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南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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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一度尴尬。
沈兆风穿的衣裳早就不是当初的宗内制服了。
二人隐居的这些日子,衣裳全是冷融搞出来的。
用的是什么月华玄霞霄子,那段时间有月亮的时候俩人就到房顶上采月华,个把月才出了这么两件。
冷融说这是神才能穿的衣裳。
当时沈兆风问:“咱们是仙,穿神的衣裳不大好吧……”
冷融奇道:“不是,你杀人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好不好呢?”
又说:“再说你干的其它缺德事儿还少了?早些年哪件事儿拎出来都够你死八百回了,神哪回管你了?”
沈兆风呛声道:“可那特么都是原身干的,又不是我的锅。”
冷融晃晃脑袋说:“身怀利器,杀心自起。灵力那么牛逼,从小又被惯着,就算神仙也得被惯得不成样子……”
……
“怎么着,还回味呢?”
冷融凉飕飕的声音将她拉回神,沈兆风打了个冷战。
咳一声踮脚飞身上去,同冷融立在同一块瓦石上。
有一说一,这回吵架的确是沈兆风说话比较过分。
因此她有些心虚地侧眼看冷融,冷融却垂眼看着孔清溪,眼神半点没往她这儿瞥。
“咳嗯——”沈兆风又清清嗓子,拿胳膊肘拐了拐他:“还生气呢?”
“没生气。”
“没生气那,那你把这衣服补上?”
冷融这才施恩似的扫她一眼,琼脂似的雪皮,血珠子还往外冒呢。
“补什么补,露肩才好,露肩才凉快呢。回头热晕了再不清醒,都不知道自个儿是哪国的。”
沈兆风牙根发酸,这特么怎么跟女朋友闹脾气一样,哄不好了还。
孔清溪只瞧见冷融一来,师父立即飞身上去跟他比肩立着,心下邪火更盛,冷笑一声擎着火就打过来。
冷融也不是吃素的,玄乌出鞘星月失色,两人都没什么花架子,招招下死手。
沈兆风此时应该大喊一声:“不要在这里打了,要打,去练舞室打!”
可是她没有。
因为她觉得有种微妙的荒谬感。
她捂着膀子往后撤两步,给他俩腾出地方来,自个儿在心下琢磨。
她先前只觉得奇怪,可心想没准是小说的设定就没多管——孔清溪可是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瞧着长大的,即便先前跟着原身,正虚宗上下可也没一个会使圣火。
哪怕圣人之子天生自带技能,这技能也得有人教才会用啊。
火/箭都得点个火才能冲。
她想起桃源仙人的文件传输。
现下最可能的,就是那位圣人也用了同样的法子,将圣火传给了孔清溪。
而那位圣人留下的圣书,那近乎戏谑的咒语与解锁问题。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位圣人也是穿越者,而且有预知能力。是善是恶暂且不说,反正比他们倒霉,没活到能回去的时候。
要么,就是这整个的世界都有问题。比如刚来这儿时的克苏鲁,比如极度混乱的六颐宗。就好比这个世界原先是一个完整的程序,现在不知哪一环出了错,因此整个儿变得分崩离析。
是因为莫清源?
可之前已将莫清源逼上邪途。
两剑相击火星子冒过来,沈兆风划了个结界继续沉思。
如果按冷融转述系统的话,只要将莫清源逼上魔道,这个世界就该恢复秩序才是。
可现下比前几十年也没好到哪儿去,难不成莫清源压根儿没走上魔……
两个傻逼打架打得剑都飞了,还他吗直直往沈兆风面门飞过来。
沈兆风反手截住飞过来的玄乌,脑门上青筋一跳:“打够了吗先生们?”
冷融召回玄乌,语气仍是不冷不热的:“这得问你的好徒弟。”
孔清溪即便刚才出场时牛逼哄哄,现在看来灵力仍在冷融之下,因此显得狼狈些,肩上被划了数道口子,血淌得染红了半扇袈裟。
“师父同冷少主好情谊。”孔清溪在脸上抹了一把,墨发雪肤赤色血,衬着眼底灼灼绿光。
圣人若是生得如此妖容,怕是叫天地失了色;佛门若是进得这般孽貌,也会令鬼怪惊了魂。
冷融将剑铮地一收,道:“师父辈儿的情谊,倒不是你等小辈能指点的。怎么,这些年过去,性子半点不得收敛也就罢了……”
他瞥了眼清溪手中的降伏子面具,嗤笑道:“梵无上大士?倒真敢给自己立名目。”
孔清溪听了这话却不恼,只抬手将面具戴上,缓缓吐出一口气,眼里绿光渐渐消下去:“弟子没了师父教导,自然便随心而去,莫说是进了佛门,便是堕了魔、陨落了去,师父怕也是眼睛不眨的。”
沈兆风知道他在戳她的痛处,因此没作声。
清溪拧了把袖子,血嗒嗒地滴在地上。
“想来师父同冷少主过得逍遥,半点不曾想过正虚的处境罢?倒不如说……”孔清溪抬起头来,面具下眼睛略弯了弯:“倒不如说,师父该亲眼去瞧瞧,如今大师兄变成了甚么样子。”
“清文?他怎么……”
“大师兄没怎么。”清溪的声音带着几分妖气,仿佛也透着血腥味一般:“不过是手段教先前严厉许多,以及——”
“师兄已近三百年没阖过眼了。”
“多少年?”
“三百年。”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沉默,沉默几十秒之后冷融默默转过身去。
“慢着。”沈兆风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
“冷融,你上哪儿去?”
