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艳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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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河的这条分支叫溧水。

溧水绕奇峰险涧,入玄门东北偏门，拐过个七扭八曲的大弯儿后从西南偏门斜斜流出去，一路奔向沧海。

正虚宗平日里的清规戒律，在玄门宗似乎并不得见。

可左右两岸的沟通往来却严格得很。

不必说左岸边儿上竖着的翠金藩篱,也不必说溧水河里横着的千道拦魂索,单是人眼可见的半透明结界,便足以隔绝毫无灵力的右岸弟子。

左岸弟子也是不可随意踏脚右岸的——当然，这只是成文的规矩。

世上的规矩向来都是并行的——有冠冕堂皇的规矩,便必然有不冠冕堂皇的规矩——这两条锁链相辅相成，构成一个大写的“人”字。

在种种明文规定的背后，实际存在着更多不成文的又获得广泛认可的规矩。

恰恰是这种可以被称为“内部章程”的东西,而不是冠冕堂皇的正式规定，支配着现实生活的运行。[1]

譬如说。

无论仙界还是人界,无论古代还是现代,从来都是平法不上权贵。

船夫一路陪着笑脸。

左岸的公子哥儿们大多是惹不得的，别说自己不过是丢了些乐子，即便光天化日下将脑袋丢在公子剑下，也只能怪自个儿倒霉。

兴许还得叫侍子吐口唾沫,嫌脏了公子的剑,道声“晦气”。

沈兆风因着方才的事儿,心里有点难受,艳秋却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对于师徒二人的出手相助,他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感激——艳秋似乎知道，像他这种人的感激,在一宗少主跟前是无足轻重的。

“前头便是渡口。”船夫搓搓手，缩着脖子谄媚道：“两位大人平安，奴先前狗眼不识金玉,该打！该打！”

说完清脆甩了自己两个耳光。

“行了。”沈兆风将手里的紫玉托出来，船夫颤颤地伸手去接。

莫清源拿剑一挡，自己将玉掂到手里，道：“此乃昆仑山瑶树下头女娲补天剩下的美玉，六界里头只得这么一枚。今日师——姐姐将这玉赏了你，便得知晓这玉的份量，够不够锁住你的舌头。”

船夫点头如小鸡啄米，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便是九重天的大将来了，奴也只咬死了说这玉是奴在河边捡的，断然再没有别的来历！”

莫清源点头一笑，将玉抛进他怀里，随沈兆风下了船。

艳秋跟在他俩后头，拳头在衣袖下缓缓松开。

到了左岸，便得小心行事。

此岸多是灵力高超的年轻弟子，衣着自是光鲜得很。

他们三人走在岸边也并不显眼——常有来左岸这边做皮肉生意的弟子，三位又长得颇有美色，因此不少人将目光暧昧地投过来。

沈兆风唯一忧心的是，会不会有人认出她和莫清源来。

先前在罗天大醮、天狼山等地，两人已在众宗跟前公然亮相，左岸的弟子八成也有曾在这两处待过的，因此不得不谨慎些。

“姐姐。”艳秋故意将声音压低，又恰好能令旁的人听到：“那位大人没叫车来接咱们，咱们便走过去罢——想来那地儿也是不好随意通车的。”

路过几位侍子掩唇吃吃地笑，走在最边儿上的一位将手在艳秋下巴处捏了捏，娇声道：“这位哥儿生得可是俊。不知去侍候哪位大人，待出来后同姐姐温存会子好么。”

艳秋温驯地将脸蹭上去，道：“奴去侍候的大人可不容外界嚼舌头。姊姊疼爱艳秋，艳秋心里知道，只是得听大人的意思呢。”

一位胆大包天的侍子又去拿胸脯蹭莫清源的胳膊，引逗道：“哥儿瞧着不像不干净的，可愿意同奴去喝杯茶么。”

莫清源弯起眼睛笑，只道：“姐姐认错了人，在下做的不是皮肉生意，却是杀人的买卖。在下剑锋不长眼，只怕伤了姐姐。”

“贱东西！”那位侍子竟威风凛凛，伸手甩了莫清源一巴掌，恼羞成怒道：“不过是右岸的脏物，怕是只配捡着左岸公子们的残羹冷饭吃，现下不过得了档子生意，竟目中无人起来了！”

沈兆风为那名侍子默哀了两秒。

好家伙，这位姐姐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个牛逼人物了。

整本书里敢甩男主耳光的，估计也没几个吧。

不过，此时正是汪汪队立大功的好时机！

沈兆风挡在莫清源前头，对那位侍子道：“阁下息怒。弟弟年纪小，不晓得事情，阁下若是责罚，便只责罚在下罢。”

这位侍子又要发作，抬头一见她的脸，却愣了一愣，面色白了。

沈兆风一瞅这女子的长相，面色也白了。

先前在天狼山，苏子齐叫侍女打开剑匣的时候，沈兆风瞧着人家姑娘好看，就多瞧了一眼。

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

幸亏多他妈看了一眼。

这位侍女，不就是纤纤玉手开剑匣的那位么！！

沈兆风不自觉后退半步，那侍子颤颤指着她道：“你、你——”

完了。

沈兆风默默摸向挂在腰际的生香剑。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引自《血酬定律》吴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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