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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带着好闻的檀香味道,两人距离挨得有些近,显得格外亲昵。只是在旁人眼中,却觉得是剑拔弩张。

几个朝臣路过,想往那边瞧上一眼,被另一个给拉走了,“赶紧走赶紧走...”

“这热闹是能看的么?这都要打起来了。”

两人不和的印象在他们心中扎根颇深,哪怕是魏冉在朝上替长公主怼了崔阁,在一众老油条眼里也不过是因为共同利益有损,不得不出面罢了。

近来长公主有意使绊子,大家也都看得清楚,不仅把各种事儿全扔给了魏冉,还从太尉司掌的兵部开始清查。这不刚下了朝,太尉大人便气势汹汹寻上来了。

秦离斜倪了一眼旁人的反应,心中默默,他们比起怕自己,似乎更怕魏冉。她瞄了一眼站在她眼前满面春风的笑面虎,叹气,罢了罢了。

她有意避开他的眼睛,扭过头去,心底发虚,“这不是最近事忙,本宫可没故意躲着大人。”

魏冉挑眉,“殿下找借口的能力真是日益见长了,微臣佩服。那殿下说说最近忙什么呢,面儿也不露,把事儿全抛给我,这不是有心叫微臣夺权呐?”

他凤眸轻挑,漂亮的眼睛里掺着几分调笑,语气还带点装模作样的委屈,“又是六部清查,又是三司新建,这么多事,殿下倒是躲清闲去了,留下微臣一个人干可快累死了。”

他声音微低,幽幽叹气,“您是不知道想往里面神不知鬼不觉插点人有多难啊。”

秦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好好干。”

她接着道,“大人几日不见,噎人的能力越发见长。打仗在行,想不到嘴皮子也利索,崔阁都快给噎死了。”

秦离本欲保持严肃,可一想到朝堂上崔阁被怼得那副模样,笑就憋不住。

魏冉唇角笑意不减,眼睛却定定得看着秦离,直欲望进她的眼里,“殿下,您不知我有多想能光明正大站在您身边,免您烦难。”

倒是得感谢太后,阴差阳错间倒遂了他的心愿。

魏冉记性不错,秦离每次挨参的时候他都记得,她每次咬牙切齿回敬的时候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每当那时,他便不停得盘算,盘算还有多久,还要多久。

他生出的异样心思,不知从何而起,亦无法言明。他不喜这种藏在心底鬼祟的感觉,他想要个光明正大,而且是远不止于此的光明正大。

待在阴暗地方太久,便会对阳光生出无比的渴望。

秦离不似冬日的暖阳,她是燃烧的火焰,温暖着,灼烧着,撩拨着。

魏冉不点明她有意转移话题的心思,两人都心照不宣得不提起那晚上的事情,因为没到时候。

错误的时间说错误的事情,引出的,只可能是无果。

秦离见魏冉眼中带着少见的认真,心也不由跳得加快了速度,一时竟忘了词,不知该怎么回应。

说句可怜又可笑的话,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个人这般认真的对待,她怔怔站在那里良久,脸上是少有的茫然。莫说她活了两世,可很多事情,她是真的不懂,以至于只会荒唐的应对。

比方说那晚,简直错得离谱。

魏冉也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表情,对方冷漠,气恼,甚至当堂破口大骂的模样他都见过,唯独没见过这般茫然的,茫然得近乎天真。

有那么一瞬间,她不是心高气傲枕戈待旦的长公主,但只是转眼的功夫,她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一层冷然的壳子横亘在中间。

他见她迟迟没有回应,只略退后了一步,二人之间隔出了些许空间,也是留给彼此的一点余地。

他不愿逼得太紧,若是逼得太紧,人便跑了,毕竟来日方长。魏冉收敛了神色,复又笑了起来,“我说笑的,殿下别放在心上。”

二人并步走着,他不经意间扫过了秦离的手,秦离心中微微一颤,抬眼看他,眼中是说不清的神色。

她有意掩饰心中这份不清不楚,只得生硬得转移话题,又提起了政务上的事情,她清了清嗓子,“大人可有最近朝中新晋臣子的名单?”

