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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夫人,好久不见!这是你家的大姑娘丹儿吗?真是跟玉捏着似得,瞧这水灵的眼睛!”宴席还未开始,揭鸿星携着幸儿和同僚攀谈,于明惠亦有自己身为官家太太的责任,带着月菀和月馨来到一众官家夫人中间寒暄道。
被夸奖的太仆寺少卿刘夫人自是喜不自胜,笑道:“瞧于夫人说的,你家的俩姑娘可比谁家的姑娘?”
于明惠自是谦虚地笑笑,又让月馨月菀给一众夫人行过礼,便让两人去找各家小姐。
揭月馨上身着桃红色袖衫,外罩合领对襟大袖背子,下穿花鸟图纹的金线镶畔的凤尾裙,用白玉簪挽着坠马髻,十分端庄大方,明艳动人!揭月馨深知自己凤眼妩媚,长相较之姐姐月菀的清丽娴静,更显张扬艳丽。因而,不穿京城流行的银白色衣裙,精心挑选符衬托自己美艳的桃红色系,在细节处缀上白玉簪子以压住浮华气,一身装扮用心十足,倒也震得各家小姐对她赞不绝口。
揭月菀见妹妹喜上眉梢,心情愉悦,心里的担忧稍减,本想着妹妹此番装扮必惹人嫉妒,因此一直劝阻,倒是惹得妹妹不高兴,对自己不做搭理。既已如此,妹妹此时的心情是最重要的,自己也太过杞人忧天了!自家妹妹本就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比任何别家小姐都强出百倍,性子也活泼可爱,即便再怎么样遮掩,也遮不住一身傲气和风采!揭月菀见自家妹妹笑语吟吟,被各家闺阁小姐环绕,觉得合该如此!
“姐姐,姐姐,王家姐姐说宴会还需再等上几刻,于是邀请众姊妹和几位相熟的公子一同去牡丹亭吟诗作对,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月馨知道自家姐姐也不爱交际,往往有宴会,要不推辞在家做女红,要不去了也呆坐在一边,听众人聊天,不做什么言语!也怪不得得不到好的亲事,真是自个儿太冷淡对人了!
揭月菀并不喜这些吟诗赋对,无非是你捧我吹的,怀古伤今的,全然是些虚的。她自认看书读史不过是通情理、晓是非,实在不怎么喜欢咬文嚼字、文藻华丽的诗词赋对。有时也暗自嘲笑自己,生活在古代十余年,内里还是个现代人的又浮躁又懒散的矛盾性子。
见妹妹月馨如此高兴,月菀不愿拂了妹妹的面子,笑应着与一众人来到公主府的牡丹亭。
长公主周允琴八年前出嫁时,先不说随着自己心意嫁给当年第一美男,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楚卿为妻,并得了楚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到如今二十五岁并无任何子嗣,仍得楚卿钟爱一人,这样的姻缘羡煞多少京城儿女!只论皇家最好的别院改为公主府赠与居住,就能彰显长公主极受圣宠。
因此公主府内的每一处庭院无不精妙。这牡丹亭便是依湖而建,小园内繁花盛开,小溪缭绕,此时正好做流觞曲水妙用。太子太傅孙女王若兰求得长公主的允许,已在小溪沿岸摆好果蔬、坐垫,小溪中一盏金樽随溪流缓缓而下,各家公子小姐分两岸而坐,金樽停在谁那,谁便即兴作诗一首,或者出个上联,再等金樽择人,对出下联,热闹非常。
揭月馨拉姐姐坐入一边,捻了块糕点送入姐姐嘴中,趴在耳边,轻声蔑道:“瞧,那孙小姐说得个什么词句,‘拈花轻惹离人泪’,做这么说,莫非心里有人了?”
揭月菀嗔怪妹妹一眼,这个没正行的,偏偏说些昏话逗乐自己,用手指戳了妹妹手背一下,轻声道:“就说个胡言乱语,还不仔细想着,省得到你说不出个所以然,丢了笑话!”
虽是这么说,但是知道妹妹的琴棋书画无一不是极好的,十几年如一日的用功奋进,说是个状元之才也不遑多让。
月馨眨眨眼,笑道:“姐姐,你还不知妹妹我的能耐?就等着瞧吧!”月馨已经准备了好几日的诗词,本想做个自己写的,但是一想自己的成名之作无不是借用古人的,遂仍是以古人做好的换做己用来得保险,幸好大周王朝是个架空王朝,自己才能信手拈来,毫无压力。
此番准备的诗句绝对要惊艳众人!
