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训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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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兆风默了一默,小心翼翼道：“您这，这属实有点牛逼。”

桃源仙人摆摆手，那桃树们又簌簌恢复原位。

她又风情万种地瞧向沈兆风，说道：“不过沈少主可得慎重些。这‘桃花缘’虽人人慑之,却也是不可滥用的。”

“此话怎讲。”

“此话怎讲呢,”桃源仙人抚了抚眼角,斜斜递了个眼神：“桃花缘，缘由心生。一缘身乏,二缘神乱，三缘心魄断。沈少主算是顶好的才能，可即便如此,也万万不可三月内用足三次缘。在幻境中也就罢了，在外头若是接二连三地使桃花缘,可是会惑乱心智、心魂离窍的。”

“吾之所以一心将此术传下去,便是因着这桃花缘牵扯众妙之门。若此术后继无人，这万亩桃林便从此枯竭，桃源一脉尽在——”

说道此处顿了顿，似乎自觉失言,咳一声道：“总之,沈少主权当多了个保命的法子,平日里莫乱用着,便成了。”

沈兆风心下握了个大草,看来这加农炮不仅掉血还掉蓝，基本上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玩意,能不能退货啊。

还没来得及张嘴问，就听桃源仙人低下声音，诉道：“此乃秘术,还望少主莫对外人说道。”

沈兆风道：“这是自然，只是仙人，这桃花缘——听着着实凶险得很哪……”

桃源仙人笑着点她额头：“瞧着沈少主似是个有胆识的，胆子却怎的跟猫儿似的。堂堂六宗少主，这点子凶险算得了甚么？可莫要讲出去教人笑话。”

沈兆风噎了。

你们修仙的还真是猛。

*其实桃源仙人是神，和勾陈一个档次。“仙人”是她自己起的绰号。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什么桃源的历史渊源，什么神界大乱全靠桃花缘力挽狂澜。

等等等等。

待到桃源仙人给沈兆风科普完桃源历史，二人回到众人处，便见得这样一幅奇景。

孔清溪跟勾陈正面对面立着。

孔清溪微眯着眼，手里蓝光盈盈，燃着一团圣火。

勾陈笑得十分和气，却反手拉了一道火墙。

朱清文喝道：“清溪！过了。”

“师兄且守你的规矩。”孔清溪眸子里又冒起绿光，眼睛盯着勾陈道：“今日我便与这戾兽打上一场——”

“怎的对勾陈大人这般无礼！若是叫师父看见——”

“她瞧见又如何？”孔清溪嗤笑一声，道：“师兄也瞧见了？师父现下是被这戾兽惑了心智，眼里哪还有我们这些当弟子的！”

你他妈说什么呢你个小兔崽子？！

沈兆风还没发话，勾陈在火墙对面笑悠悠地辩解：“小友可是误会了？沈仙人与我并无情/事。”

沈兆风听到这里放了放心，看来勾陈虽然浪/荡，到了正事儿上却还是有分寸的。

正这么想着，就听勾陈又他妈开始拱火：“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即便沈仙人与我有什么，该吃味的也是正在紫金峰养伤的那位——再不济，也应当是六颐宗的那位。当弟子的却这般动怒作甚么呢。”

孔清溪手上立刻青筋暴起，显而易见被激怒了。

“更何况，动怒也没用是不是。沈仙人若是倾心于什么人，是一介座下弟子能拦得住的？”

……有个屁的分寸啊！！

快他妈住口！！

沈兆风刚要上去喊一声冤枉，边上桃源仙人却将她拉住，憋笑道：“有趣，有趣。少主别忙，再瞧瞧这弟子后头作何反应。”

好家伙，一个个都来看戏的是吗。

沈兆风忧心道：“这不大好吧，回头打起来再受了伤，这叫什么事儿啊。”

“少主原是忧心这个。”桃源仙人笑道：“这倒不必。咱们现在正处在幻境里头，毋论说是伤着，哪怕是断了脑袋陨落几回，回到外头照样全须全尾的。再说勾陈有分寸的。”

沈兆风放了心，心道这样也行，让这总扎刺儿的老二吃吃亏长长记性也是好事。

孔清溪恨笑一声，圣火灼灼如碧龙，直朝勾陈面门打去。

勾陈不闪不避。

上古神兽，自然不是白白活了这万万年的。

他连根手指都没动，就见圣火在半途中簌簌而灭，而后灼灼的明艳火舌反向缠住孔清溪。

“孽畜——”孔清溪咬牙，脸色扭曲得很。

朱清文立在旁边脸色煞白。

他劝不得。

是师弟自己作孽惹得神兽动了手。

论身份，神制仙，仙统人，他没有制止神的份儿。

论辈分，哪怕玉帝来了都得向勾陈低一低头。他一介仙家座下弟子，年纪不过三百岁，岂能对这位大人发号施令？

莫清源黑漆漆的眸子看着眼前事，面上没带什么表情。

勾陈笑道：“感觉如何？”