魏冉颇为无奈,这也太生硬了吧。

罢了,他不着急。

急也没用。

他淡笑了一下,“自然有,不光如此,兵部和户部自查的时候,还发现了点东西。”

“什么?”秦离暗暗松了口气。

“一些不起眼的账目,去年一年调往漠北的粮饷记录。”他停了一下,轻描淡写道,“殿下若是打算回国公府住的话,回头我自会差人送到那里。”

粮饷记录,从户部支出,兵部调配,一整年的记录,无疑也包含着自己族人在漠北所收军饷记录。

若是能找到这两方银两之间的缺口,若是京中和漠北两边对不上,那只可能有两个,中间的人贪了银子,要么就是两部串通做假账。

送得是沙子,说成是米。秦离基本已经笃定是两部造的假,只是如今户部尚书梅永处已死,便只有一个兵部尚书程远知。

可自从设立太尉以后,兵部尚书的职位便由太尉兼任,程远知也很巧得辞官回乡了。

只可能是心虚。

可眼下京中的账目有了,可漠北那边的记录又难找了。漠北七个城,城主不同,朝廷兵和地方兵混做一起,只怕是难。

秦离下意识抬眼看他,她清楚魏冉将这些账目给她是何意,她点了点头,“好。”

既然知道她去了国公府,那想必也知道她去找了魏鸿信,也知道她要从侯府里搬出来。只是他似乎并不太在意的样子,秦离心底舒了口气,只是自己多想而已。

她正如此想着,魏冉又开了口。

“只是殿下日理万机,在仪鸾司一忙就是半夜,国公府又相差了半个城,太不方便了。”魏冉幽幽道,眯着眼睛,“还是微臣府上好。”

秦离打了个哈哈,囫囵过去,“嗐,这还没定呢,等过了这段日子再说,太后把我拘起来还得有半个月的时间呢。”

也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可是存档她还是没找到。

眼瞧着日子快到了,整个档室她都快抄了大半,偏偏没有那道折子,秦离背后发冷,“那道存档,档室恐怕没有。”

若是叫有心人找着了,可就是大事。

魏冉似乎并不甚在意,这份遗诏于他而言,其实没太大作用,只不过是行个师出有名罢了。

他又不靠这道遗诏保命。

在力量的压制下,那东西无非是给人以一个投降的台阶而已。

魏冉敛眸,“殿下手都抄出细茧来了。”

秦离白皙细腻的手指上,确实磨出了层细茧,也亏他观察仔细,她把手缩进袖子里,只抱着胳膊笑,“就当练字了。”

她看了眼天色,“得,我接着去抄折子了,就送您到这吧。”

魏冉点头,“那微臣先走了。”

他的身影稳稳踏在石板路上,似雪中松竹。

秦离未多做停留,转身去了离常宁宫不远的荷花池,现在,应该是那血燕乳酪煨好的时候。

实在无法,只能搏一搏。

常要,她玩味一会,这个人有意思。

正当她坐在池子旁边百无聊赖的时候,果然看见常要差人端着杯盏陆陆陆续续从御膳房方向走来。

常要老远见她便行了个礼,秦离疾步走了上去,扬声笑道,“常公公早啊。”

常要恭恭敬敬又行了一礼,“殿下早上好。”他虽已有五十多岁,可因着宫刑的缘故,并不很显老,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影子,模样不差。

秦离端详着,难怪太后对他颇为...她回忆着,总觉得太后同他关系奇怪,似有亲情,似有悔意,总之比同太后亲侄女还要更亲切一点。

她把常要身旁人都遣了去,“你们先把太后娘娘的点心送过去,不然要凉了。”

待下人散去,秦离笑道,“常公公,我这几日整理档室实在不得其要义,抄得乱七八糟不说,还无章法,听说您有时候会帮太后娘娘捋一捋政务,想必在旧折子上也能帮上本宫一二。”

常要眼观鼻鼻观心,“这旧档和朝里的奏折到底是有所不同的,奴才可能帮不上忙。”

秦离见他不吃这套,又暗示道,“那要是找个东西呢?公公可愿意帮忙?”

“不知殿下要找什么?”

“这....”秦离反倒不知说什么了,常要仿佛一块石头,软硬都不吃可还行。“罢了,叨扰常公公了,您忙去吧。”

常要略一点头,走了,只是掩在袖中的手在发抖。

他很纠结。

存档在他手里。

交与不交全在他,可他为难,因他心中有恨。

可也有旁的感情。

常要敛去神色,朝着常宁宫缓步走去,步伐似有千钧重。

未央宫中,皇后倚在贵妃榻上,身旁有人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沈雅宜抬起了眼皮,“梅永处死了?”她猛得坐直了身子,颇为愤怒得摔了茶碗。

未央宫中的人一声大气不敢出,汇报的人更是战战兢兢,“小人只负责洒扫的活计,梅大人死前小人是偶然听到的。”

“他还说什么了?”皇后怒意不减,她虽然知道此事板上钉钉再无转圜之力,可心中还是颇为不甘。她在梅永处身上下足了功夫,好不容易才将他拉拢过来。谁知秦离一上位,弄出这许多幺蛾子来,自己一番心血算是白费。

她身旁侍从低声道,“梅永处临死前直呼冤枉,声称先帝留有一封遗诏。”

作者有话要说:  末尾改了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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