可这金樽似偏要和她作对,那边的柳家小姐都做了三首酸诗了,眼瞅着游戏行进大半,却总是不到自个面前,揭月馨暗自里绞着手里的帕子,面上还要装作笑语吟吟,认真欣赏的样子,实在气煞自己了。
揭月菀对于此甚感无聊,昨晚又熬夜绣团扇,难免有些困顿,听着耳边的娇啼莺语、拍手叫好的声音,烦躁不已,准备出去透透气,于是寻了个理由:“妹妹,我去如厕,一会儿便回来。”
“恩恩,知道了,姐姐快去快回。”月馨的心思一直随着金樽来回飘荡着,随意敷衍道。
揭月菀见妹妹玩得认真,也不多言语,起身离开,寻思着过个小半时辰,这游戏也就结束了。趁此时,寻个干净的地方小憩片刻,稍后的宴席才有精神你来我往的假意客套。
揭月菀离开片刻后,金樽终于缓缓停在月馨面前,月馨顿了顿心神,优雅地起身,笑道:“今个,各位公子、小姐做得无一不精巧绝妙。此番,大家能聚于此处,一则要感谢王姐姐的奇思妙想,二则是因着李老将军威武,击退了那胡蛮子。所以,我刚想到一首诗句,表达我对李老将军的钦佩之情。”
果然,一片叫好之声。
“暮春明月重阳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京都李将在,
不教胡马渡淮山!”
李将军出征是在暮春十分,恰逢重阳后几日班师回朝,那胡人与周朝交战在淮山地带,揭月馨才如此改正,虽不如原作《出塞》的霸气押韵,但是在一片酸诗伤怀中,尤显大气磅礴。
一众的公子、小姐当时愣住,不停有男子啧啧称奇,愧不自如!
“好!不愧是名满京城的才女揭月馨。”长公主周允琴不知何时来到众人面前,夸奖道:“不说这文才,单单这长相,京城里也少有比得上的。”
揭月馨暗道来得正是时候,从容地福了福身,谦逊道:“长公主金福,臣女不过一普通闺阁女子,实在当不得才女之名。”
“也别谦虚了,大家作诗无非是个风啊,雪啊,花啊,附庸风雅、陈词滥调。这些个男子都被京都浮华给糜烂掉了,还不如一介女子来得豪气!尤其是,‘不教胡马度淮山’一句,霸气十足,好!”周允琴一身大红宫装,长相端庄大气,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风范。
周边一干权贵子弟不免尴尬,但也着实钦佩揭月馨,有胆气有才气更有美貌的女子无疑与众不同。一些大家闺秀明面里无甚表示,内里却最烦这揭月馨。每每有宴会,必大出风头,第一才女又如何,家世不过尔尔,想要攀上长公主,嫁入皇家,简直是痴心妄想!
揭月馨心里也是极为喜悦,长公主可是自己的偶像,古代女子能在朝为官,且总揽户部事宜,比现在女强人毫不逊色,能得到她的赞同,说不定以后能得她提拔,入朝为官,成为第一女相!
想到此,揭月馨再次福了福身,满怀感激道:“公主乃女中豪杰,巾帼英雄,臣女一直倾慕不已。今能得公主称赞,臣女三生有幸!”
周允琴显然十分欣赏揭月馨,于是邀她坐入下手,叮嘱他人继续游戏,和揭月馨交谈起来。
众人见此,见礼过后,不敢多言,依旧吟诗赋对,大家都颇有真才实学,因此气氛还算融洽和谐。
“啊!”月菀寻了个假山之处,坐着休息,微风舒适,一时入睡,睁眼间,便看见离自己不过半尺远之地有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紧紧盯着,着实吓了一大跳!
薛子封没想到对面的姑娘反应这么大,被她大声一叫,自己心里发突,本就紧张,此时更不知怎么办好。于是,板着一张脸,只定定看着月菀,暗自盘算说些什么好。
月菀看对面的男子,长得凶神恶煞的,一道疤痕从眼角划过腮部,足有寸把长,估莫着有胡人血统,额头宽大,棱角分明,眼神刚毅,足有一米八五!不是说长得多丑,而是体型魁梧,铮铮硬汉。而周朝安定五十余载,上至权贵下至百姓生活富足安稳,因此都以白为美,以瘦为美,讲究君子如玉,女子纤细婀娜,爱美的男子甚至抹粉敷脂,大家也不绝得新奇,反倒正常。总之,薛子封的长相是极其不符合周朝审美的蛮子模样。
亏得月菀淡定稳重,如若其他女子看见,非利声尖叫,吓晕过去!
月菀见男子傻愣愣地瞅着自己,不说话,于是,福了福身,问道:“有什么可以指教的吗?”
月菀仔细观察后,发现此人似乎没有恶意,能出现在公主府,穿着得体,气概十足,必是官宦,不宜有所冲突,但是,此人唐突冒失,惊吓了自己,自个也做不到微笑以对,只望着冷言几句,赶紧离开。
“姑娘,长得很面善,不知在哪里见过?”薛子封面无甚表情,心里却紧张得紧。
他随李老将军赴会,李老将军自是应酬不断,自个无所事事,遂独自闲逛,偶然走到假山处见一女子正小憩,本欲转身离去,可这女子眉眼之间,忽觉她长得与自己心心念念的玉女妹子颇为相似,这才失礼地盯着她看。
呵,见过搭讪的,没见过这么笨的。揭月菀也不恼他的失礼,福了福身,道:“公子必定是认错了,小女子并不层见过公子,想必宴席开要开始了,请容我先行离去。”
说完,也不等薛子封反应,匆匆离开。
薛子封呆立在原地,暗道,离去也何该透漏个姓名呀!实在不行,告诉我回男席的路怎么走也好呀,这是哪里?