孔清溪喘一口气，双臂挣扎着又要聚起圣火。

勾陈略一偏头朝这边看看，沈兆风以为他瞧见这边了，却只见他又将头偏回去。

“这几日瞧下来，你们这几位弟子似是对师父不敬得很。”勾陈仍是笑眯眯的，金眸却看向朱清文：“大弟子却还守些规矩，晓得师父的地位在哪里。”

“二弟子。”勾陈略眯了眯眸子，道：“对师父乃是大不敬，着实该好好教训一番。”

“呵，即便是我对师父不敬，要罚也是师父的事。勾陈大人却这般掺和我们师徒的门内事作甚么。”

“作甚么。”勾陈勾了勾小指，火舌竟变作利剑，将孔清溪的肩头扎透，血浸得半个身子鲜红。

“且不说老身的身份，单是神这个名头拿出来，便足够训诫一些不省人事的仙家。”

“这一剑，是警醒你对师父不尊。”

利剑再刺，勾陈的声音显而易见地冷下来：“这一剑，是警醒你对神不敬。”

朱清文往前迈了一步，可到底是没上去拦着。

利剑第三刺，勾陈道：“这一剑，是警醒你对师父心怀不轨。仙家逍遥，纲常伦理却尊过天，六宗名门正派容不下欺师灭祖之人。”

孔清溪也是有骨气，骨头都被剑扎透了三个窟窿，冷汗浸透衣衫，竟是一声不吭。

沈兆风也一声没吭。

因为她动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桃源仙人在她身上做了手脚，她现在只能全身冒着冷汗看孔清溪被打得全身是血。

勾陈，她怎么忘了。

旁的人为甚么叫他“戾兽”，皇室又为什么对他忌惮至此。

即便是穿越过来白捡的便宜弟子，即便这弟子神经不大正常，可若是别人动手教训，自己也是有感触的。

可是她动不了。

“老身活了万万载，虽说徒增马齿，可好歹经得了一些事。兆风年纪尚小，便收了这些弟子，这在仙家，哪怕是在神界都是少有的事。”

“且不论你们是因何拜进她的座下，也不论你们仙家有何龃龉。既然认了她做师父，便老老实实做足弟子的本分。旁的歪心思且收好，兆风少时性子顽劣，现下却软得很——可师父脾气好，当弟子的便不免跋扈。”

说着将金眸逐一缓慢扫过三位弟子，声调里仍带着笑：“如今她不收拾，老身便借着辈分，给你们这些弟子长长教训。”

视线最终定格在小徒弟身上，勾陈金眸一动，终是没有说甚么，却反手撤了缠在孔清溪身上的火舌。

孔清溪再也站立不住，在满地鲜红里跪跌下去，朱清文忙去搀扶。

沈兆风这才能迈步，忙过去瞧孔清溪的伤势。

“仙人回来得巧。”勾陈却不闪不避，弯眸笑道：“老身方替仙人训诫了一番，这弟子太娇惯些，终会酿成大祸的。”

沈兆风紧绷着嗓子，朝勾陈一拱手道：“勾陈大人训诫有方。只是在下的弟子，还是在下亲自教导为妙。”

勾陈笑一声，没再说甚么。

桃源仙人呵地也笑了一声，眼神扫过地上搀扶的两位弟子，以及跟母鸡护在鸡仔前头的沈兆风，拖着声调说道：“勾陈上回发火，还是在千年前。你们几位好小子，能将这位神惹怒，也着实是厉害得很。”

朱清文感到孔清溪身上颤颤，道了句：“师父。”却不知接下来该说甚么。

“好了。”桃源仙人拍拍手，笑得如灼灼桃花：“叨扰诸位到幻境一游，现下也不耽搁什么，吾将诸位送出幻境便是。”

说罢一挥袖子，沈兆风只觉桃花瓣飞了满眼。

再睁眼时，众人却已在山的另一头了。

孔清溪毫发无伤地立在她跟前，拳头握了握终是没说甚么。

勾陈立在他们后头，金眸逐一扫过师徒四人，蓝发迎风而起，天边一阵鸾鸟长鸣。

再往前头走一段，便是朝凤山的地界了。

都到了这里，自然没有将人赶回去的道理。

沈兆风朝勾陈处看了看，勾陈却颇有礼貌做了个手势：“前头便是朝凤山，仙人先请。”

众人往朝凤山走去，一路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个预防针，要开虐了。前头埋的伏笔不少，都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