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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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风忽然烈了起来。春风簌簌，花枝摇曳，洁白的梨花花瓣迎风飞舞，哗啦啦落在地上。

苏卿眠捻起一片落在肩头的花瓣，忽然觉得挺没有意思的。

面前可是未来的剑主，钦定的世界主角、真·天道宠儿，哪轮得到他一个刚突破筑基中期的炮灰师尊置喙？

他看了季霜寒一眼，收起剑转身朝院子外走去。

“谨遵师尊教诲。”

季霜寒仿佛如梦初醒，忙低着头恭敬补救道。

“我说了不要叫我师尊。”

苏卿眠脚步一顿，扔下一句话。

他本来是去查看灵田和药园子情况如何的，刷沈星阑好感度的事必须提上日程了。

路过季霜寒院子的时候，发现对方正毫无章法地胡乱练着花架子剑招，——简直是对剑术的侮辱。他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出手指点了两句。

好歹曾有过师徒名分，虽然现在看来不过多管闲事。

这边，季霜寒看着苏卿眠负手大步离去，面色一阵阴晴不定，他万万没想到苏卿眠会来指点他修炼。

苏卿眠怎么会这么好心？磕错丹药了？

这是自他拜师以来从未有过的奇怪现象，由不得他不惊疑猜测。

不过听上去有点道理的样子。不如……试试？

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季霜寒才下定决心。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刚刚苏卿眠的惊鸿一剑，一遍又一遍不断在脑中临摹、演练。

忽然，他出剑了。剑光微渺，恰似清波一闪荡漾来开去，“轰”的一声，草木纷纷扬扬落下，院角的两人合抱的大树应声断开。

竟然真的有效？！

季霜寒一时间呆愣当场，又诧异又震惊，心情极为复杂。

他试着想再出一剑，却怎么也找不到刚刚玄之又玄的状态了。

“如果不领会剑诀剑意，一味追求剑招，不如不练。”

苏卿眠的话如惊雷在脑中炸响。

剑意、剑意……

“吾名‘十三’，自少小游历山水，如今已有三十载矣，始觉山川地形之妙处，反复揣摩，乃创十三剑招……”

季霜寒抿紧唇，在心中默默诵念起早已倒背如流的《十三剑诀》，打算从总纲开始揣摩剑意。

——苏卿眠的一席话，让他看到了实力提升的希望！

*

藏剑峰山腰处。

“王子殿下您看。”陈易指着脚下的灵田说道，“一共十亩灵田，种了约七亩的灵谷，三亩的灵茶，足够全峰上下的吃食了。还有多的，就送到铺子里出售。”

一般而言，修士筑基期后便可以辟谷。凡俗的东西，吃了只会产生杂质和污浊之气，还要劳心劳力运功炼化掉，得不偿失。

但毕竟不是所有修士都愿意一辈子餐风饮霞，灵谷、灵茶等物便应运而生。

这些食材不仅不会带来副作用，反而好处多多，还能温养修士的神魂，极品灵食甚至能让久困藩篱的修士一举突破瓶颈，因而价格大多居高不下。

“这里就没有这么乐观了，王子殿下您看。”

陈易领着苏卿眠进了药园子，放眼望去，多数是二阶灵材，只有角落背阳处种着稀稀落落几株三阶灵材，看上去颇为荒凉。

“不过只要悉心培养，不出几年应该可以恢复到原来水平。”

“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王子殿下，你怎么和季霜寒似的。”苏卿眠无奈地说，这已经是他第十次纠正陈易了。

苏卿眠是渡仙门附属国小苏国的一位王子，小苏国坐落在西州边缘地带，距离位于西州中央的渡仙门足有十万里远。

小苏国不太富裕，不过这几十年因为出了个苏卿眠，人民生活滋润了不少。

他的父皇母妃是凡人，前世就早早去世，如今当朝皇帝是他的侄子，再过几年，怕连血缘关系都越来越淡薄了吧，的确早已称不上什么王子殿下了。

陈易闻言只是憨厚一笑。

“说到季师兄，您真的打算让他另投师门？”

“他与我道不同。”

苏卿眠感应到不远处灵田里有个熟悉的气息，顿了一下，淡声道：“彼此无缘，免得相互耽误。”

此时正值谷物生长阶段，灵谷长势喜人，根茎又粗又长，就像一片小型丛林。

季霜寒猫着身体藏在灵谷丛中，把苏卿眠和陈易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难道苏卿眠说的“师徒缘尽”那些话都是真的？

他第一次产生了这个念头。心里疑惑、惊讶、古怪等等情绪混杂在一起，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药园子的尽头是一片林子，种着各种各样的灵果树和一些其他观赏类树木，虽然各种都很少，但胜在种类不少。这些灵花灵果都用聚灵阵维持着，远远看去，枝繁叶茂，花红果绿连成一片。

