头片子,人傻面嫩,少不得被她糊弄住,这要是真听了她的,长的是陈家的脸,做的是这蒋老夫人的面儿——丢的是她们武家的门第儿,闹的是她们四姐妹的笑话!
武善不由就带了些火气。
说起来,这陈蒋氏连个诰命也没混上呢,不过是个安人,六品敕命,她武善乃是正二品寿阳县主,若非守礼敬她是长辈,刺她两句实在也是再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当即不免就拉下脸来,正要开口,撞进来个一脸喜气的小丫头,冒冒失失道:“老夫人,门上,门上英国公世子和榴树胡同的庭芳少爷来了!”
陈母一下坐起身来,老脸泛光,抖着手,高兴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似的,嘴里胡乱嚷道:“快!快······”
还不等她快出个什么来,张裕洲、蒋庭芳,并一脸得色的武靓就已走了进来了。
张世子自持身份,蒋庭芳一进来后,便打头儿出面,冲陈母客套了一番。
武善才在那儿想着“蒋庭芳若在”,蒋庭芳就真的在这儿了,可他却并没有像武善所想称呼什么姨祖母的意思,陈母这回也压根儿没自讨没趣,起那个话头儿。
蒋庭芳眼里确实就没放陈家的人,晾着一屋子的主家儿,对着武善旁若无人道:“表妹随便使个人送个信儿就得了,怎么还劳五表妹又跑一趟。”
嚯?武靓还有这份反将一军的本事,倒真小看了她了。
姐妹几个对看一眼,都怕武善会发火,武善却笑了笑,神色如常地道:“这丫头闲不住,让她跑一趟也没什么的······”
张裕洲在一旁揣着手,温熙地看着她们兄妹二人一问一答的。
武善都有些怕了他了,紧绷着眼神都不敢往过瞥,生怕张世子又有什么惊人之语。
蒋老夫人却不敢干看着世子爷这么受冷落,一个眼风儿使过去,陈丹忙迈着小碎步张罗着带人上茶上点心。
张裕洲见状略拱了拱手,客气疏离道:“老安人不必劳烦了,我只是有一句话惦记着要问县主,恰巧在蒋兄府上时正撞上了武五小姐过府相邀,这才来了。不知府上可有清静处所在·····叨扰贵府之处,万望包涵。”
蒋老夫人忙毕恭毕敬道:“有的,有的,善儿,那就让你丹表姐陪着你们去花园里玩儿去,别拘束,啊?”
善你个头善!武善被蒋老夫人这故作亲密的称呼闹得浑身不得劲儿,一时都顾不上躲张裕洲了,只想赶紧离这位自说自话的老太太远远儿的,忙胡乱答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妹妹出去了。
陈丹这会儿也倒不待嫁,不怕什么人多眼杂了,一路紧紧跟着,被武淑拉住,略有些冒犯的问起她的亲事来,武贞则拽住了武靓苦口婆心,就连武静,也围着蒋庭芳在那里艰难地没话找话。
武善见状扶了扶额——我谢谢你们,但我真用不着你们一个个“给姐姐和张世子独处的空间”的雀跃表情······
张裕洲也看出了武善心神不宁,背着手走在她左侧,试探道:“县主?”
武善这才回神儿,缓了缓僵笑的脸,咽了咽口水,颇有些可怜地道:“世子···您又梦到了什么?”
张裕洲闻言不由失笑,以拳抵口轻咳了一声,歉然笑道:“都是我庸人自扰,我真是······无脸见县主了。我听县主的话,下定了决心平常处之,果然没再做过那起子怪梦。今儿是特意来跟县主致歉、道谢的。”
峰回路转!武善再没料到会听到这个,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只觉得头顶的天都晴了几分,高兴道:“正是呢!正是如此!世子能想通就太好了!”
张裕洲挠了挠头,歉然道:“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了···瞧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呢?”
武善忙摆手道不用,极快活雀跃地道:“这值什么?世子您不必放在心上,人有三昏三迷嘛,没什么没什么。”
张裕洲见垫得差不多了,顺势道:“若蒙县主不弃,两家走动起来,才正应当呢。母亲常说因宝庆长公主之故,视县主如自家子侄,若因为我办下的糊涂事儿反而疏远了,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武善闻言,刚升起了一点儿警惕之心,张裕洲就又道:“最起码,几位武小姐也能多一个地方散心,我家妹妹知道了,必也喜悦的。”
武善一想,若真能同国公府成通家之好,对几个妹妹实在是有大大的好处,叫她都舍不得拒绝了。
再说了,纵然张裕洲很有可能是还没死心,此举乃是“意在沛公”······大不了,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只要她咬死了不松口,张裕洲难道还能敲开她的脑壳一探究竟不成?
便心一横,混不吝的欣然应下了。
她哪里知道,张裕洲的话虽半真半假,且假的恐怕还更多些,但倒确实是暂时想通了。
可她想通了是顺其自然,各走各道,张裕洲的顺其自然?什么又是自然?
是财神殿的忍俊不禁,是求画时的心泛涟漪,是葛翁府上的你来我往,是赛马激起的热血沸腾。
可武善她并不知道,所以,昂首阔步就进了“圈套”。
张裕洲一出说完又生一出,问道:“县主,还有一事,困扰我许久,当时护国寺中,县主您说了个···‘二鱼托母’?不知是何典故,我有心想问夔安兄的,又恐遭他耻笑······”
只要是不问“梦”,问什么都可以!武善立刻侃侃道:“哦,其实就是母鱼产子后虚弱,二鱼一左一右以首托着它,不让它翻肚皮——这个典又冷又偏的,不知道也没有什么,袁先生再不为这个耻笑您,他哪有那么小气?”
张裕洲故意吓唬她,蹙眉疑惑道:“县主,您并未曾见过夔安兄,怎么却说···?”
他是随口逗着玩儿呢,但架不住武善心虚啊,声音都不由大了些,慌手慌脚狡辩道:“那,画······”
想说画如其人来着,又一转念自己也还并没有见过袁夔安的画才对,暗道好险好险,及时改口道:“画······画儿的人,寄情笔墨,心思单纯,自然旷达一些了。”
急着解释呢,未料却把自己也给夸进去了,不由一赧。
张裕洲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忙打岔般用下巴指了指另一边儿道:“二小姐好像是有事要找县主。”
借她转头时,才又趁机咧开嘴痛快笑了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是熬夜购物的一晚~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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