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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呼啸,尘沙翻腾割面,贺泷跟伽马在地上翻滚,两人一个射出了带钩锁的绳子,一个用弓箭驻地努力的减缓着坠势,最终停了下来。
贺泷仰躺着喘气,那绳索在他的臂弯上缠了许多道,绷的死紧,勒出青紫色的痕迹,他执着的要护着那紧跟着掉下来的青年,在滚落的途中又蹭了一身的刮伤。
悬崖在高处,依稀可见兵荒马乱,那辆倒霉的马车在不远处摔得四分五裂,贺泷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微微侧头,跟青年对上视线,刚要说话就见伽马挣扎着坐起来,抬手给了自己一拳。
这一拳相当实在,贺泷被打的半边脸都麻了,嘴里涌起一片血腥气,他难以置信的扭过头,就看到那青年气急败坏的扑过来掐自己的脖子。
“姓贺的你想死我可以直接送你一程!用不着专门当着我的面跳崖!”
贺泷愣了一下,试图挣脱,奈何伽马的腿脚不甚灵便,一下子被他顶倒在地,他心疼的伸手去护,瞬间又挨了好几拳,他猛地仰躺在地上不动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喘息,手臂仍圈在伽马的腰上。
“你跟着一起跳下来才奇怪吧。”他咬着牙说。
“我还不是怕你莫名其妙的死了!我又欠了你一笔债!”青年骂骂咧咧,他的眸光轻瞥,看见贺泷的肩下晕开一片浓重的血色。
这地上碎石虽多,但刮擦伤也不至于出这么多血,他怔了怔,忙伸手去扒拉贺泷的衣服,被贺泷猛地钳住了手腕。
“你是谁?”贺泷死死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
“我是你爸爸!”青年暴躁的吼了一句,甩开他的桎梏,一把将贺泷拽起来,粗鲁的去扯动他的上衣。
眼下是谁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贺泷一时像是愣怔住了,停止了动作。
兜领很轻易的就被拉开了,男人流畅的肩颈线条被崩裂开的枪伤模糊,严缙云撕了一条布料麻利的替他包扎着,缠了几道过后刚打完结,贺泷却突然伸手搂住了他,将他死死的锁在怀里。
“你为什么现在肯出来了?”他的表情极为复杂,两腮咬的紧紧的质问。
严缙云冷然看了他一眼,用力在他肩头一推,挣扎着站起来:“你是不是很生气很失望啊!毕竟我又把严潇顶下去了。”
“你!”
贺泷狼狈的再次仰倒,被这句话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荒唐,但更多的还是一种狂热的上脑的情绪,像是喜悦又像是震惊,滚烫的压倒了一切,甚至让他的语言系统错乱了,他不顾浑身的痛楚,撑地爬起来,去追赶严缙云一瘸一拐的背影。
就仿佛只是为了确认一下贺泷死没死,仅此而已,严缙云扭头扭的很毅然,没走两步,他被贺泷扯住手腕拽回,他腿脚不便重心又不大稳,踉跄着又跌入了贺泷的阴影之中。
“你他妈放手!”严缙云几乎是将所有暴虐的情绪都释放了出来,额角都爆出了跳动的青筋,贺泷也有些被激怒了,呼吸深邃凌乱,攥着他的腕子低声吼道:“你他妈凭什么认为我喜欢的是严潇!”
严缙云的瞳孔细微的收缩了一下,转瞬即逝。
“你他妈喜欢谁关我屁事,我就是不想见到你,可以吗?”他冷笑。
贺泷怔了怔。
他后面蓄积了许多的话想要倾诉,却在这一刻都被封死,堵在胸腔里炙烤着他的心脏,疼的厉害。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他的喉咙口哽了一下。
“是的,如果不是不得已,我也不想出来见你。”严缙云说:“现在可以松手了吗?”
贺泷默了两秒,松开了手指。
严缙云垂眼,不再看他,慢慢的转过身,跛着脚向前走,贺泷伸手去扶他都被几次三番的甩开,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在石地上走着,走进了墓碑群。
“我下来只是想查看一下这些墓碑的情况。”贺泷犹豫了片刻还是解释了一句,他调整着情绪,弯下腰去细看墓碑上的信息。
严缙云没吭声,却渐渐止住了步伐。
“怎么都是些孩子。”贺泷查看了一圈儿,纳闷的低声自语。
“那个死牛头喜欢吧,祭品什么的。”严缙云不阴不阳道:“不过说起来你今天怎么会被他们逮着?你退化了吗?”
“那是因为有个小孩儿.......”贺泷说了一半刹了车,点点头附和道:“你说的没错,我退化了。”
严缙云:“......”