“去凉快凉快。”
“滚回来。”
沈兆风薅起冷融的领子,皮笑肉不笑地问:“之前——我喝的那壶酒,是你酿的。喝完就睡,睡醒之后你告诉我,我睡了二十年。”
“我醒着的时候不过才十几年,睡醒之后你告诉我睡了二十年。”
“你是数学真他娘的不好啊,还是耍我呢?”
孔清溪听明白师父兴许叫冷少主给诓了,轻飘飘煽风点火道:“怪道当初大师兄寻了师父几回,却听冷少主说师父已抛却一切俗事跟冷少主成亲去了。说是孩子都生了一窝,有鼻子有眼的。”
冷融说:“沈兆风你听我解释。”
沈兆风说:“行,那你解释。”
冷融沉默一瞬,他本来以为她会说我不听我不听。
冷融说:“算了,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你还是揍我吧。”
沈兆风最终没有回去。
不管怎么说,她跟冷融到底有直接的利益关系,这事儿上她确实得分清自己是哪国的。
至于老大……心疼归心疼,反正现在不是回去的时候。
沈兆风打算回头寻个平淡日子,悄悄去看两眼。
孔清溪发了一回疯,反倒冷静许多,说的话也更狠了:“师父既然已打定主意要走,便最好匿了人影,莫在弟子们跟前晃悠。”
沈兆风说这就是强词夺理了,我哪儿知道你会到凡间来啊?
我退一万步也想不到你会来当和尚啊。
孔清溪默了默,最后擎了个礼:“依旧尊称师父、大师兄,不过顾念着情分。清溪眼下已退出正虚,皈依佛门了。”
“你跟清文吵架了?”
“不曾,只是……道不同。”清溪转手捻了捻自己的发尖:“可惜,剃度不成,无论怎样剪,头发仍会立即长回来。”
好家伙,人形生发剂!
“那你……多保重?”沈兆风想来想去没什么可说的,犹豫道:“克制着性情些,别老是发疯,今日咬了我也就罢了,若是咬了别人,少不得得挨顿揍。”
说完一看清溪披着半身血,才想起他确实挨了顿揍。
清溪隔着面具哼一声,回身摆摆手迈步离去。
刚迈出两步,冷融在后头说:“我提点你两句。”
孔清溪顿了顿步子。
“你不该在佛门。”他声音轻飘飘的,似乎说的不是什么要紧事:“或者说,现在你是个什么状态,你自己心里最清楚。离真佛越近,疯得越快。多的不说,点到为止。”
孔清溪拳头紧了又松,最终没说话,提脚离开了。
两人一时相对无语。
冷融抬头看了看月亮,伸手引月华在沈兆风肩头补上撕开的口子。
夜风挺凉,前院呃呃弥弥的念经声儿渐渐没了,和尚们做完课,也该休息了。
“我不知道你瞒着我什么。”沈兆风肩上有点痒,她摩挲着生香,声音低低的:“你不说,我也不再问。可是冷融……我们的信息差太大了。”
冷融没说话,将纤丝密密织紧。
“你知道的东西太多,我不知道你都是从哪儿知道的。是系统?还是在我睡着的这些年里?”
“你不主动告诉我,我也不会磨着你问。”
“可是冷融,我希望你……别害了我。”
“最好也别害了你自己。”
“因为现在除了你,我没人可信了。”
“为什么将我引到洛京来,因为这里有龙气护着,邪祟侵不了身。为什么寻这个龙气重的地方……”
“冷融,我持续头疼梦魇,你自己也一直在疼是不是?疼到心力灵力俱减,不得不靠着龙气来维持体面。”
“却又因为什么缘故不能说,或者不肯说,亦或者不敢说。我说过,我不会问你,可是你——总该照顾好自己。”
“当——当——”
寺顶钟声起,冷融扯断最后一丝月华,裂口补好了。
“嗯。”
他从身后抱紧沈兆风,他说:“我明白的。”
沈兆风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颈间,冷融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里,声音沙沙地颤:“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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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融确实早已在洛京安置了房子。
是京西的一处铺子,先前是卖金玉首饰的。
“这地方儿好,珠光宝气闪人眼,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躲着走。”冷融打个响指,晃晃悠悠在屋子里翻:“好好找找,兴许能找到落下的金豆子什么的。”
沈兆风翻个白眼没理他,两人结结实实做了个大扫除,好歹把屋子收拾得能住人。
城里的房子就是好,更宽敞干净,一共两层,一楼原先是当门面用,两人不做生意,这地儿就暂且搁置。
二楼一共三间房子,沈兆风挑了最里头的一间。
当晚月光大盛,沈兆风想着前天晚上的事儿,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就是几个徒弟小时候的样子。
让老二咬伤的那地儿又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细细密密地疼,索性又坐起来翻箱倒柜找止疼药。
刚解开衣裳拔开药瓶,药膏凉浸浸地倒在手上,身后窗户砰地一声被打开,声音不大不小,却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沈兆风回头一看,药瓶子咣当碎在地上。
坐在窗台上的人一身玄衣,半束着发,眼睛湿漉漉弯着。
身子修长,眉眼较少年时长开了些,却仍带着少年时的神态。
沈兆风脑子里连红色危字都不闪了。
你妈的,完了。
“清……清源?”
莫清源轻轻歪了歪头,笑道:“师父,您前些年害得弟子好惨。”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新章写冷融的小番外,是兆风睡着的几百年间发生的事。
以及莫激动,这个清源是假的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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