苏卿眠眸子微微一动，冲最近的一枚青玉果轻轻一摄，果子便轻飘飘落在他手心。玲珑剔透，果肉紧密，品相完好，是制作灵酒的上佳辅材。

“送至灵膳堂。”

陈易忙指挥人手采摘，不一会儿就将苏卿眠看中的灵果灵谷等送至灵膳堂。

那里已经摆满了酿酒用的五十二味草药。

苏卿眠现下修炼的剑诀名叫《青莲剑诀》，是由前渡仙门掌门、他的师尊赐下的上上品秘籍。

这本秘籍来自上古“酒仙”青莲剑圣，相传那青莲剑圣极爱杯中之物，擅长以酒入道，每每狂醉时有顿悟，几次登临仙宫，一气呵成创下了青莲剑招，从此声震八方。

《青莲剑诀》的修炼，离不开酒的辅助。苏卿眠现在准备酿制的，就是辅助修行的清仙酿，以及神仙醉。

前者自不必说，后者是他在一本古籍中学来的。古籍中说“既是一种迷魂散，亦是一种美酒，饮之，飘飘欲仙如临至美幻境”，而且“人人不同，次次相异，可谓仙宫千重境”。

他曾试过一次，足足醉了三个月，梦到自己感悟无上剑术，一觉醒来却不过黄粱一梦，从此对它敬而远之。

苏卿眠唇角微微上扬。

不过，身为天道化身的沈星阑肯定不怕这点小小“副作用”。

正想着，一碟色泽可人的糕点出现在了视线中。

“师尊，请品尝。”

苏卿眠抬头，季霜寒正恭敬地侍立在一旁。再低头一看，白色软糯的糕点，金黄的桂花，的的确确是他吩咐下去让杂役们按配方做的桂花糕。

这桂花糕曾经是他小时候母妃经常给他做的，耳濡目染下他就记住了做法，加上异域之旅的“改良”而成，季霜寒断不会无师自通，多半是将活从杂役那里抢过来了。

但这个世界主角怎么回事？

不是说了任他来去，怎么还不去找他的天命真子？

像是看出了苏卿眠的疑惑，季霜寒低声解释：“师尊的吃食一直由我经手，弟子怕杂役们笨手笨脚。”

“这糕点弟子也是第一次做，不知道合不合师尊口味。”季霜寒心中有些惴惴，不知道这次刻意讨好是否有用，“如果师尊不满意，弟子这就重新去做。”——不管为了剑法也好，维持身份也罢，他都必须暂时低头！

眼看着季霜寒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苏卿眠在心底长叹一口气，无奈地用筷子夹了尝了一口。

季霜寒是用了心的。

糕点入口酥滑，甜软可口，香气扑鼻，最可贵的是食材的灵气没有丝毫流失，在入口的瞬间才流泻出来，融入体内。

苏卿眠眸子微微一亮，夸赞道：“不错。”

那双如被一冬冰雪覆盖着的眸子，如今仿佛初春暖光透入，冰雪初融，胜却人间无数。

季霜寒从未见到过他这样的表情，记忆中曾经的苏卿眠一直是张扬肆意的、近乎疯狂的，出了思过崖后的苏卿眠则一直是冰冷无情的。

此时看到这番场景，又听到毫不掩饰的夸奖，季霜寒心中竟控制不住微微一颤。

再想到早上苏卿眠对他的指点，难道那人真的改性了？

之前的疑惑再次浮上心头。

那……他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季霜寒前所未有地迷茫起来，看着苏卿眠的眼神也越发复杂起来。

神仙醉和桂花糕准备妥当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这还是苏卿眠贴了加速符强行催发药效的结果。

坊市位于渡仙门的最南边。

虽然只是门派内部的小型坊市，但规模不小，由于位于宗门最边缘，与世俗接壤，部分散修也会来此交易。如果算上附属坊镇，就更不容小觑了。

现在也是如此，坊市中店铺林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苏卿眠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在最高的建筑物“聚宝阁”上。

这家铺子乃是宗门的产业，确切来说，主要是掌门一脉的产业，代代相承。如果没有记错，现在的掌柜应该还是陈观陈管事，他的好友之一。

选定了目标，苏卿眠正准备走过去，忽然迎面撞上一团软绵绵的事物。

拿下来一看，他才发现竟然是一只狮猫，雪白的皮毛，蓝绿异色瞳孔，看起来格外熟悉。

苏卿眠一愣，下意识看向对面，对面那人看见他也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沈星阑。

以及他的狮猫。