这样的贺泷简直让人不习惯。
接下来无论严缙云说什么挤兑的话贺泷都不反驳一句,那种宠溺的感觉几乎要溢出来了,严缙云不习惯极了,暴躁道:“姓贺的你什么毛病!能不能正常一点?”
“你想要我怎么样?你告诉我,我改。”贺泷认真的看着他。
严缙云:“你......”
提要求就显得自己格外的抖m,不提吧有气得慌,严缙云整个人都不好了。
“拿个图纸都能拿的天下大乱,要不是因为严潇实在太老实,我才不会管你们这档子闲事。”他骂骂咧咧的说。
“所以那真的是图纸?”贺泷侧目诧异道。
“不然呢?”严缙云没好气。
“那神婆算的还挺准。”贺泷说。
“什么神婆?”严缙云道。
“就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太清楚。”贺泷道,他抬头望了望前面荒芜的道路,复又听见了粗噶的歌声。
“尘沙舞动是魂灵聚集的地宫。”
“干臭的器皿供奉肮脏的水流。”
“愚蠢的牲口站在神龛之上。”
“那些被放弃的孩子们呀,顽劣又可怜。”
“被魔鬼占据双肩的他们的双亲在装哑作聋。”
严缙云拧了一下清秀的眉,显然也听到了这奇怪的歌声,他刚想询问,贺泷已经拉住了他的手臂道:“是那个神婆!”
贺泷的手指遥遥的点着前方,一个衣衫褴褛脊背弯曲的女人如幻影般出现在碑群的尽头,她手上拉着一个破旧的手风琴,蹒跚前行,口中唱着那些奇怪的歌曲。
贺泷道:“你走路方便吗?”
“还行,不能跑而已。”严缙云说:“你给我搭把手我还能走快点。”
贺泷从善如流的撑住了他,低声道:“跟上她,她是来带我们离开这里的。”
“你怎么知道?”严缙云蹙眉,嘴上质疑着,却依旧跟了上去。
贺泷轻声说:“那天晚上她就反复的在唱这首歌。”
“哪天晚上?”严缙云问。
“就是——”贺泷想了想,语气里多了几分迟疑:“具体......你可以问严潇。”
“哦,那天晚上你跟严潇单独在一块儿。”严缙云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
“可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贺泷的语调拔高了几分,郑重其事的说。
“我信了你才有鬼.......”严缙云的目光挪开了些许,语气低微下去,居然透露出几分伤感。
“我说的是真的,我打地铺来着。”贺泷说。
严缙云憋了两秒,似是有点不能忍了,揪过贺泷的领子拽近,怒视。
“那可是我的脸,你对着我的脸也能横下心去打地铺?”
贺泷倒也不生气,任凭他这么玩弄,眉峰微微上扬:“因为我知道他不是你。”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认真极了,真挚极了,震得人心里麻痒。
严缙云的瞳孔放大了些许,他擅长应付许多硬场面,遇到这样温情又柔软的告白却格外的不知所措。
他垂下眼帘,憋了半晌轻声道:“我才不信你,你不过就是想让我出来帮你们解决问题,所以故意这么说来骗我的。”
贺泷失笑。
他们就这样慢慢悠悠的跟在那吟唱的神婆身后,互相扶持着穿过石滩,穿过黄沙遍地的山脊。
夜色渐渐降临,他们重又回到了镇子跟前,这镇子里的人仿佛对夜有种迷之敬畏,天黑之后就都闭门不出了,街上漆黑一片,只有一些悬挂在墙壁上的油灯在风中忽闪忽闪。
那神婆的身影一闪,拐进了一间两层的小建筑,贺泷托了一下严缙云的腰,两人心有灵犀似的颠簸着疾步跟上去。
那扇门没关严实,一推就进了,神婆却不知所踪,两人在漆黑到不见五指的长廊里茫然的走着,前方陡然间出现了一点白色的亮光。
随着步伐的靠近,亮光的区域逐渐蔓延扩大,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这居然是一个空无一人的剧场。
一排一排的座位整齐的排布着,后方的墙上牵着一个老式的胶片机,正在“咔哒哒”的缓慢转动,前方巨大的荧幕上尽是扑动的雪花片。
这场面着实是诡异的很,贺泷只觉得臂弯一紧,严缙云居然仓促的向前一步,那对猫一样古灵精怪的浅色眼瞳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阴霾,他的嘴唇也开始惊惧的颤抖着。
“爷爷......”
贺泷又一次听到了这熟悉却又不详的两个字。然而这次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用力的握住了严缙云的手,将五指穿插入青年冰凉的指缝,弯曲,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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