揭月菀匆匆回到牡丹亭,发现上手位置赫然坐着长公主,且还与自家妹妹相谈甚欢,不免惊出一身冷汗。自家妹子哪里都是极好的,只是心思单纯,切莫惹了长公主不快,长公主的威名谁个可都知晓。
正欲向前,就听见长公主发话道:“时间也不早了,各家郎儿也该入男席,女子便随我入女席吧。”
众人见此,纷纷施礼,揭月菀见妹妹福身告退,长公主竟亲切地握了握她的手,笑着说了几句。月菀不禁又是一层冷汗而下!
揭月馨喜笑颜开地来到姐姐身边,正欲说些话,便被母亲召唤,只好作罢,随母亲一同入席。
揭月菀知事已至此,按捺住内心的惊慌,亦随母亲入席,听长公主示开席语。
“诸位夫人、小姐,今个庆贺李老将军凯旋而归!李将军自十三岁从军以来,征战四十一年,保卫我大周国土不受蛮夷所侵!盖世英雄,李老将军是也!我大周子民无不敬仰!李家上下乃是将领世家,李家大郎、三郎也皆名将,护我大周百姓,保我大周国土。男子一门忠烈,李家女儿也是温柔贤淑,实乃大家闺秀典范!李家有如此,皆赖于李老夫人持家有方!今个我敬李家老夫人一杯!”
长公主一番话说得众女子皆豪情万丈,李家上下更是喜不自胜,李老夫人已然垂泪,显然说到她心坎去了。长公主言辞恰当,进退有度,有股非同寻常女子的威严,揭月菀不禁暗自心惊,莫非果真是另一个太平公主?切不能让未儿再亲近于她。
男席一边由三皇子周允义领席,三皇子长相周正,颇有一股浩然之气,为人更是温和谦逊,礼贤下士,是先皇后上官氏所出,今年二十有六,是成年皇子中最大的一个,储君的有力人选。虽缺乏雄才大略,但绝对是个守成的好皇帝。
周允义言辞中规中矩,无甚出彩之处,但是大家都是男儿,周允义又免了大家的虚礼客套,所以杯筹交错之间,气氛倒是十分的热闹!
李吉瑞发现自家义兄从外面闲逛回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于是问道:“大哥,咋的老是发呆?”
“吉瑞,你在京城人脉颇广,我想麻烦你给我找个人。”瑞弟是李老将军的长孙,熟知京城一众权贵公子,甚至闺阁小姐,差他打听消息,必是错不了的。
“没问题!打听谁?你说。反是是京城地界的,乞儿我都能打听出祖宗八代。”不是李吉瑞吹嘘,而是事实如此。李家是开国功臣,世代贵族,因着李老将军喜欢别人称其将军,实则,他是英勇公,世袭罔替的一等公爵。在大周建朝的三百多年时间里,李家出过六个皇后,十三个贵妃,如今的皇后李泓颜则是李家的旁系。时至今日,李老将军握有大周一半的兵马,京城算的上名号的贵族皆和李家沾亲带故。所以,李家可谓荣耀极盛!
“我想向你打听一个女子,约摸十三四岁,今天也参加宴席,穿月白色齐腰襦裙,头戴淡紫色的玉簪,耳戴一对粉色珍珠耳钉,脚穿面绣玫瑰的绸缎鞋子,挽桃心坠髻。身量约摸四尺九寸,柳眉凤眼,鹅蛋脸儿,眸似秋水,清澈静谧,看起来端庄恬静,十分清丽!”薛子封一回忆,把自个先惊吓了,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仿佛人还在眼前似的。
“哎哟哟,我木头似的大哥也动了凡心?真是太不容易了!”
李吉瑞认识薛子封已有几年,看着他一直和女子保持距离,实则十分厌恶女人,害得他一度认为此人断袖,好一阵担忧自身清白,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心里有个玉人似的姑娘。
“哎?等等,大哥不是一直为了心中似观音座下小玉女似的小姑娘守身如玉吗?”李吉瑞重重咬“玉女”、“守身如玉”两个词,天知道,不吃浑的男人,尤其是狼一般的男人有多稀奇!
薛子封暗自恼怒对兄弟李吉瑞太实诚,没啥事瞒着他,害如今被嘲笑,于是,白他一眼道:“正因为怀疑是我心目中的妹子,才托你查她。千万查清楚些,姓名,家庭,是否定亲,要详细!”
看大哥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李吉瑞啧啧称奇,如此饿狼扑食般的急切心思,真替那位姑娘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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